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小说:非典型宠爱 作者:沧海惊鸿
    人在利益面前到底能有多屈从?

    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当事者, 永远都给不出真实的答案。

    什么是真实?

    就是你真切面临的、无法逃避的现状。

    曾经,上官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搞学术研究的纯粹的人,纯粹得可以不去沾染那些让她不屑的利益交换。

    然而事实证明,过往的她没有变得“不纯粹”不是因为她多么的“纯粹”, 而是压根儿就没有切身的利益摆在她的面前。

    当她真正需要的东西,就这么被别人双手奉上的时候, 她就犹豫了,她就不纯粹了。

    周教授说她手里有一个保博的名额,她问她是否有兴趣。

    这是什么意思?

    周教授是在告诉上官,只要她想, 这个保博的名额, 就是她的了。

    得到保博的资格是何等的不容易, 上官不是不知道, 不是一个人想要争过这条独木桥。而周教授这么说,无疑就是要把上官安安稳稳地送过独木桥,直达彼岸。

    也就是说,她,上官惠文,只要点点头, 就能成为周教授钦定的博士研究生。只要她顺利地获得硕士学位, 得到博士学位只是时间问题。

    她爸妈对她期望那么高,她爸一辈子的遗憾就是没有继续攻读学位……

    这个保送的资格,于上官而言, 无疑太具有诱惑力了。

    可是上官能毫不犹豫地点头吗?

    她做不到。

    有利益就有交换。周教授能抛下这个鱼饵,她的鱼钩勾上来的时候,也一定不会让人毫无感觉。

    那个让人不快甚至痛苦的鱼钩,是周则吗?

    或者说,是陪着周则,现在做她的室友,将来做……反正做别的什么可能违背上官意愿的事吗?

    周则,她到底有多大的能量,竟然能让一向公允、专心于学术的周教授都无法免俗?

    上官特别想摇着周教授的肩膀,问问她:“你到底欠了周则什么啊?”

    大概也看出来上官内心的抵触,周教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其实你在学术研究上的天分是有目共睹的,你的成绩是我的学生中最好的,这个谁也挑不出毛病。”周教授说。

    她试图劝说上官,让上官接受自己是“周教授最优秀的学生,完全有资格获得唯一的保博资格”这个人设。

    上官却禁不住心生哀戚。

    她不否认以前的自己完全能够和“优秀”两个字挂钩,但是现在,在经历了一场巨变之后的她,是否能顺利完成硕士研究生的学习都是未知。

    “老师,你知道吗?我现在只要看到和唐朝有关的东西,就会抵触烦恶,就会……想哭。”上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助。

    旁边的周则听得滞住,转头看向上官。

    周教授也听得慌了:“那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上官摇头。

    “而且,”上官顿了顿,“我现在有轻度的抑郁症……老师,你确定你想要一个这样的学生吗?”

    周教授愣了两秒。

    “我相信你可以克服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她像是在劝上官,也像是在劝自己。

    平心而论,她是真喜欢上官这个学生。

    她绝不想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学生毁在一场意外上。

    这种劝慰其实很笼统,很程式化,上官早就听得腻了。

    人们劝一个身处病痛折磨的人的时候,往往都是这么劝的。他们以为这样的劝慰很有效,其实都是隔靴搔痒,谁真正难受着谁自己最清楚。

    上官能说什么呢?

    她老师学术做得好,但人际交往上实在没有什么亮点。她还能指望她老师像韩昕,或者像任何一个心理医生那样,劝得特别有技巧吗?

    “你考虑一下吧,”周教授还在努力劝上官接受,“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符合保博的要求。”

    上官想说老师你太抬举我了,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优秀。

    而且,这终究是一场利益交换,无论上官怎样的优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不纯粹了。

    “我会考虑的。”上官最终只能说。

    一顿饭最后以吃得没滋没味收场。

    饭后,周教授送上官回学校。

    一直到上官下车的时候,周教授还忍不住絮叨:“你再考虑考虑。这是非常好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上官的鼓膜都快被磨.穿了,她觉得现在的周教授简直就是曾经的李素云的化身——

    怎么能这么絮叨!

    光有她师父的絮叨怎么足够折磨人呢?

    还有周则呢!

    在饭桌上被上官不咸不淡地拒绝布菜之后,周则就没再说过话,就像突然哑巴了一样。

    可是周则本身实在是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尤其是当她和上官一起窝在周教授的小破轿车的后排的时候。

    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啊!

