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周则给上官系好鞋带, 站起身, 循着上官的目光所向看过去。
是那对老夫妇的背影。
“没什么。”上官摇摇头。
她不想让周则知道她现在的心思：“我们去吃早饭吧？”
周则看了看上官，没说什么。
“等一下，我问问乔乔把车停在哪儿了。”周则说。
车？
上官纳闷：去食堂吃个早饭还要用车？
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则之前说的早饭吃小笼包, 根本就不是吃X大某个食堂里的小笼包。
也是啊，周老财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吃X大食堂的小笼包？
如果换做以前的上官, 这种时候没准就要腹诽一下自己和周则“根本就不是一个社会阶层上的人”，可是这一次上官没有。她不动声色地忍耐下来。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于周则这个人，她正在频频地开绿灯。
周则摸出手机, 是想给乔乔打电话的, 却发现乔乔给她发了微信语音。
而且还是长达五十秒的语音。
乔乔跟了周则这么久, 周则都没听她哪次说话说这么长时间,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乔乔发了语音。”周则皱眉，随口向上官说。
上官哦了一声，知趣地自顾往前走了好几步——
这和不听别人的私人电话一样，是教养问题。
周则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一点儿都没有让上官回避的意思，没想到上官竟然往前走去, 真回避起来了。
周则的眉头拧得更紧, 心头有些躁，好像之前散去的汗水，又都积聚上来了。
她点开乔乔的语音留言：周董, 昨天没有联系到你……其实是关于你们的那只小猫……
周则听完全部语音留言，若有所思，她其实也想知道：小猫脑袋里的芯片是谁的手笔。
乔乔说，她已经仔细检查过，小猫除了脑袋里多了那个芯片，别的并没有任何异常。
周则还是觉得不放心，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因为涉及到那只小猫，周则不能不顾及上官的感受。
现在一切看起来都是正常的，没有必要让贝贝跟着担心，周则是这么想着，拨通了乔乔的电话之后，就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还朝着旁边踱了几步。
“周董。”电话那头，乔乔的声音依旧平板而冷静。
“猫还好吧？”周则直入主题，她握着电话，眼神却朝着上官的方向瞟了瞟。
上官正背对着她，距离她五六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应该是听不到她正和乔乔说什么吧？
周则想。
“一切正常，刚睡醒，喝了奶，在玩猫抓板。”乔乔说。
周则想象了一下小猫正在猫抓板上练爪子的画面：“它还是个孩子，你控制着点儿它，别让它把爪子挠坏了。”
孩子……
乔乔其实想说，你应该担心的，是该不该再给它准备一个新的猫抓板吧？
乔乔默了默，还是说：“好。”
“你把猫交给柳刀刀，让她先检查一遍。再通知Thos，让他马上派人来检查小猫。”周则吩咐着。
乔乔一一答应着。
周则不放心，特别叮嘱了一句：“你告诉他们都小心着点儿，别吓着我的猫。”
乔乔：“……好。”
“一有新消息就告诉我，”周则最后说，“车还在老地方吧？”
乔乔说对，听到她老板将要挂电话，忙说：“周董，今天……”
“今天怎么了？”
“今天是五月十四，您要不要特别安排一下？”乔乔小心地问。
周则握着手机的手抖了抖，眼底划过复杂：“不用了，我自己安排吧。你处理好猫的事。”
她的声音特别的低沉，乔乔都感觉到了某种压抑，却只能说一句“我知道了”。
周则撂了电话，半天没动。
上官早发现她的不对劲儿了，现在不用回避，上官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她问周则。
周则像是突然被惊醒了，她的眼中有一瞬的茫然，看到面前的是上官，才像是突然回到了现实之中。
“到底怎么了？”她这样让上官揪心。
“今天是五月十四……”周则喃喃说着，握住了上官的手。
温热的，熟悉的，活的……周则重又找回了呼吸，胸口的窒闷，稍缓。
五月十四？
农历日期吗？
身为一个现代年轻人，上官几乎不会去关注某一天的农历日期是什么。
大概一个多星期之前，还吃了粽子来着，端午节……所以今天差不多是五月十四吧？
上官忖着。
“五月十四怎么了？”上官问。
她感觉到了周则和平时的大不一样，任由周则攥着自己的手，哪怕周则无意识地用力，攥得有些疼。
“没什么……”周则摇了摇头，蓦地松开攥紧的手，却没有放开上官。
“捏疼你了吧？”周则擎着上官的手凑到嘴边吹了吹，看到上面的红印，眼底是心疼。
她这副样子更让上官心里不安。
上官见惯了大大咧咧的周则，见惯了傲娇霸道的周则，见惯了自信得一切尽在掌握的周则，却唯独没见过像现在这样，怅然若失的周则。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所以一定是因为农历五月十四于周则而言，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走吧。”周则牵着上官的手，往体育场外走。
“乔乔把车停在了校门外的停车场里，我们去取车，然后去吃小笼包。”周则絮絮地向上官说。
