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妈找了你一晚上！”韩昕这么一句话，足以把上官打回原形。
要是她爸妈知道她夜不归宿，其实是在酒吧里，在les酒吧里和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喝酒，还被带到酒店过夜……
上官不敢想下去了。
电话那头韩昕没听到上官的回音儿，意识到她被自己吓着了。
韩昕心头划过不忍：“你别害怕，我已经告诉你妈妈，说你还是在我这儿治疗来着。”
上官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昕姐。”她诚心地感谢韩昕。
如果不是韩昕及时应变，上官大祸临头是其一，让她爸妈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她，她爸妈还不得被气个好歹？
其实最害怕的，是爸妈对自己失望吧？
上官抿紧了嘴唇。
“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韩昕也是个干脆利落，好人做到底的。
她甚至都没多问上官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我在哪儿？
上官被问住了。
天地良心，她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啊！
“我、我自己回家就行。不必麻烦了……”上官莫名地口齿不大利落。
她不止不知道身处何地，更没法对韩昕描述自己现在的状况。
韩昕显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沉默了两秒钟之后，才说：“你自己回家，确定你爸妈不会继续追问你吗？”
言外之意，自己送上官回去，向上官的爸妈解释清楚，才能把上官彻底解脱出来。
上官心里涌上一股子别扭，但也知道韩昕说的不错。
终归是，别让爸妈担心、失望，才是大事。
“我给你发定位。”上官最终说。
韩昕看了定位之后，就沉默了。
距离倒是不远，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可是这地方……韩昕记得那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来着。
“老实在原地等我！”韩昕的声音透出了不快。
随即挂断了电话。
上官心里更别扭了，有种小孩子家偷着出来疯玩，被大人抓个正着的感觉。
天知道她从小长到大，从来乖巧又听话，是所有人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别说真跑出来疯玩了，她连那种想法，都不曾有过。
这就好像，一个本来被全世界交口称赞的好人，突然被发现其实也有污点，远比一个众人眼中的坏人身上的污迹斑斑，更让人难以忍受。
上官因为自己竟然成了别人眼中的那样的人，而心情极为不好。
她迅速收拾了东西，换好了鞋。
临离开前，看到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吃食，到底还是肚饿，抓了一块松饼和一块蛋糕，灌了半杯果汁，匆忙下楼了。
出了电梯，上官提溜着装着充电器的小纸袋直奔前台。
有借有还，她得把充电器还回去。
Maria此刻不在前台，上官把充电器交给前台一名女接待，拜托她转交给Maria。
不知道是这家酒店本身的员工素质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上官总觉得那名陌生的女接待对自己格外的……殷勤，比Maria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官心头闪过疑惑，那个刚被压制下去的问题，又翻涌了上来。
就在她转身将要离开的当儿，听到旁边一个有点儿年纪的女客人来退房，还向前台抱怨昨晚没睡好。
“……我本来睡眠就不好……到底怎么回事啊？大半夜怎么还有救护车跑来酒店？”中年女人埋怨着。
上官的脚步滞住。
她已经没心思关注前台是怎么向中年女人道歉的，她的全副心思，都被“救护车”三个字吸引了。
哎呦，哎呦……
上官的脑海中映出残存的记忆。
那可不就是救护车的声音？
李素云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热爱听相声，上官小时候放寒暑假被她带去单位，她去忙工作就把上官丢在办公室，陪伴上官最多的，就是收音机里播的相声。
“哎呦，哎呦……”那是相声演员对救护车声音的调侃，上官小时候就有印象。
而昨天晚上，似乎真有这么个声音响过……不，不是似乎，是肯定的！
上官的眼前蓦地出现了雪白床单上的一串殷红血迹，她的脸色登时煞白。
上官蓦地转身，对上前台接待。
“请问昨晚——”
她刚一开口，手臂上一紧。
上官诧异地看到韩昕。
韩昕的脸上，是一副“总算让我找到你了”的如释重负。
“昕姐……”上官喊了一声，有点儿别扭。
韩昕皱着眉头，在上官的身前身后一通寻摸，也没寻摸到想要寻摸的人。
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走！上车！”
不容许上官再和这酒店里的任何人再有半分牵扯的架势。
上官被韩昕强.行拉回了车上。
