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草呆立在老神父的尸身前,教堂中除了太宰和他带来的一些部下,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正处于晕厥中,而且被绳子绑了起来。
太宰走到天草的身后,说:“抱歉天草,等我到这里的时候,老神父已经……不过我抓到了凶手,就是那边那个男人,他有瞬间移动的异能力,我让手下把他打晕了。”
天草没有回头,只是呆呆地看着老神父。
又一次。
又一次他害死了自己身边的人!明明变强了,明明逃出来了,明明决定放下一切好好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眼前的景象一如六年前,父母死在面前的样子永远都无法忘却,老神父的死亡却像是在他未愈合的伤口上重新划了一刀,深深的刺进,狠狠地翻绞出其中腐烂的血肉,任由腥臭发黑的污血不断涌出,在一瞬间将他完全淹没。
天草抬起手用力卡住自己的脖子,他觉得无法呼吸,眼前的一切逐渐褪色,光芒渐渐远去,身旁似乎有人在说些什么,可耳朵却如同侵泡在水里一样,将那些声音扭曲无法传达。
好痛苦……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神难道不是爱着所有人的吗?那么为什么,不肯给予自己任何一点的垂怜!如果连神都抛弃了他,抛弃了这个世界,那他为什么还要努力爱着这一切?
卡住脖子的手愈收愈紧,窒息感逐渐夺取他的意识,眼前的一切都被不透光的黑暗笼罩。天草在心中悄然祈祷。
如果,如果能就这样死去,神明是否能够听到我的祈祷呢?
“时雨君!”
一只缠着绷带有些冰冷的手用力将天草卡住脖子的手拉开,突如其来的空气让天草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他挣扎着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神色焦急的太宰,因为缺氧已经是一团浆糊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太宰君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天草张开嘴,迷茫的念出太宰的名字:“太宰君……”
太宰紧紧握着天草方才卡住自己脖子的手,就好像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要消失一样。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鸢色的眼睛,天草看不出他的神色,但他能够感觉到太宰身上一直以来的隔阂感正在逐渐碎裂开来,他看到太宰抬起头,对他大喊。
“我都还没有成功,不要死在我前面啊,时雨!”
他终于松开天草的手,将天草抱进了怀里,就像中也做的那样将头埋进了天草的颈窝,像是呢喃又像是发誓一般说:“我绝不允许,你死在我前面!要是要自/杀,不如和我一起殉情吧!”
天草有些愣怔,但方才仿佛要溢出的绝望却仿佛沉寂了一般,静静的蛰伏起来。一直以来天草都能清楚的看到太宰的世界,孤立的绝岛,四周是如同污泥一般粘稠翻滚的大海,没有人能够跨过那片黑海踏上太宰心中仅有的那片陆地。
可现在,天草却仿佛看见,那片黑海吞噬了淹没自己污血,用汹涌的浪潮裹挟着他,狠狠的将他推上了岸,而岸上的太宰正站在那嘲笑他的狼狈,却又向他伸出了手,那么自己也理因给予回应。于是天草抱紧了将头埋在他肩膀处太宰,轻声说。
“谢谢你,治君。”
*
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天草的行踪,不管中也怎么寻找,能够当成线索的都只有,天草在他昏迷时发在他手机上的消息。
【to:chuuya
不用担心我。】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混蛋!
中也握紧了手机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现在还躺在港口Mafia的病房,在跟涩泽龙彦的战斗中中也使用了污浊。虽然太宰及时使用『人间失格』,停止了中也再污浊状态下的暴走,但因为身体无法容纳大量的异能导致的表皮撕裂,至今没有完全愈合。
于是中也只能坐在病房里干着急,不过因为这次作战有功,中也成功升任干部候补,可以动用的势力范围也扩大了许多,于是他就下令让部下去替他寻找天草,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可能还是有线索的。中也抬起头看向坐在一旁嘲笑他受伤的太宰。
因为使用污浊而失去意识的中也是在第二天从昏迷中醒来的,而在那天唐突的闯入他的病房,并带来老神父去世和天草失踪这些消息的,就是太宰!
中也敢用他的本体帽子发誓,太宰这混蛋一定知道些什么!
“喂,太宰!你是不是知道时雨在哪里!”
