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澈看到陈弋嘴动了动,却没听清他说什么,正想追问谢寻,老胡在讲台上敲了敲:“周林澈,低头看语文书,97页,一直盯着后面谢寻看什么,是不是想和徐扬换座位啊?”
话音落下,班上一阵暧昧的笑。
学生时代,但凡哪个女生和男生的名字被老师一起叫到,大家总会八卦地起哄,好像非诚勿扰男女嘉宾牵手配对成功似的。
谢寻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推了推周林澈的胳膊,低着头说:“你,转过去。”
“我……”周林澈挠了挠头发,有些无奈,“唉,好吧。”
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后,老胡讲的谢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陈弋为什么要让她放学留一下。
留一下?他以为自己是老师吗?
还有,今天难道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么?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下课铃一响,徐扬就转了过来,对谢寻说:“我的好同桌,对不起。”
“啊?”谢寻愣了。
“我刚说这节是数学课,是错误的,我要向你承认错误。”徐扬一脸歉疚。
谢寻朝他刚才阖上的书扫了一眼,上面赫赫印着两个字——数学。
她扯了扯嘴角:“啊没事没事。” 反正不管语文还是数学,她都没听。
徐扬:“我很内疚,我不但自己被罚默写十遍《小石潭记》,还拖累了你。”
谢寻:?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低头一看,自己桌上也大张旗鼓地摆着数学书,很“认真”地被翻到了97页。
“熊儿,我开裆裤之交今晚生日,在家办趴体,我先走了啊!”
不等谢寻回答,姜禾已经背上书包,给她飞了一吻,迅速消失在了视线里。
周林澈原本想陪谢寻一块放学的,手机却震个不停,挂断电话,他背上书包站起来:“谢寻,我妈今晚夜班,让我赶快回去看扣扣。”
扣扣是周林澈家养的小狗,一只白色的拉布拉多。
谢寻掏出语文书:“没事没事,你先走吧,我准备默写完再回家。”
周林澈:“要不我帮你写几遍?”
谢寻摆摆手:“不用不用,咱俩字不一样,老胡发现就惨了。”
周林澈挠了挠头:“那行吧,你写完早早回去,别在外面待太久。”
“放心吧,禾子都回家了,我跟谁在外面待呀?”谢寻说,“对了,你回家记得抹药啊,嘴角都破了。”
周林澈:“小伤,你放心吧,就是我妈看到了肯定又一通骂。”
谢寻:“那你回去跟你妈好好解释一下,就说你无缘无故被校霸打了,可委屈了呢。”
周林澈扯唇一笑:“行,那我回去试试。”
住校生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走读生也走得差不多了,转眼教室就剩下了谢寻一个人,可她还是不敢挪窝。
她刚趁乱向后看了一圈,陈弋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可既然大佬发话让她放学留一下,那就肯定是得留一下的——她生怕陈弋回来看到她不在,第二天一个回旋踢飞过来,然后把她踢成周林澈那样。
谢寻一想到陈弋的眼神和拳头就后怕,打了个冷颤,翻开语文书打算先“默写”一会儿。
谢寻!你清醒一点!你到底在害怕个鬼啊!
就在她正和柳宗元一起看着潭里百许条鱼追逐嬉戏的时候,教室后忽然传来“砰”一声巨响,一下把她惊回了现实。
钢笔在本子上顿了个墨点,谢寻猛地坐直了身子,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篮球从教室门口迅速滚进来,撞到桌子腿,反方向弹了几下,晃晃悠悠终于停了下来。
陈弋跟在后面进了教室。
和下午初见时清爽干净的样子截然不同,陈弋的校服短袖明显沾了灰,褐色短发被汗水浸湿,脸上和脖子上也都是汗,顺着硬朗的下颌线滑下来,勾勒出俊俏的侧脸曲线。
午后的斜阳从玻璃窗射进教室,丁达尔效应下,空气里的浮沉清晰可见,他整个人笼罩在光束里下,看上去好像也在发光。
谢寻有一秒的恍神,直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看过来,她才瞬间清醒。
教室的温度随着陈弋的到来降了几度。
谢寻吓得不敢动,攥紧了手心。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紧跟着窗户边上传来一声怒吼:“陈弋!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改天再找你算账!”