上了车，韩昕一言不发，就开动车子，开离了酒店的大门，一直开到一处僻静的道边停下。
上官自然觉出了车内气氛的异样。
但是这事儿让她解释，也是无从下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何况，对韩昕，上官并没有想要解释全部的打算。
“谢谢你来接我，昕姐。”上官谢道。
不管怎么说，韩昕来接她，之前还帮她在父母那里遮掩，她是应该感谢的。
韩昕这才顺过一口气来。
“到底怎么回事？”韩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虽然她的内心里已经对上官昨晚可能发生的事，难以接受了。
那么乖的小孩儿，怎么会……
韩昕一口闷气梗在胸口，已经在心里把那个“勾.引良家少女”的最大嫌疑人骂了一遍又一遍。
“没什么，”上官咬了咬嘴唇，“真的没什么。”
韩昕根本不相信。
忍了再忍，她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周则？”
上官微讶反应了两秒钟韩昕指的究竟是哪件事——
不错，昨天在les酒吧诓她喝酒的是周则，在酒店里抱着她睡觉的……大概率也是周则。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是周则把她带到了酒店。
可是周则后来不见了踪影，都赖到周则头上，似乎也说不过去。
上官并没有意识到，某种程度上，她其实是在为周则开脱。
她隐约觉得，韩昕此时眼中冒火、分分钟就要爆发的样子，似乎针对的，不仅仅是周则带她去酒店、抱着她睡觉这件事。
莫名地，上官的心底涌上一股子叛逆和抵触。
她有一种隐私被不相干的人冒犯的感觉，虽然现在的她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隐私”，同时也为自己对韩昕这个帮了自己大忙的人心生抵触而觉得过意不去。
上官垂着眼睛，良久没作声。
“我可以不说吗？”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但是以韩昕对她的了解，这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
上官的教养，不允许她歇斯底里地失控。
韩昕胸口发滞，缓缓吐出一口气。
胸口还是疼，为已经错过某些东西，而疼得慌。
“你可以不说……”韩昕像维持住脸上的微笑，却发现想要做到很难。
“但是……”她终究还是说了但是，“我作为你的姐姐，你的朋友，可以也应该帮你分忧。”
韩昕的措辞很小心。
“对，你是我的朋友。”上官没有再多说什么。
韩昕心里一片灰暗——
她们的关系，只是被上官定义为朋友，不能再越雷池一步的，朋友。
上官右手打开车门。
“你……”韩昕没想到她竟然这就要下车。
上官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车外，回头看了看韩昕：“谢谢你来接我，昕姐。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我爸妈那里我会解释清楚的。”
说完，下车，关门。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韩昕的心脏上。
她眼看着上官在路边打车，然后那辆出租车载着上官绝尘而去。
韩昕失落得久久无法发动车子。
上官回家之后，自然少不了被一顿盘问、数落。
她从小到大乖惯了，夜不归宿实在是让她爸妈难以想象的事。
这事在她爸妈那儿严重到什么程度？
严重到上官宇都请了假没去上班，直到听了女儿的再三解释，确认女儿真的不是出去胡闹，或是被坏人坑了，上官宇才颇为安心地出了门。
李素云则还是禁不住耳提面命地再三叮嘱上官：“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这是在小韩那里，万一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你怎么都不告诉爸爸妈妈一声呢？”“就是手机没电了，借小韩的手机用啊”……
上官的耳朵都听得要着火了。
她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向李素云解释，心里面的愧疚和不耐则堆积得越来越多。
她愧疚于向她爸妈撒谎，同时又不耐烦于这样的解释。
她不能把真相说出来，那样只会招来她爸妈无休无止的担心和质疑——
她怎么能让她爸妈怀疑她对一个女人……
父母爱之沉重，以及无法触及的现实，让上官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李素云终于暂时放过了上官，上官也终于能暂时逃回她的房间。
背靠着关紧的房门，上官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觉得被榨干了精力，只想委顿着坐在地板上。
现在却不是休息的时候。
上官摸出手机，顾不得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打开浏览器页面，在里面输入了一行字——
心脏病会吐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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