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结果容留下这句话后就匆匆的走了。
露草看着他背影,陷入了一阵深思。
从早上开始就是全副武装的状态,生怕被露草发现什么,就这样忙了一天,容舟也很累了。躺在床上,虽然心神有点不宁,但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陈摄果然还是来看露草了。
容舟提前让宫女们准备,想到昨天露草说的话,有点犹豫要不要让阿桐出现在陈摄面前,就怕他生什么事。不过看阿桐那么期待与陈摄见面,也不好阻拦她,况且,两人终归是要当面对质,把事情说清楚的,不是吗?
于是他就没有阻拦。
阿桐看到当初见到的少年已经长成为英武俊朗的青年,心中倾慕之情不止,奉茶的时候手摇个不停。
陈摄也发现了,不知道面前的宫女为什么眼神发飘,一副随时要晕倒过去的样子,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差的献茶方式,茶水都从杯子里泼出来了,她却好像没有察觉。
真是岂有此理,这本是可以治罪的行为,但是陈摄倒没有父亲那么大的架子。
他平常的接过茶,还关怀的说了一句:“你身体不舒服吗?下去休息一会儿吧,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他这话说出来,阿桐却比听了任何话都害怕,“不必在跟前伺候”,这是觉得她做得很糟糕,不想再见到她的脸的意思吗?
“你想多了,下去休息吧。”容舟拍了拍阿桐的肩,对她说。
“是啊,下去休息吧。”陈摄对阿桐的出现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而是兴味盎然的看向容舟,“卫官,你能把露草叫出来吗?只有你能做到吧,朕很期待,希望你能满足朕的愿望。”
陈摄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叫出露草的,而容舟却可以,对他说话倒很客气。
容舟僵着一张脸,还没说话,露草就从水下冒出来了。
一头银白的长发沾满了水珠,他恣意而洒脱的甩了甩头,水珠就全都飞溅到岸上来,洒了三人一身。
三人的表现天差地别。
阿桐像是没感觉到一样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为陈摄的冷淡黯然神伤,明明说了什么都不求的,可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她多希望陈摄认出她来。
容舟十分生气,如果陈摄不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喊“你够了”,以前感情好的时候被他弄湿衣服是常事,但是现在就变得不可容忍。
陈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爽朗的笑出声来:“露草,你终于肯出来见朕了?”
他把这当做亲昵的表现,而且觉得没有靠容舟的力量露草就出来了,一定是因为听到他说的话。
露草只是想留住阿桐而已。
“陛下,留下她。”他对陈摄说。
陈摄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他有些奇怪一个小小宫女为何得到两人的青眼,这使得他多看了阿桐一眼,发现确实是个容颜姣好的女子,而且特别之处在于不施粉黛,神态还有点昏倦,显得更惹人怜爱了。
阿桐想到今天可以见到陈摄,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脸色很糟糕,但是又实在不会化妆,没办法,赶鸭子上架似的来陈摄跟前伺候。
也是因为仪态不佳的缘故,陈摄起先并没有注意她,不过注意到了,就觉得确实是个美女。
然而要论美色,当然是露草美得多。
“你就在这儿待着。”陈摄对阿桐说。
阿桐点了点头,用感激的目光看了露草一眼。但此时她觉得还是回房比较好,在陈摄面前待着,她好像也只是丑态毕露而已。
“陛下,对您重要的救命恩人,您不打算做些什么当做回报吗?”露草扬起一抹含有深意的微笑,对岸上的君王说。
这话如石破天惊,容舟和阿桐两人都愣住了。
陈摄也愣,着迷地看着露草的笑靥,嘴里在说什么其实没经大脑:“是……是啊,必须回报才行,朕……怎么回报合适呢?……”
“你想要什么,告诉朕,朕都给你”这话还没说出口,被露草打断:“陛下,要不你封你的救命恩人为皇后吧,怎么样?”
话音落下,人鱼露出了绝世的笑颜,有些得意的朝容舟挤眉弄眼。
不过是蓝颜祸水在作妖罢了。看到这一幕,容舟只有这么一个感受。
然而身体好像会背叛主人,容舟内心不屑,可是手心却出了汗,喉结滚动了一下后,发现脸好像也有点发烫。
这攻势连他都无法无动于衷,那对区区人类就更不用说了。
“你要当皇后?”用震惊不足以形容陈摄的心情,说出这句话后,他的脸可疑的浮现出一层红晕,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说来,皇后之位一直虚悬,大臣都催他,陈摄之前都没什么想法要娶妻,但现在……只要把露草想象成皇后的话,轻易就过了心里那道坎。
好像他就是他理想当中伴侣的化身一样,陈摄后知后觉,他好像是喜欢上露草了。
“陛下能让救命恩人当上皇后吗?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露草巧妙的用语言戏弄着君王。
陈摄没有听出其中的问题,他满心都以为露草是他的救命恩人。
“能,朕可以。”朕想娶你为妻,让你成为世上独一无二的皇后,话还没说完,露草就放声大笑,笑声本来很动听,可听久了其中的恶意非常明显的暴露出来了。
嘲讽的笑声不知道在讽刺着在场的哪个人,露草沐浴着陈摄惊愕的目光,指着一旁的阿桐说:“那就请陛下娶她为妻吧。”
听了他的话,阿桐像不堪负重一样,膝盖一软,坐倒在了地上:“为什么?……”
她又没有求过任何人,为什么露草要这么做?
