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006

    夏天的风带着一股子潮气和热气，闷闷的，像一个大蒸笼。

    林白溪早晨跑步，身上出了一层黏乎乎的汗，此刻看段莨的模样，如果再不知道自己是被“针对”，那他可就太傻了。

    二楼阳台，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衣服的男人已经回过身子，因为长久不见太阳光，他的手苍白到透明，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纸页，既优雅又帅气。

    林白溪偷偷翻了个大白眼。

    段莨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连狗都要管着！

    他握紧拳头作势锤爆男人的狗头，之后返回房间，又画了一副“熊孩子和哥哥抢宠物”的小条漫。

    现实中段莨力压林白溪，到了小条漫中，则是熊孩子因为独占狗狗，被狗狗拉着轮椅跑，一不小心翻车了。

    把画发到网上林白溪便不管了，下午的时间都待在房间学习。

    也就不知道，曾经追着骂他的那群人，有一部分人的态度悄悄发生了改变……

    天色渐渐阴沉。

    段莨看了会儿书，精神有些困顿。

    昨天夜里隔壁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凌晨时刻鬼哭狼嚎，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又哼叫着喊“大魔王饶命”，实在不让人安睡。

    他准备去休息下，不想这个时候沈昼清来了。

    对方倒不是自己来的，还带着一个女人。

    有客人来，温季兰自然是要接待的，但她不喜欢段莨，也不喜欢拥有“段莨朋友”身份的沈昼清，随便聊了几句，便让人上楼给段莨检查身体。

    “怎么又来了？”

    “你这话说的可太伤人心，”沈昼清捂住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难过的表情，“我好心好意给你找按摩护工，你不感谢也就罢了，居然还嫌弃？”

    “嗤。”段莨勾勾嘴角，随便打量了一眼低着头的女人，“我什么时候说要护工了？多此一举。”

    沈昼清咳了咳，严肃道：“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按摩可以缓解肌肉萎缩的速度，难道你想要两条皱巴巴的腿？”

    接着介绍：“这是我们医院的小蕊，按摩手法不错，让她留下来照顾你。”

    这时候女人抬起头，语气甜腻地开口：“段总，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您。”

    段莨皱皱眉，他内心不想要什么护工，但看在好友的面上，还是默认了。

    沈昼清放下人后便离开。段莨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到床上。房间里只剩下那个叫杨蕊的护工。

    “段总，您把腿往下放，这样方便给您按摩。”

    女人的声音又甜又腻，像蜂蜜似的稠密，段莨看着屋顶的玻璃灯眨了眨眼，没有动。

    杨蕊笑了笑，一点儿也不在意段莨的无视，她道：“如果您不动，那我只能上去了，段总。”

    说完便整个人跪到床上，故意弯腰露出领口下的风光，然后小心翼翼掀开男人被浴袍遮住的双腿……

    “啊——”

    片刻后，房间里响起女人的尖叫。

    ……

    这边风雨欲来，另一边林白溪正推着推车在超市里买零食。

    段家厨子的手艺数一数二，做的饭非常美味，但因为要保证健康，所以油盐酱料放的较少，吃过几顿后便有些乏味。

    林白溪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肚子的人，当机立断决定出门采购“垃圾食品”。

    他在几个货架间挑选货物，过分出众的模样，让旁边人的目光时不时就要往他那儿看。

    这种目光林白溪并不陌生，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待走到糖果货架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

    不为别的，只是想起了待在家中的大魔王。

    段莨双腿残疾，脾气差，喝一口苦瓜汁都能黑化，要不是自己口袋里有一颗小粒子糖，恐怕剧情早就崩塌啦。

    以防万一，林白溪觉得还是得多备点糖。

    思及此，他从架子上拿下好几种不同口味的糖果，加上推车里的薯片、小火锅、麻辣烫、麻辣小鱼干、苦瓜干等若干零食，一口气买完打包回家。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下午四点的天已经黑的看不清路线。

    外面刮着大风，树叶哗啦哗啦往人身上落，林白溪穿着宽松的卫衣，被风倒灌进去鼓成一只胖熊猫，他觉得天气大概要下雨，赶紧迈开步子往回走。

    不过刚走了两步，熟悉的心悸感又出现了。

    “黑化值：10，两千米外暴毙。”

    林白溪吓得一个急刹车，手中的塑料袋“噼哩哐当”发出碰撞的响动。

    祖宗啊！怎么又黑化了？

    明明离开的时候，段莨还坐在阳台上看书，难道看书也能看黑化？！

    少年又气又急，有些肉肉的脸颊都被气红了，随后反应过来发生的事情，拔腿便跑。

    雨前的大风刮在身上，一不小心呛了满嘴的冷气，模糊中想到，幸亏超市离家近，要不然怕是暴毙在路上了……

    段家。

    杨蕊跪坐在冰冷的地上，从被推下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十分钟前，她看到了被浴袍遮盖下的腿，那双腿丑陋无比，纵横交错的疤痕像虫子一样遍布其上，仿佛存有生命，涌动、吞噬、爆破。

