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占卜

    涿光山竹楼内, 颜知鸢捂着脑袋醒过来。

    推开门走进来的是师父长乐元君,一位九十多岁却有着乌黑秀发的女冠,气质温和, 眼角的细纹为她平添几分庄重和蔼的气质。

    “感觉如何还疼不疼”

    “疼倒是不疼, ”颜知鸢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炖的排骨肯定糊了。”

    长乐元君“有那闲功夫想排骨,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身子骨。起来,先把药喝了。”

    这位元君的脾气并不如外表那样温和,典型的岁数不小,脾气很大。

    颜知鸢发现, 痛的时候是真的痛, 疼到到控制不住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那种。痛完之后,却也没什么后遗症。现在除了有点饿之外,并不觉得哪里难受。

    喝完师父递来的闻起来就非常苦,尝起来更苦的药。颜知鸢才问“师父,我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我昏迷之前听到你说桃花诅、恶诅之类的话。”

    “这些可以晚点再说,”长乐元君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率先离开二楼的房间。

    颜知鸢听到“啪、啪、啪”的声音, 那是师父踩在竹阶梯上发出的声响,还能听到一两声吱嘎吱嘎的声音。她想着, 梯子使用很多年, 或许已经需要维修。

    接着, 就听见师父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及时熄了火, 排骨没糊。”

    颜知鸢倒了一杯茶,准备去一去嘴里的苦味,就看到窗外出现一个又大又圆的黄色眼珠,眼中有一条黑色的竖纹,无法想拥有巨眼的是一只怎样的庞然大物,又该有多么的恐怖。

    颜知鸢却只觉得安心。

    “箱生,你去哪了我刚刚回来都没有看到你。”

    她放下茶杯跑过去的时候,巨大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在窗外移动的粗壮蛇身。

    最后,一条蛇尾卷着竹篮进房中。

    颜知鸢抱住尾巴,发现篮子里全是枣子。

    原来箱生是发现她回来,去山顶给她摘枣子了。

    这时节里,她最爱吃的果子就是野枣。

    箱生不会说话,可形影不离的在一起生活十七年,颜知鸢早已与大蛇心意相通,能明白他的意思。

    见他将蛇尾收回去,落在外面的树梢上,颜知鸢就知道他大部分的身体都在盘在屋顶,此时可能已经昏昏欲睡。蛇要冬眠,以箱生的习惯,冬眠期马上就要到来了,这会让他随时随地都想要睡觉。

    “阿鸢”

    听到师父的催促,颜知鸢连忙提起篮子从房间里走出来,路过师父的房间和位于楼梯旁的两人共用的书房,顺着盘旋的楼梯来到“客厅”中,再穿过一道珠帘阻隔的小门,就是平日里用饭的“餐厅”。

    厨房在餐厅的后面。

    这些古怪的名字都是师父取的,来自她的故乡“种花家”。

    两个人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颜知鸢将下山后遇到的事情,一一讲给师父听。

    常年听人讲故事,再记录下来,培养了她讲故事的才能,把本来就惊险的经历说得一波三折,扣人心弦。

    生生把故事变成佐餐的小菜,滋味太足,以至于长乐元君比平时多吃小半碗饭。只能到书房去,煮一壶山楂茶消食。

    长乐元君从柜子里取出一根白蜡烛,点燃后用来给山楂茶加热,没有要去碰笔墨纸砚的意思。

    颜知鸢本以为师父会和平时一样,先练一刻钟的字,再看半个时辰的书,然后再活动一刻钟便洗漱歇息,她管这叫做养生。日日如此,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找上门,也要放到第二日再处理。

    书柜侧面贴着一张“日程表”。卯时四刻起床,活动两刻钟;辰时一刻用“早饭”,午时五刻前“工作”;用完午膳后,撰写一个时辰的卜算纪要师父说,她写的这个如同医者写脉案;午睡两刻钟,醒来后去山林中转一转,采摘草药,做些杂务。

    然后,就是晚饭后的安排。

    颜知鸢感觉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点严重,否则以师父“早睡早起,不熬夜不修仙,晚上的事都放在第二天再办”的神算子准则,这会就该写大字了。

