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my Danish boy.
文/枼青衫
遇见许楷文的那一年，乔予洁十八岁。
在清华的校园里，一头黄毛的Kerwin骑着自行车，从她身旁擦身而过。
陆陆续续从图书馆走出来的学生有很多，他却偏偏拦在了她面前，用天使的笑容，加魔鬼的中文问：“同学，你知道哪里可以打印吗？”
乔予洁当然不知道，因为她只是一个游客。
后来她问过许楷文，为什么会向她问路，她看起来很像清华的学生吗？
他的答案是：“因为你很漂亮。”
他用真挚的眼神告诉她，每个人都无法抗拒美的事物，这是造物的设定。
年轻的男女陷入爱河，如此理所当然。
在许楷文眼中，乔予洁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让他宁愿用这么蹩脚的方式跟她搭讪。十八岁的她其实还有一点婴儿肥，还没有轮廓清晰的眉眼，还竖着一头稚气的马尾辫。
认识许楷文之前，她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
她和每一个同龄女孩一样，怀着少女的心事，暗恋着隔壁班的班长。青葱校园，学堂钟声，挥汗如雨的操场，奋笔疾书的考场，分别的毕业礼……每一帧都记录下了她对青春的理解。
直到这一年的夏天，上帝让她遇见了来自哥本哈根的Kerwin。
他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异国王子，来拯救这位未尝过爱情滋味的灰姑娘。
只是王子的马车变成了自行车，辛德瑞拉的玻璃鞋变成了帆布鞋。
当然，童话故事的完美，从来都不存在于现实中。
一年后的首都国际机场，她面对着同样的一双眼睛。
他困惑，也无助。
他看着告示牌上跳跃的航班信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道：“……洁，我必须和你道别。”
她恍然大悟。
“我要回哥本哈根了……我的订婚礼，在十月十号。”
她哑然，甚至忘记确认他的眼中是否有不舍，转身就走。
王子没有追上来，灰姑娘也没有回头。
候机大厅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广播，人来人往，没人明白她的心碎。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童话的开场，三俗的收尾。
七年后。
Chris举着一本时尚杂志冲进了位于国际金融中心三十九层的办公室，大呼小叫道：“Kerwin，这不是你的前女友吗？”
许楷文盯着封面上的红唇女郎看了三秒钟。虽然是浓妆，虽然完全换了一种味道，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那个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后，又彻底销声匿迹的青涩女孩。
“你知道吗，她是时下大热的model，在社交网络上有几百万粉丝，unbelievable！”
相比起Chris的激动，许楷文表现得异常淡定。
“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许楷文摇头。他并不知道，甚至这七年里，他都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那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只恍神了片刻，便继续看电脑，“她很优秀，能有今天的成绩，我并不意外。”
Chris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杂志的内页，“她才二十五岁，就能有现在的名气。八卦杂志上说，她的金主是DIVA的少东家，好莱坞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这个姑娘的确厉害……”
Chris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几乎快把整篇内容都念了一遍，许楷文充耳不闻，连眉头都没有抬，只专注于电脑上的图表。
同座城市另一端的访谈现场，面对主持人同样的八卦，乔予洁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的确，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只能说，我确实很好运。”
“所以你和DIVA的合作，是否也是男友私下跟你谈的？”
“没有。其实我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为DIVA拍摄过广告了，大概是三年前吧……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的关注度。”
女主持毫不放过任何的细节，“你们是通过拍摄广告认识的？”
“算是吧，不过那时我们还只是朋友。”
乔予洁答完这个问题后，给场外的经纪人递了一个眼神，对方马上会意，在节目编导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编导举了个手势，对主持人说道：“私生活就问到这里吧，我们按台本走，接下来聊一些关于今后事业发展的话题。”
女主持虽有些意犹未尽，却本着职业素养，问了几个流程上早已定好的问题。
“这次你和国内的珠宝品牌签了代言，所以今后的工作重心会放在国内吗？”
“回国工作是我一直以来的规划，这次的代言对我来说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现在很多模特都转型做全能艺人，比如参加综艺，或者拍戏之类的，你是否也有这方面的打算？”
“有工作机会总是好事，不是吗？”
“……”
录制结束后，乔予洁离开了现场，同一个场地还有第二轮采访要进行，女主持和几位编导在棚外喝抽烟。
“不问私生活，还真有人关心她的事业吗？”
“要不是因为‘DIVA小开女友’这个噱头，谁认识这路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还开专访，呵呵……”
“有人捧呀。”
编导早已习以为常，“没办法，光这个噱头就够她挣我们十倍的数。”
“命可真好……”
商务车里，乔予洁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一双拖鞋，拿了两个靠垫放在背后，侧身躺在后座上。
“今天是不是结束了？”
经纪人余珊查看了一眼ipad上的通告安排，“结束了。你回国之后一直在赶场，正好这个周末没有安排，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周末……明天吗？”
她忙到生活里只剩白天和黑夜，访谈、拍摄、谈合作……回国后的工作连轴转，连倒时差的间隙都没有。
“对。”
乔予洁看了一眼窗外高楼林立的城市，几年不见，这里屹然成为了繁华的商业中心。新建的蓝灰色IFC大厦高耸入云，是CBD的地标建筑。
乔予洁若有所思道：“这周末你不用来陪我了，我自己安排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
她笑了笑，“你说呢？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余珊没有理会她的自嘲，“现在国内衣食住行都要靠手机，线上支付，你也不会用。我怕你人生地不熟，走丢了回不去酒店。”
“我就四处走走，哪有这么可怕？况且……”
车子开上高架，乔予洁没有说完后半句话。
况且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年。
与此同时，IFC的某一扇落地窗前，许楷文正俯瞰着这个川流不息的城市，这个他生活了七年的异国他乡。
身后传来Chris的声音。
“你就没有想过联系她？”
阳光恰好洒在桌面的那本杂志上，给封面女郎本就美得不真实的脸又添一层金色光晕。
七年，足够把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更新换代，又何况改变一个人。
许楷文用了一句很俗的话自答，“再见也只是陌生人。”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悔婚？不要告诉我，这几年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她。”
也许是因为Chris见过七年前自己的颓唐，才会肯定自己还对她余情未了。
许楷文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只是沉吟道：“悔婚，是因为我发现我并不爱Elena，我无法不负责的将余生交给一个我不爱的女人。”
Chris顺理成章地问：“那你爱她吗？”
许楷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七年间他扪心自问过无数次，只是从没有一次能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个答案。
那是他珍藏在心底的秘密，从来没有与人分享过的秘密。
“算了，问了你也不会回答。”
虽然这些年许楷文在感情上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该工作工作，该生活生活，看似毫发无损，更没有刻意提起过那个的名字，但Chris又怎么会不知道，男人越是回避，越是不愿想起一个女人，多半都是因为心存遗憾。
许楷文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告诉乔予洁，其实他爱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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