    上官都想好心劝她:去副驾驶坐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挤在后排呢?

    上官身高166,在女人中算是中等身高;周则目测175,在女人之中绝对是呼吸高空空气的那一挂。

    小破车后排本来就挤,上官勉强容身,周则就不得不蜷着双腿了。

    有那么几次,上官欲言又止,但是看到周则的侧脸,鼻梁上的一片淤痕青紫,上官就不想说话了。

    上官敢打包票,她要是敢对周则稍微给点儿好脸,周则就能豁出不要脸去抱着她一起坐车,美其名曰“节省空间”。

    周教授送到X大的宿舍楼下,看着她妹和她徒弟先后下了车。

    她妹双手插兜,酷酷的,站在那儿比宿舍楼里出来进去的绝大多数人都高。

    也难怪,这里是女生宿舍,出来进去的也都是女生,X大又不是培养模特的。

    相比之下,她徒弟比她妹矮了一截,柔柔弱弱、纤纤细细的,看着就特好欺负。

    周教授很有些良心发现:“小则啊,你跟我回家住吧。反正我家也就我一个人——”

    被周则一道冷飕飕的眼刀扎过来:“你家条件太差了!”

    好嫌弃的口气!

    周教授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差点儿淤死。

    你姐家再破,也比住宿舍强吧?

    她特想替自己的家庭环境讨个说法,周则已经不想和她多说话了:“再见!”

    周则说完,自顾自往宿舍楼里走。

    周教授很想撞墙。

    要不,她把她徒弟接走吧。

    这么好的孩子,别被周则那混不吝的祸害……啊呸!别被周则带坏了。

    周教授还是挺心疼自己亲徒弟的。

    “上官啊……”周教授刚喊出个姓,就被她徒弟打断了。

    “老师再见!”上官说完也别别扭扭地走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俩小没良心的!

    周教授气哼哼地上车,一脚油门轰出了校门。

    然后因为“校园内超速行驶”兼“不注重为人师表”,被校务会通报批评,气得她再也不想出现在这座宿舍楼下面了。

    周则也是绷得住,一路上都不和上官说话。

    她晃荡到宿舍门前,就那么等着,引来走廊里路过的大姑娘们的关注。

    周则像根本没看到她们似的,插着兜,望着天。

    上官则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不得不捏着钥匙开了房门。

    这一次,她是真不敢随手甩上房门了,怕再拍花周则的脸——

    再拍那张脸就真不能要了。

    虽然周则这人本身就是个不要脸的。

    上官大敞着门,迈步进屋。

    她也不管周则进不进来,拿了抹布、扫帚、拖布,开始打扫房间。

    她已经好久没在这里住了,任欢又是个懒蛋,打扫卫生能对付就对付,以前两个人同宿舍的时候上官也没指望过她,几乎是把保洁项目一手包办。

    周则没想到好不容易和上官独处了,她竟然干这个。

    周则是个真·四体不勤的主儿,让她打扫卫生?她都不知道怎么拧干拖布。

    再说,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

    太不浪漫了吧?

    为什么不雇佣别人去做,省下时间做属于自己的有意义的事?

    周则个做惯了大爷的,第一反应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她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想劝上官别忙活了,找个保洁的不就得了。

    “抬脚!”上官根本不给半个眼神,手里的扫帚不客气地划过周则的脚边。

    周则嗖地闪到一边,跟躲暗器似的,然后看到她之前站的那块地方的灰尘,被上官扫干净了。

    上官扫完地,把灰尘用畚箕收了,又去拿拖布准备投湿了擦地。

    她本来就体力弱,这么一忙活,额头上已经沁上了一层薄汗。

    被周则一把扯住胳膊:“你干什么去?”

    上官挣了挣,没挣开:“我在打扫卫生,你没看见吗?”

    周则眼睛又不瞎。

    “我知道你在打扫卫生,”周则耐着性子,“可这种活,你没必要干。我雇两个人……”

    “雇两个人打扫卫生吗?”上官冷笑。

    “我是平民老百姓家的孩子,没有你周大小姐那么高贵。我也不是第一次打扫宿舍卫生,”上官冷冷地看着周则,“没有人求你住在这儿。你大可以回你的五星级酒店去住。”

    周则听得怔住,一时之间手上失了力气。

    被上官用力挣脱开。

    周则眼看着那道纤细曼妙的身影,提溜着拖布,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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