小木村的早晨格外的安逸, 村子里的人都习惯早起,同其他人打完招呼后, 就开始各家忙各家的事。
但今天早上, 村里人却都围在了一起, 满脸激动。
“你们看到了吗?神树、神树她长出叶子了!”
“看到了看到了,真是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啊!”
这边, 村里人正叽叽喳喳挨家挨户宣传,秦恣却已经站在了神树底下了。
她是来同神树告别的, 虽然她已经考完了试, 但她明天还是要去学校,所以今天就得回市里。
她仰头看着神树。
葱郁的绿叶随着风簌簌而动, 枝叶茂密, 远处的朝阳斜斜投过来, 却被她的树冠完全挡住。原本焦黑如炭的树体, 此时已经变成了深棕色,树干挺拔直立,一种老树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带着柔和宁静,遮天蔽日的树冠一伸展,天与地仿佛都成了它的陪衬。
感受着清晨和煦的风, 看着神树随风摇曳的叶子,秦恣弯了弯眼睛,道:“树奶奶, 恭喜你恢复了,你这样可真好看。”
神树轻柔的拍了拍秦恣的头,谢过了她的恭喜,而后说:“谢谢你,小姑娘。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好。”
一人一树又说了几句,远处,许闻燃慢慢走了过来。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远远看到秦恣小小的身影,遥遥朝她招了招手。
见此,秦恣才慢吞吞的同神树告了别,然后一路小跑到许闻燃身边。
神树看着许闻燃理了理秦恣被风打乱的头发,然后放了她,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秦恣的表情看起来一直很懵懂,而许闻燃却是嘴角含着笑,似逗弄、似玩笑。
看到这,神树悠悠叹了口气。
她曾在她灵智未开,仅仅有些神智的时候,见过那个男孩。
那时候,他叫什么呢?
神树也想不起来,但她记得,他不叫许闻燃,也不是如今这副做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那时候他的笑意总是深深达到眼底,整个人看起来单纯又阳光。
那次或许是什么比赛,比赛的地点恰好就定在了神树周围。
一群少年人被一只厉鬼耍的团团转,许闻燃应该是这群人中天赋最佳的,其他人都推搡着他,让他上前去抓鬼。
许闻燃看似镇定,但后背已经快被冷汗打湿了。
少年稚气未脱,尚且还觉得面子大过天,一个专门抓鬼的玄门中人怎么能让人知道他怕鬼呢。于是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准备,才硬着头皮上前施法将那厉鬼打散了。
但等他拿了冠军的当晚,师门长辈一起聚在酒楼里喝酒聊天的时候,他却偷偷跑了出来。
他也没敢跑远,就在酒楼周围转悠,正好走到了神树周围。
少年坐在神树树根上,神情看起来有些低落,他絮絮叨叨的对神树说自己其实很怕鬼,但师门上下都对他赋予众望。
他自小就是七绝七杀命,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长大,所以他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
大家都以为他胆子极大,但谁也不知道他在捏死鬼的那刻,手都在抖。
这些话似乎憋在心里很久了,他一说就说了很久。
久到已经有人出来找他了,他远远听见声音,表情立刻变了,他掏出自己的桃木剑,远远回应了那人一声。
那人听到声音,一路跑过来,问:“师弟,你怎么在这?师父他们正找你呢。”
少年听到这个,似乎很高兴,但他还得维护自己的面子,于是板着个小脸,道:“我来这看看有没有残余的厉鬼,想着若是有还可以拿她们练练手。不过我到现在也没看见,既然师父他们找我,我们就先回去吧。”
闻言,那人惊叹了一声:“师弟天资过人,还如此勤奋。拿了门派大比冠军,却丝毫没有放松,真是让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有些惭愧……”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就离了神树的视线。
这事在神树漫长的生命力,本该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但神树却是牢牢记住了。
因为少年走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她的树干,笑了:“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倾听我的心事,这张符箓送给你,希望你可以早点生出灵智。”
那也许是一人一树之间第一次产生因果,少年留下的那张符箓至少省去了神树百年功夫。
神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往常也有很多人同她说过自己的心事,但每个人都只是把她当做树洞而已,说完抑或发泄完后,就扭头走了。
但少年不一样,他似乎把神树也当成了一个平等的个体,他不知道神树开了神智,但他依旧留下了自己最珍贵的一张符箓,希望她可以早些生出灵智。
这是少年最简单诚挚的善意。
但这一切,在两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变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少年变成了青年,但这个青年与少年却是判若两人。
他从一位人类修士变成了一名鬼修,他桀骜、阴魅,他立于一地白骨之上,与其他修士斗法。那一场斗法,天地都为之变色,青年的气势无可匹敌,神树终是成为了两人斗法的牺牲品。
她护住了身下的村人,也同他们说不要怕。
但其实她还想说,青年已经强到世间再难寻敌手了。
可是,那个温柔的少年呢?他去哪了?他怎么变成自己最害怕的人了?
