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眼睁睁地看着小人飞到她面前。
直到此刻, 她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惊讶。
之前在藤蔓里的时候，她借着飞出去的那一瞥, 终于看清了巨人的大概长相——跟现在面前这个小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巨人亲自来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殷岚否决了，毕竟巨人能随意丢东西进来，变换成任何物品, 完全没必要亲自出动, 这样变数太多。
但为什么他要安排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精灵呢？
想不通就先放着，只是殷岚一贯的对策。她暂时收回纷飞的思绪, 看向眼前的小人, 镇定地回道：“回房间睡觉。”
小人似乎没认出殷岚——不过这也很正常, 哪有人会记得一只蚂蚁长什么样呢？
他阴冷地盯着殷岚, 语气尖锐：“你是吟游诗人？”
“是的, ”殷岚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先生你也想听故事吗？”
小人的嘴咧开了, 脸上的肥肉交叠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口水沾在一排尖锐的牙齿上, 被拉开一条银线，他死死地盯着殷岚，魅惑道：“我想听听绝望的哀嚎, 你能表演给我听吗？”
这句话话音一落, 殷岚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站在了另一方空间里。四周都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唯一没变的只有眼前这个诡异的笑着的小人。
小人的嘴咧得越来越大, 像是野兽张开了嘴。慢慢地，头已经变得比他身子还要大了，眼看就要超过殷岚的小半个头，只待更大就能一口吞了她。
殷岚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她还是不慌不忙地笑着：“如果您想听的话。”
说完，她拿出那把剪刀，趁小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将之狠狠地嵌入他的嘴中。
小人张着嘴，嘴里紧紧地卡着一把剪刀，尺寸刚刚好。
他现在唯一解脱的办法就是继续变大。然而一旦继续变大，剪刀必定会割伤喉腔，会受多大的伤不得而知。
进退两难，一时间小人竟然僵在了那里，嘴里不自觉地发出呜咽声，口水顺着牙齿往下滴。
殷岚嫌弃地后退两步，歪头笑道：“这个声音怎么样？”
小人的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瞪着殷岚。
殷岚佯装困惑：“怎么？还不够吗？说来也是，似乎没达到哀嚎的标准。”她手一伸，一把刀凭空出现，小人看着那把刀，不知怎的感到害怕。
他强压下油然而生的恐惧，突然闭上眼睛，殷岚只看到四周的黑暗开始掉落，就像是用久了的墙纸一样，斑驳地露出大片大片的血色。
扭曲的人形、色彩复杂的动物、吃排泄物的人……各式各样的猎奇图象出现在殷岚面前——还是3D版的，甚至开始绕着殷岚旋转，让人望之欲呕。
殷岚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切，抓着刀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着小人刺去，抖都没抖一下——她当初见过的景象不知道比这恶心多少倍，还是真实版的，相比之下，这些简直是小儿科。
小人借用视角限制，成功地躲过了殷岚的攻击，他怨恨地看了眼殷岚，下一秒，整个空间变成了一种让人看着就透不过气的深蓝——是那种深海的颜色，浓郁的几乎像是黑色。
水中特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殷岚甚至感到自己动作都变迟缓了，就像真的在深海里一样，绝望却无法逃脱，四处都是灌进来的水。
殷岚发现自己缓慢的动作，反倒停了下来。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小人，倒要看他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小人不甘的又换了一个场景，有着密密麻麻图案和线条的家具出现在殷岚头顶，前方和后方都铺满了镜子，双重的恶心袭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不适的，最恶心的是所有东西都是斜着倒过来的，那种空间的错位感简直让人崩溃——殷岚站在倾斜的天花板上，几乎要滑下去了。
小人看着殷岚终于皱起眉，得意地笑了，他手一挥，正准备趁胜追击，突然，整个空间开始震动。
小人顾不得殷岚，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快要崩溃的空间，一时间所有能力都失控了，殷岚只感到自己一会失重一会超重，一会像是在南极一会处于蒸笼——小人之前的攻击都没能奈何她，现在倒是感受到了真正的难受。
小人眼睁睁地看着空间慢慢破碎，终于发出了他自己想听的绝望哀嚎。