阿桐在看到陈摄痴迷的神情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喜欢着露草,人鱼、鱼尾,只有一字之差,可这是怎样天大的误会。
“为什么朕要娶她为妻,朕要娶的是你……!”陈摄愤怒的质问露草。
“可是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才是。”露草非常轻快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觉得到现在还不明白的陈摄相当愚蠢。
陈摄看向地上的阿桐,不断的摇头:“怎么会?你骗朕。”
“我才没有骗你,你认错人了,她是渔夫的女儿,在海底打捞珍珠的时候遇到了溺水的你,所谓的鱼尾不过是她母亲用水草为她编织而成,陛下为此认错了我们两个。说来,人鱼有几百年的寿命,在十年前,我也是现在这个样子,还请问陛下当时救你的人是年幼之人呢,还是成年人?”
陈摄的记忆一瞬被唤醒了,在翻滚的浪花里,一双稚嫩的手拼命的拉拽着他,带着他朝岸上游去,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往下看去,只看到在海水中起伏摆动的一条鱼尾。
他不可能忘记,那人用青涩动听的嗓音跟他说:“活下去……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那是个小女孩,还是个小男孩?非常暧昧,但是如果像露草说的那样,十年前露草也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么救他的人不可能是露草。
用痛如刀绞不足以形容阿桐的心情,看着所爱之人不断对自己摇头,否定自己,这跨越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她“啊” 的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朝外面跑去。
陈摄看她一眼,并没有阻拦,此刻他的心也是刀剜一样的痛。
几千个日夜里,他不断的幻想着有一天人鱼能出现在他面前,他这些年的寄托也在于出海打捞人鱼的狩师身上。他的人生为人鱼付出了太多了,基本就围绕着人鱼打转,现在告诉他,他弄错了。
这太残忍了。
陈摄双目动摇,但依旧直直的看着露草,好像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安慰。
这下轮到露草朝他摇头,边笑边摇头:“陛下,你要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陈摄仅有的一丝希望也被他斩断了,忽然好像老了很多岁一样,惨白的双唇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朕……”陈摄转过身去,极其缓慢的朝殿外走去。
容舟朝卫兵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扶着陈摄往外走,看他那个样子,好像喝得大醉之人一样,随时要跌倒。
人迹消失之后,容舟终于忍不住了,对露草吼道:“你真的够了,看到他们心碎欲绝,现在你满意了吗?”
“满意,怎么不满意。接下来他们怎么做我也很期待,人类怎么走上终末难道不是他们无聊人生中最大的看点之一吗?”露草不是很理解容舟为什么这么愤怒,困惑的看着他。
“要我说,你才很无聊,你不能找点别的事做吗?除了制造悲剧你还会干什么?”容舟眉头紧皱。
他觉得再一次走上了死胡同,他的观念和露草的观念有巨大的分歧,这样的两人是没办法走在一起的,看来他不能在这里多待一刻了,必须尽快离开。
“别的事?说的对,虽然人间悲剧是很好看,但怎么会比得上你好看。”露草好像想到了什么,窃窃的偷笑起来,看着容舟的双眼亮晶晶的,和刚才那个冷漠又非常邪恶的家伙判若两人。
“……”容舟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一起好好玩耍吧。”尾音上扬,露草故技重施,想用鱼尾把容舟卷入潭中。
同样的招数怎么可能两次都有用,容舟机敏的躲了开去。
露草捞了个空,神情既恼火又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躲。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最好不要再去扰乱别人的生活了,明明是一条鱼,就该老实一点,免得哪天真的被人端上桌子,大快朵颐。我言尽于此,我们就此别过吧。”容舟背对着露草,朝他挥了挥衣袖。
本来他还想再说绝一点,但是终究念及旧情,就没有说的很绝,还给了他一点忠告。
“你说什么?!”可光是这样已经让露草发了狂,拼命从水里往岸上爬,可是岸边岩石滑腻,却怎么也爬不上来。
容舟最后看了露草一眼,看到他这个滑稽样子,心想,不管怎么妖孽,果然还是一条鱼。
一条鱼能怎样?还能翻了天不成?总不能上岸来找他,是不是?
于是容舟感觉自己跑路的勇气更足了,抖一抖衣袖,就一溜烟儿似的离开了水晶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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