上官感觉到她在极力遮掩之前因为五月十四而暴露的脆弱，上官的心脏揪起，不好受。
“周则，”上官扯了扯周则的袖子，“和我说说，我想听。”
周则的脚步一滞，垂着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锁进了眼底。
上官手指动了动，很有一种想要抬起那张原本英气勃勃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把真相告诉自己。
“周则……”
上官的声音轻颤，拨痛了周则的心弦。
周则忽然抬眸，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其实没什么，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到底是什么事？”上官的手指又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抚上周则的面庞。
“就是……”周则吸了吸鼻子，嘴角却依旧倔强地笑着，“……就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五月十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了。”
周则这样说着的时候，双眼看着上官。
上官被她眼中难以琢磨的目光，看得无所适从。
周则似乎是在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别处，很远很远的别处……
周则说，那个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周则说，那个人，离开了。
上官听得懂所谓的“离开了”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一定代表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那个人于周则而言，那么重要，那么在意，以至于周则连那个可怕的、意味着一个人的生命全部终结的字眼儿，都不舍得说。
那个人，是谁？
是周则的爸爸或者妈妈吗？
周则说过，她爸爸在她出生之前不久就过世了；而她妈妈，刚刚生下她也离开了人世。
还是那个竭尽全力把周则培养成周氏的继承人的，周则的爷爷？
又或者，是他们之外的人……
上官不敢想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触到了最紧接真相的那一层外膜，她只要抬起手指微微用力，就可以揭开一切。
可是，她可以揭开吗？
或者，她有能力承担那个真相所带来的一切吗？
两个人各想着心事，直到校门外的停车场，手都没有松开。
有些事，做着做着，也就习以为常了。
连上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习惯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周则带着她走到一辆JEEP牧马人的前面停下，车身是酒红色的，只看外表便霸气十足。
“上车吧。”周则催促着。
竟然真是周则的车。
上官现在见过的属于周则的车，至少三辆了，而且个顶个的贵。
周大老板啊，真是财大气粗！
上官认命地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今天打算去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就开了这辆。”周则也上了车，甩上车门。
牧马人其实坐着并不算十分舒适，和昨天乔乔开的那辆四个圈根本没法比，但是若论越野性能，牧马人那是一等一的好。
所以，周则这是打算去越野？
上官心里琢磨着。
上官已经打算好了，无论周则现在打算去哪儿，她都会陪着她。
只要周则不再露出那种根本不该属于她的茫然无措，上官很有一种陪着她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的冲.动。
“系好安全带。”周则叮嘱上官。
上官听话地拉扯着安全带，扣紧。
周则也系好了安全带，刚要发动车子，突然觉得手背上多了一只手。
周则诧异地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属于上官的手。
上官的手比她的要小一些，不若她的指骨偏长，上官的手指都是特别纤细可爱的那种。
“安全第一。”周则听到上官说。
周则双眸眯了眯：“你怕我情绪低落，开车不安全吗？”
上官被她微眯的眼睛盯得嗓子眼儿有点儿发紧，总觉得那双眼睛之中，正酝酿什么不可预知的风暴。
“我……”上官的嘴唇动了动。
“其实，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的情绪不那么低落。”周则语声幽幽，话尾像带着钩子。
“什、什么？”上官被那个无形的钩子，勾得心尖儿颤了颤。
周则眸子微张，其中有火星子迸溅。
她说着，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接着探出手去，把上官的安全带也解开了。
“你别害怕……”周则的声音，在上官的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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