可此时殷岚却无暇搭理他了，随着空间慢慢破碎，外面的人也露了出来，继母和她的两个女儿、白雪公主、灰姑娘、还有女仆……几乎整个伯爵府的人都聚齐了，他们惊愕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殷岚。
万众瞩目的殷岚，则弯下腰，在罪魁祸首嫌弃的眼神中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谢谢你了啊，又救了我一次。”
项星柏收回刀，面无表情地瞥了殷岚一眼，就像真的高冷一样——如果忽略通红的耳尖的话。
“请问……”被忽视的继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
“这是我的学生，”殷岚直起腰，恢复到那个彬彬有礼的状态：“我们之前走失了，如有冒犯还请多多包容。”
继母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目光移向地上已经半死不活的小人。
殷岚了然，顺着看过去，“至于这……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邪恶巫师。”她抬眸，“还是尽快烧死的好。”
“不要！”一直安安静静的灰姑娘闻言突然大喊，喊出来后才反应过来，她对上众人或疑惑或犀利的目光，又低下头驼着背：“我……我是说，明天就是国宴了……杀生好像不太好……”
“正因为国宴来了，才更应该消灭这些邪恶的东西。”本来还在观望的继母看了眼灰姑娘，又认真地扫了眼地上的巫师，她缓缓皱起了眉，干脆利落道：“你，去取火，烧了它。”
小人的魔力几乎已经消耗尽了，再加上项星柏破坏了他的空间，这几乎是致命的打击，现在逃都无法逃地躺在原地，发出绝望的哀嚎。
火很快就来了，明灭地照在众人脸上，灰姑娘突然尖叫着扑上去，被继母勒令抓住了。
“啊啊啊啊！”
小人边哀嚎着，边怨毒地看向殷岚，死死地盯着她翘起的嘴角，似乎要牢牢记住她。
殷岚丝毫没感到害怕，她甚至微笑着做出了让小人几乎当场气绝的嘴型：好听吗？
巫师终于被烧成了灰烬。
继母冷漠地看着哭倒在地上的灰姑娘，挥退了众人，目光扫向殷岚，语气瞬间缓和了不少：“或许我该和您谈谈。”
“不胜荣幸。”殷岚拍拍项星柏的肩，示意他回房里等她，项星柏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继母带着殷岚来到自己的书房，看着礼貌而克制的殷岚，突然拿出手帕，捂着脸开始抽泣。
“夫人，”殷岚上道地抚了抚继母的背，担忧道：“我有什么能为您分忧的吗？”
“你可真是个好女孩，”继母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辛德瑞拉太残酷了？”
殷岚没说话，她只是微笑着轻抚继母的背。
继母也不在乎，她像是只想倾述一样，继续道：“你不知道，就因为她，我社交有多不容易，在外的名声有多差。”
她说着，又抽泣了下：“继母不好当啊。我不想好好待她吗？就算是做个样子也好过现在这样吧？”
她说到这，顿了顿，语气一转，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的巫师长得跟她有点像？”
殷岚的手停了一秒，她突然懂为什么巨人要用自己的样貌进来了，她惊诧道：“您是说？”
“对，”继母又捂住了脸，“谁不想要一个好名声呢？但是与名声相比，丈夫的宠爱对我们这种出身商户的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我还是再嫁的。”
“至于我的丈夫，那更是无辜了，谁又愿意看着自己老婆的私生女活得好好的呢？”
继母委屈地看向殷岚：“我不过是迎合他，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罢了。却惨遭上流社会的排挤。”
话说到这，殷岚才懂了继母为什么突然把她拉过来说这种丑闻——她想借着卖可怜独占找到白雪公主的功劳。
殷岚暂时将刚刚得知的消息压到心底，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您放心，我只是一个吟游诗人，只想拿点赏金。”
继母满意地笑了，她拍拍殷岚的手：“我当然不会亏待您。我听说向您这样的伟大诗人都喜欢收集各处的故事？”
殷岚眼睛一亮：“当然，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
继母站起来，从夹层里拿出一本古老的日记，附上一袋子沉甸甸的金币，塞进殷岚怀里：“这是一段王国秘史，我父亲是图书管理员，他本来准备销毁这本书——因为里面记载了太多辛秘，好在，我那有远见的母亲偷偷藏了起来，要不还真不知道该拿什么报答您。”
“这真是！”殷岚装作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尊敬的夫人，您一定能得偿所愿。”
继母矜持的微笑着，看着殷岚离开房间，脸色一变，嫌弃地用完全干燥的手帕擦了擦手，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
她重新坐下来，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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