谢寻被吓了一跳,窗边站了几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好像是隔壁(7)班的,她觉得面熟,但都叫不上名字。
打头的那个满脸汗水,脸上还有淤青,他被一胖一瘦两个男生架着,情绪格外激动,嘴里骂骂咧咧的,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谢寻想要不是旁边那俩人,他可能已经从窗户翻进来了,她瑟瑟发抖地看向另一位当事人。
陈弋仰头睥视窗外的人,嘴角扯出一抹凌厉,满脸不屑:“好啊,我等着。”
“齐束,走吧,快走。”
“是啊,改天叫上野哥他们,咱们一起收拾他。”
喧嚣一起一落,打头的男生很快被周围几人架起来拖走了。
齐束?谢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忽然想起来上个礼拜似乎收到了一封落款为(7)班齐束的情书。
教室重新恢复安静,谢寻却再也坐不住了,哆哆嗦嗦地开始收拾书本和文具盒。
这是什么?校园暴力啊!她真是一秒都不敢跟教室后面这位校霸大佬待下去了!
而且那齐束也不是什么好同学,他的情书内容低俗不堪,上来就问她要不要跟他好。
好什么好,她才高二,还未成年呢!
谁知她刚把书装进书包,就听到身后传来低哑的一声:“去哪儿?”
随着脚步的逼近,谢寻的心也一点点悬到了嗓子眼。
走到谢寻边上,陈弋将她堵在座位里,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陈……陈弋同学,请……请问你有——”
谢寻的话还没说完,身边人就幽森森地开口打断了她:“你是林思楚的女儿?”
听到妈妈的名字,疑惑取代了心里的恐惧,谢寻抬头迎上陈弋凌厉的目光。
他的眼睛狭长淡漠,瞳孔很黑,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
谢寻皱起眉。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今天头一次见面,为什么他不仅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知道妈妈的名字?
陈弋一脸凝肃地与谢寻四目相对,他本来就高,这会儿还站着,谢寻被紧紧包裹在一股凌人的气势里。
良久,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对,我是。”
“你爸妈离婚了?”陈弋继续问。
他的语气很淡,仿佛离婚在他眼里不过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谢寻的心却猛地一紧。
陈弋站着没动,仍保持低头看她的姿势,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谢寻艰难地点了下头:“是,我爸妈几年前离婚了。”
听到回答,陈弋脸上一直紧绷的严肃忽然涣散,他扯唇,偏过头很冷地笑了一声,笑里满是嘲讽。
谢寻不傻,她听得出那笑里并无善意,压着脾气问:“陈弋同学,请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妈想干什么,你不知道?”陈弋毫无礼貌地反驳。
谢寻眉皱得更深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寻,”陈弋盯着谢寻,眼神很冷,“省点力气,不用在我面前装乖。”
“你什么意思?”谢寻这下真是生气了,自己原本就很乖,什么叫在他面前装乖?
好吧,就算她承认在长辈面前有一点点装乖的嫌疑,可是他算老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让她装乖的资本?
陈弋没回答,谢寻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陈弋同学,我想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陈弋冷笑一声。
谢寻不解:“你笑是什么意思?”
她故作淡定,声音听起来还是有几分胆怯,眼里是疑惑和气愤。
陈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冷道:“谢寻,我会继续留在西城。”
“嗯?”你留在哪儿和我什么关系?
陈弋挎上书包,又补了一句:“我不会走的。”
说完,他就扭头大步走了出去。
“……”说好的不走呢?
回过神来,谢寻才一头雾水地站起来,朝那道清冷的背影喊:“陈弋同学你别走啊!咱们话还没说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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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寻到家的时候林思楚已经去超市上班了,桌子上还留着一张字条,说饭菜在锅里,她今晚要上夜班,明天早上才能下班。
林思楚在西城超市上班,母女俩相依为命,住在之前父亲谢毅忠单位分的老房子里,靠着林思楚那点微薄的收入艰难度日。
两个人都没手机,只有家里一部座机,经常得通过留字条的方式交流。
谢寻握着字条坐进沙发里,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了。
原本还想问问林思楚认不认识陈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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