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给朕滚出去！”陈摄对那些卫兵和随从说。
“陛下，臣等身负护卫陛下之责，不可离开陛下身边半步，请陛下三思……！”为首的随从道。
“别让朕说第三遍，给朕滚出去！”陈摄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随从看他这样，不敢再劝谏，迅速的撤出了温泉池。
卫兵和随从都离开后，陈摄看着容舟：“你没听见朕说话吗？”
容舟回头看露草一眼，倒是没想到他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伤，如果他不出手就好了，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按照计划死了吧。
陈摄看他和人鱼眉来眼去，气得胸闷，但是人鱼的意思很明了，他想庇护这个男人，所以陈摄倒没办法拿这个男人怎么样，他不想被人鱼讨厌。
容舟朝陈摄抱了抱拳，不是不能明白他想和人鱼单独相处的想法：“那臣就告退了。”
“让他留下来。”
容舟才走了一步，露草就在身后说。
陈摄非常无奈，但是还是答应了：“那好吧，只要你不要再躲朕，你说什么朕都答应。”
“你若再执剑杀他，我就再也不见你了。”露草冷冰冰的说。
“朕不会再那样做了。”陈摄看容舟一眼，想到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把人鱼进献给自己，若不是靠他，他不可能和人鱼重逢。他有恩于自己，可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竟然做出那样的事，实在是对不起他。
“说起来，朕十年前派出去打捞人鱼的狩师和你是什么关系？”
“回陛下，那是臣的家父。臣父子二代奉命为陛下寻找人鱼，父亲死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之后他的工作就由臣接替了。”
陈摄听了十分惊讶：“你父亲去世了？朕怎么不知道。”
“这样的琐事本就无须传进陛下的耳里。”
陈摄总算明白过来，卫官在怪自己，或许他刚才的态度就是因为怨他。他们父子花了十年时间为他做同一件事情，他不感恩，还差点把老臣的儿子杀了，这实在是忘恩负义。
“朕……有愧于你们父子。”
“陛下言重了。”容舟心想他总算还有点良心，现任狩师的父亲死的时候，陈摄连慰问一句都没有，还抱怨他们寻找人鱼花了太久的时间。若不是现任狩师怨恨当朝，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把位置让给容舟，让容舟代替他上京进贡人鱼。
“朕会好好弥补你的。”
露草闻言轻嗤了一声，有些无聊的甩了甩尾巴，陈摄虽然是真的洗心革面了，但是也有一点装样子给露草看的意思，看他这副态度，心情十分低落。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而且，他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十二年前，多谢你救朕一命。”
露草神情疑惑，有些不确定陈摄说的是谁，容舟则因为已经知晓前因后果，所以一脸淡定的站在一旁。
“当年父皇到全国各地探访民情，朕与他同行，到了鹤港一带，因为没有看过那般蔚蓝的大海，黄昏涨潮的时候也在海滨玩耍，没想到被潮水卷到了海里。朕在海里漂浮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已经没有救了，是一条人鱼救了朕，把朕带上了岸，朕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人鱼用十分温柔的目光看着朕，只可惜卫兵在这时候赶来，人鱼慌忙的跳进了海里，朕连一句谢谢也没来得及说。”陈摄已经完全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当中，满眼怀念的神色。
“十二年前的事，记得这么清楚？”露出只是不解的问了一句。
“这是自然，”陈摄微笑看着他，“那是朕这辈子最宝贵的回忆，那之后朕因为受寒，在床上躺了三天，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前往国都的路上，但是朕还挂念着救朕的人鱼。两年后朕登上皇位，就立刻颁布指令，派遣军队在鹤港寻找人鱼，今天，终于找到了，你就是救朕的那条人鱼吧？不会有错的。”
一句“不会有错的”，也不知道陈摄是怎么确定的，或许他是想自欺欺人，毕竟看到露草这样的美色，想留在身边是很正常的。要容舟说，陈摄也太糊涂了。
和容舟不同，露草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神情少见的动摇了起来，容舟看他用打量珍奇货物的目光看着陈摄，知道他心里没想什么好事。
这时候如果他肯说一句“我不是那个救你的人”，或许陈摄就能迷途知返了，可他却不这样做。
容舟当然也可以提醒陈摄，但是他是如何知道十二年前发生在陈摄身上的事的？这么一说宛如开了天眼，所以容舟也只能保持沉默。
“你确定救你的是人鱼吗？”露草问，“我在鹤港待了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我以外的人鱼。”
“一定是人鱼！救我的人，他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蓝的光芒，就像你这样，不可能有错！”
“我没有救过你的印象。”露草弯起唇笑了，“你可千万不要认错你的救命恩人哦。”
这恶作剧般的笑容，却该死的像天使的笑容一样甜美，充满蛊惑人心的魅力，容舟都看得呼吸停止了一瞬，作为人类，估计抵挡不了这样的冲击。
“不……不会认错的！”陈摄大声说着，满眼痴迷的朝露草走去，池边滑溜溜的，容舟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一声，陈摄就跌倒了。
他五体投地的跪在露草面前，竟然也没觉得失去了帝王的尊严，虔诚的看着他：“这是我多年的心愿，如今总算达成了。我记忆里的那个人，有着天人之貌，轻灵的身姿，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惊慌的目光像小鹿一般纯洁，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你！”
所以为什么就是露草了？容舟万分不解，陈摄都说了目光像小鹿一样纯洁，那不应该是个少女嘛。
他摇了摇头，心想，历史的齿轮竟然奇异般的吻合上了，这样一来，一切和以前完全没有任何差别。这个国家将会灭亡，因为国君陈摄惑于美色，因为臣下争相夺取人鱼，想要获得让人长生不老的人鱼肉。
说起来，容舟就是因为亡国的事和露草分手了，他没少劝过他，让他和自己一起离开皇宫，回到鹤港继续生活。可是这只海妖只想搞事，看着各地军阀为了争夺他纵火烧城，大臣为了绑架他欺骗君王，君王为了他不思朝政，开心得不得了。
最终，国亡了，容舟实在没法背负那种负疚感，离开了露草的身边。当然，作为主犯的露草本人对此好像一点也不愧疚。
容舟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很经典的话，那句话让容舟没少做噩梦。
露草说：“我喜欢看到人类因为我颓废、忘却理想、自取灭亡的样子，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变得怠惰，只热衷于追逐长生不老的虚影，我就会获得幸福。”
容舟得知他的观念之后，感到他们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也许留在他身边，有朝一日他也会变得怠惰、颓废、忘却理想、自取灭亡，所以他决定离开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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