    长乐元君却摆出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地灵气充裕,生灵皆有机会修炼成仙,飞升天界。在现存典籍中,没有说天梯是何时何原因断裂的。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成为仙人,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仙门传承一直没有断绝的并不多,稍成体系的仅剩十六派,其中巫、蛊、降三派善于使用诅咒来克制敌人三门下诅借助的媒介不同,效果不一,能够比较容易的进行区分。我对此了解不多,只知道桃花诅是巫的手段名字好听,却极其恶毒。只要下诅的人还活着,被诅咒的人变成鬼也没用,哪怕投胎转世,也依旧要受诅咒之苦。”

    颜知鸢摩挲着左手的红色胎记,不知道是不是得知桃花诅的名字出现的错觉,小小胎记越发像是桃花的花苞。

    “恶诅的效果是疼痛”

    长乐元君“准确的说是持续的疼痛,像一把大锤在不停的敲击脑袋。每个月可能发作数次,一次比一次更甚。此恶诅非常的邪异,曾有一个痛觉不敏感的人身中桃花诅,一年以来并不觉得多难以忍受,却在满月时,脑袋像是熟透的薄皮西瓜一样炸裂,喷出汁水”

    颜知鸢“太过生动的形容大可不必详说”

    不必等一年,再来几次她都能生生疼死。

    “几乎所有诅咒的发作规律都与月相有关,桃花诅也不例外。等你手腕上的花蕊盛开,什么日子该疼,也就能摸清楚规律了。”

    颜知鸢才不相信师父能看着她受苦,越是恐吓她,就越说明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师父知道给我下诅咒的谁吗”

    “和你前世有仇的人。”

    海王真是害我不浅。

    “情债”

    虽然只有七枚婚契,但不能认为“七”就是前生招惹的全部。这是有名分的,还有些无名无分的呢

    长乐元君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颜知鸢想了想问“师父,您快说啊您是什么时候同我前世认识的”

    长乐元君狐疑的瞅徒弟,怀疑被诈。

    “你怎么知道上辈子就同我认识”

    颜知鸢以前没想过两人之间的“缘分”是打哪来的。

    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师父在玄门有如此高的地位,以至于很多人好奇“有缘人”却打听不到关于自己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师父曾经四处云游从未有过避世之举,是收下自己做徒弟之后,才长居深山很少外出的。

    如果此举是为传承衣钵,勉强算是符合逻辑,偏偏颜知鸢在卜算上没有一点天赋。

    两人的缘分恐怕有点特殊再加上平时师父和她相处的时候,从不以长辈自居,更像是朋友、亲人,很容易的就会往前世有缘靠拢。

    “您也没掩饰过这一点,很好猜。”

    颜知鸢喝一杯茶,好的问“师父,你几岁认得我的”

    “那时候我7岁,你73岁”

    长乐元君今年整好九十八岁。

    颜知鸢咋舌“我那会还没有中桃花诅吧”

    如果有的话,师父不会拖到现在才告诉她有关桃花诅的时候。当然,也可能是年幼的师父并不知道桃花诅是什么,也无从发现。

    “没有,你那会身上没有带任何的诅咒。我能肯定”

    颜知鸢立刻松一口气“那就没事了。能在前生给我下咒的人,再怎么算都已经是半截黄土埋身。师父,我这话没有内涵您的意思我熬一熬,铁定比对方长寿。等对方一死,桃花诅自然会解除。”

    “也不是没道理”

    长乐元君心说我的徒弟真是逻辑鬼才,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那种。

    “总之,我会先请纯阳子将桃花诅封印一段时日。他很擅长处理诅咒相关的情况,曾帮不少被诅咒的人解除恶诅。”

    颜知鸢知道,有很多诅咒不能被取消,只能被削弱。

    封印就是削弱诅咒的其中一个办法。

    这位纯阳子就是披霞观的纯阳仙师也就是凌霄道长的师父。

    和命比起来,圣人赐婚就变成了一件小事,可以明天再告诉师父。

    “你生来就有胎记,显然是前生就被下了诅咒。桃花恶诅藏在你身体里十几年才被发现,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别的手段。最好是占一卦涉及前世,或许可以试试我近日研究的解梦占卜。阿鸢,你打开柜子对,第二格”

    柜子里放的全是檀香,足足有二十几盒。

    长乐元君“取紫色和红色盒子里的香各两根。”