太宰嘴角一勾,那张欠扁的脸上立刻牵出了一个欠揍的笑容,括号中也语反括号。
“欸,小矮子居然察觉到了吗?真是可怕的直觉啊,中也~”
“知道就快说!”中也气的用力拍了一下架在病床上的桌子。
太宰没有丝毫反应,他淡定的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炫耀一般的说:“我当然知道,可是啊,我可不能告诉你呢。”
中也直接被子一掀就下翻身下床暴揍太宰,可太宰却在他脚着地前说出了理由,一个让他气急却又无可奈何的理由。
“这可是时雨说的,他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是任、何、人哦!”
中也的怒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无力的靠在病床上,脑中不断回荡着太宰的话。
任何人吗……
而此时,两人对话中的天草正处在横滨最为混乱的地方——贫民街。
那晚,在放弃死亡的想法后,天草从被抓住的男人口中得知了他们的情报来源。正是在【羊】解散后,因为被GSS疯狂报复而躲入贫民街的白濑他们。
原来两年前在中也把他捡回【羊】之前,白濑也曾在那个巷子中见过天草。那时,白濑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空中的直升飞机中坠落,以为是什么物资的白濑毫不犹豫地往那边赶去,可是却看到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天草,和将他团团围住的神代家的手下。
从男人的描述来看,白濑应该是认为那群人会将他杀/死,所以立刻离开了那个巷子。但事实上,那群人看到天草的重伤认为他活不了多久,就放他自生自灭了,结果天草就被中也捡了回去。
这样一来,白濑对于自己异常抗拒的理由也找到了。毕竟对于【羊】来说,收容这么一个不仅身份不明还麻烦缠身的人,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但让天草无法理解的是,就算抗拒是因为这个,那么这一次呢?
天草自认为他待白濑不薄,不管对方如何刁难自己,都几乎没有对白濑发过脾气,除了中也那次。可白濑却在神代家的手下四处搜寻天草踪迹的时候主动找上门,以他的情报作为交易品,毫不犹豫地换取了钱和生活用品,丝毫不在乎天草和老神父的死活。
天草实在是无法理解,但这不妨碍他找白濑算账。于是在干脆利落的杀了男人之后,天草独自一人前往了贫民街。
天草低下头,看着面前因为恐惧瘫坐在地上的孩子。他记得这个人,这孩子曾经也在被欺负后来请他帮忙,可如今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瘫坐在了地上,就像是在害怕什么。
天草缓缓蹲下,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对方的脸颊,随后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你的反应,你是知道白濑把情报卖给神代家的事的,是吗?”
孩子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黄豆大的眼泪不断从眼眶里冒出,一边哭泣一边讨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在贫民街什么都没有,我们没有办法只好……”
听了对方的话天草微微垂下了眼,孩子看到他的反应以为他有所松动,在心中嘲笑着天草的温柔,继续劝说:“天草你总是那么温柔,不管我们做了什么都会原谅我们,这一次,这一次你一定也会原谅我们的,对吧?”
天草站起身没有说话,孩子瞬间有些慌乱,却想起白濑的话。
“对了,白濑说你是天主教徒,你的神爱着所有人,原谅所有人,所以你也会像你的神明一样,原谅我们的,对吧!”
天草面无表情的看向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一如还在【羊】的时候那般,温柔明亮的笑容,随后在那孩子充满希望的眼神中回答。
“说的也是,神爱世人,原谅世人,可惜我不是神。那么我就好心的,送你去见我敬爱的,虚假的神明吧!你说好不好?”
那孩子逐渐升起的希望凝固在了眼底,绝望和恐慌在一瞬间蔓延开来,他踉跄着爬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天草疯狂奔跑着,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远离,并且疯了一般呼喊着,希望奇迹的发生。
然而冷漠的神明不会为罪人降下奇迹,一如祂从不理会信徒的祈求一般。
孩子的身体被看不见的东西贯穿,鲜血喷涌而出,随着身体的坠落在地上炸开。孩子努力回过头,他隐约看见了回到天草身后白色的影子,那个影子正用一种保护的姿态虚虚环拥着白发的少年,就好像神明降临给予的奇迹。
什么啊,原来神明一直站在天草那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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