    杨蕊第一眼看见时差点吓了个半死，随即意识到什么，慌乱地捂住自己嘴巴。她的身体还在颤抖，看向段莨的眼神没有了最开始的殷切。

    过了会儿，见段莨没有反应，杨蕊咬咬牙，将颤抖的手放在了那条腿上。

    段莨的腿没有知觉，不知道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全是汗水，他只是勾起嘴角，问道：“怎么？觉得特别难看，吓到了？”

    “哪，哪里难看，”听到这个问题，杨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尽量避开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腿，但嘴上却是说，“这些伤痕只会让段总变得更男人……”

    话音刚落，杨蕊的头就被大力按住，整个人朝那些“活虫子”扑去。

    “呕——”

    胃里翻滚，一时控制不住，居然干呕出声。

    再然后，她被粗.暴地推下了床。

    “段总我错了，我早上吃坏了肚子总是想吐，并不是故意对着您做出这种事……”

    杨蕊现在的模样可以用狼狈来形容，可她顾不了那么多，赶快求原谅，只是还未说几句，暴力破门的声音便打断了她。女人回头，见林白溪提着一大袋子零食冲进来。

    “段莨！”

    少年的声音急切又充满担忧，像是遇到了无比可怕的事情。

    “谁让你进来的？”段莨黑脸。

    “你没事吧？”林白溪却不答，他从进门后就看见了地上跪着的女人，而总是在轮椅上的男人此刻却穿着浴袍坐在床上，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事情。

    妈的，这是有人来撬自己的墙角啊！

    林白溪心中生气，白皙的皮肤染上晕红，他早就把段莨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知道抱准男人的大腿才能活命，如此一来，所有试图撬墙角的人都是想弄死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少年狠狠瞪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女人，偏偏他的长相瞪人也带着奶味，气鼓鼓地让人讨厌不起来。

    林白溪朝着段莨走过去。

    到了床边站定，打开塑料袋，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糖果和零食，林白溪问：“你要吃糖吗？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的糖。”

    段莨面无表情：“给我滚！”

    林白溪当然不滚，并且默认对方想吃。毕竟系统还没有提示黑化值归零。

    他挑了一个西瓜味的水果糖，扒开糖纸，粉嫩透明的果糖捏在指尖，往前一递：“喏，吃吧。”

    段莨抬起眼眸，眼神像冰雪一样没有感情。

    突然，他猛地将浴袍掀开，露出自己布满伤痕的两条腿。

    呵，这下应该滚了吧。

    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段莨心里想着，虽然他对自己的腿并不自卑，但是看到别人恶心发吐，也止不住戾气。

    如果林白溪敢吐，他一定要杀了他。

    这样想着，笑容不免越来越大。男人垂下眼眸，无意间瞥到了什么，那一抹笑顿时僵在脸上。

    那双没有知觉的、布满丑恶伤痕的双腿上，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只手。

    手很白，有些小，指甲尖儿粉嫩嫩的，衬得狰狞的疤痕越发可怖。

    并没有像杨蕊一样吓得干呕，林白溪仿佛没看到这些“肉虫子”，或许说，他看见了也并不在意，他只是皱起秀气的眉，略微抱怨道：“哎呀，摸着好冷啊，今天外面降温，还是别这样露着了，小心着凉。”

    一边说着一边体贴地将浴袍拉下来。

    段莨瞳孔微缩。

    指尖将手心刺的生疼，期间死死盯着林白溪，试图从少年的脸上看出一丝伪装，可对方自始至终都是同一副表情，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担心。

    “黑化值：0，危险解除。”

    悦耳动听的声音，林白溪暗自欣喜，他表现完了，便主动往后退拉开距离。这才像是刚刚发现地上跪着的女人，惊讶问：“段莨，那是谁呀，怎么跪在地上？”

    杨蕊瞬间被臊得不行，直觉少年是故意的，但她不敢说，最后段莨让保镖进来，把人给扔了出去。

    “可以吗？我好像听说她是沈昼清带来的？”

    “呵，如果沈昼清有意见，下次扔出去的就是他。”段莨嘴里含着糖，说出的话却没有糖味。

    林白溪这才放心下来。

    傍晚，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夹杂天际边的电闪雷鸣，半小时后下起了大雨。

    吃饱饭的林白溪躺在床上看书。他有些害怕打雷，看着外面忽暗忽明的光线，窗前高大的树木来回摇摆，像张着巨口的恶魔，赶紧过去把窗帘拉上。

    这雨越下越大，到后面居然变成了暴雨，雨点和树枝拍打在窗户上，“呲啦呲啦”嘈杂个不停。

    林白溪裹着被子蹲在床上，书也看不下去了，外面打一个雷，他就缩缩脖子，总害怕那雷会不会不长眼，劈到自己身上。

    好不容易有些睡意，迷迷糊糊中，突然耳边“哗啦”一声，紧接着就是摧枯拉朽的狂风和雨水，林白溪瞬间被淋了一身，他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间里进水了。

    再一看，原来是窗外的树被风吹倒，把窗户给打烂了。

    “………………”

    林白溪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三分钟后，少年穿着湿哒哒的睡衣，敲响了隔壁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