神树的树叶沙沙作响,一股难解的愁绪浮上心间。
昨夜,一切都是最黑的时候,许闻燃来到了神树下。
神树同他说完那句话后,许闻燃轻轻笑了一声,但声音里却没带任何笑意,他漫不经心的告诉神树,他是来了却因果的。
因为六十年前误伤了神树,所以他现在来还神树一场造化。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再也没说话,眼神凉凉的看着天边,神树有心再说几句话,但见他这副样子,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很快,夜幕终于要落下,遥远的地平线上,天光乍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世间所有的事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但许闻燃却没有任何动容,那层金光也没让他变得柔和起来,他噙着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慢慢的,红日终于突破了天线的束缚,遥遥升了起来,当红日完全显露在地平线之上时,粼粼波光处,一缕紫气缓缓溢出。
许闻燃这才收起了那抹笑,轻轻一挥手,一股奇特的感觉倾泻而出,那缕紫气竟是直接被他抓在了手中。
紫气荡漾,缓缓将神树包裹住,不过刹那,神树身上那些焦硬的外壳便脱落下来,一缕缕绿意抽条而出,又过了几分钟,绿叶便盈满了树枝,久违的沙沙声再次响起。
神树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磅礴的力量了,这股力量比她以前还要强,她刚准备道谢,许闻燃就懒懒的挥了挥手,回了老院长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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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恣和许闻燃坐的是村子里通往市区的班车,一天就那么几班。
两人赶了最早的一班,许闻燃此时正靠在秦恣肩膀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秦恣自从许闻燃说完那句“恣恣,来让哥哥靠会儿”,就一直没敢动弹,小姑娘绷着小脸,正襟危坐,生怕让许闻燃睡倒了。
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许闻燃却是轻轻勾了勾嘴角,感受到小姑娘僵硬的身体,他缓缓调整了个姿势,然后沉沉睡去。
做班车比打车的时间长多了。
秦恣身后的几个阿姨从护肤品聊到政事,又从政事聊到了昨晚的新闻。
“欸,你们知道吗?昨天郊区那块地完全给推平了,从那废弃工厂下面挖出了一个将军墓呢,听说是个大墓,很有研究价值。”
“听说了听说了,”一个阿姨看着还很激动,她压低了些声音,“我听说啊,那个将军墓的主人叫白子齐,是个少年将军,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呢。”
“没错没错,这个白子齐啊,你们上网一搜就知道了。他啊,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坑杀了十几万人,手段极其残忍。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被人诅咒了,一个白面杀神,却不到二十岁就死了。”
“可怕哦,十几岁就坑杀了十几万人?”
班车一路颠簸,秦恣听着后面几位阿姨说话,也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靠到许闻燃的肩膀上去了。
许闻燃见她醒了,勾了勾唇角,他指了指自己肩膀处:“啧,恣恣这么大个人了,睡觉还流口水呢。”
秦恣一怔,看着许闻燃肩膀处的一小块水渍,嘴角不自觉抽动了几下,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迷糊:“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慢慢垂下了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见此,许闻燃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没事,哥哥又没说你是故意的,当然,你就是故意的也没关系。哥哥啊,知道恣恣是想把自己的味道蹭在哥哥身上……”
“行吧,小狗圈地儿呢。”说完,许闻燃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狭长的眼眸里浸了些许笑意。
秦恣呆呆的看着他眼睛,然后抿了抿唇,眼中的不解一眼就能看见:“可是哥哥,小狗圈地不臭吗?”
“……”
“哈哈,臭嘛,哥哥也没闻,勉强还能忍受会吧。”许闻燃大笑一声,带着秦恣打车回了家。
谁料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丁承绪坐在他家门口,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唐。
听到声音,他也没抬头,他的脸埋在臂弯间,整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又闷又疲惫:“许闻燃,怎么办,我那视频真的闹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以看懂吗?
就是许闻燃的“次人格”其实是男主最初的性格,“主人格”是后来的性格,都是他,其实都是一个人格。只是他的过去与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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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动感谢“小余不是小鱼”、“歌楼儿”投喂的雷雷,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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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对了,我之后大概都会在十点左右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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