    两人一起来到颜知鸢的房间,将香点燃。

    “我会在你的眉心画一个符印,以保证你在梦中也有清醒的意识。阿鸢,你要记得,梦是窥探内心的一面隐秘之镜,能照出过去、现在和未来,相互交织,难以割裂。作为梦境的主人,你要尽量地触摸未来,给我们的占卜更准确的答案同时,也要提防着下桃花诅的敌人给出的干扰。如果出现恐怖的场面,不要忘记梦是由你主宰,想象最让你安心的人和地点,就可以摆脱恐惧睡吧”

    淡淡的香味弥漫在房中,颜知鸢感觉精神慢慢地放松。

    她想起师父说过,和她命运交织的力量太多,用一般的卜算没办法看到未来,只知道她十八岁的时候会有一个很大的劫难。

    师父从来都不是轻易服输的人,一直在尝试用新的办法来拨开迷雾梦境占卜,应该就是师父想出来的办法之一。

    这样想着,颜知鸢渐渐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出体外,能看到师父用食指沾着少量朱砂靠近她。然后,房屋在不停旋转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浓雾,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若隐若现的红光仿佛在指引着她往前。

    颜知鸢发现自己的意识果然如师父说的那样,是彻底清醒的。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并且能够思考。

    顺着红光向前走,等浓雾散去,她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福寿堂地下的密室。

    密室的出入口是关着的,里面仅靠一颗夜明珠来照明,所以光线十分的昏暗。

    颜知鸢看到石床上躺着的人直挺挺地坐起来,并没有睁开眼睛,双手还像之前一样放在腹部。紧接着,他好像在慢慢地消除身体躺太久的僵化,腿部关节渐渐能够活动。

    他站起来,海藻般的头发披散着,一部分垂到地面上。

    老太爷长什么样子呢

    石床上躺着的应该是老太爷,颜知鸢却看到一张非常奇怪的脸,无数张虚幻的脸重叠在一起,依稀能看出其中一张脸属于颜承业。

    好诡异的感觉。

    颜知鸢的四肢不能动弹当他走到面前的时候,连张嘴都变得非常困难,像是有厚重的糖汁黏住嘴唇。

    头发被他拨弄了一下。

    “纸鸢,过来我身边”

    不是知鸢是紫鸢还是紫渊都不对,应该是纸鸢。

    我前生的名叫纸鸢,不就是风筝吗还有,这声音非常耳熟。

    颜知鸢没有靠近他,反而猛地退后一步。

    因为身体的僵硬差一点摔倒,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生气,动作亲密的扶住自己,发出一阵闷笑。

    颜知鸢立刻就发现,他嘴边温雅的笑容都是假的,因为四面墙壁中相继渗出暗红的血液,显露了他内心的不愉。

    很快,血水淹至颜知鸢腰间,漫过胸口呼吸立刻变得困难起来。

    再这么下去会被淹死的。

    颜知鸢轻咬舌尖,在梦中居然感觉到很真实的疼痛,她张开嘴大喊“箱生,救命”

    大地震动,巨大的蟒蛇真灵撞毁墙壁,用尾巴卷住颜知鸢冲出密室。

    “回涿光山”

    颜知鸢顺着蛇尾爬到巨蟒扁平的蛇头,四周的景物飞快后退,她却时不时能看到“老太爷”的虚影。

    直到箱生载着她来到竹楼,才彻底地摆脱“老太爷”。

    二楼属于她的房间里,陈设和现在有所不同。一住十七年,有很多不需要的东西会移出去,比如婴儿车,也有添置很多东西,比如梳妆台。

    刚记事的时候,颜知鸢会乖乖地坐在竹篮里面,任由箱生把篮子挂在脑袋上,带着她满山林的乱转。

    那是童年最刺激最好玩的游戏。

    后来,竹篮子装不下长大的颜知鸢,箱生还是会带着篮子出去,然后装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回来,有时候是一把杂乱的花,有时候是一只血淋淋的鹿,有时候是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蛋。

    箱生带回来的,个头最大的一颗蛋和颜知鸢的脑袋差不多。

    煮熟后,腥味特别重,她和师父都吃不下,全部进了箱生的肚子。

    现实中,箱生不会说话,梦里他也不会说话。

    颜知鸢摸了摸有着漂亮花纹的大蛇。

    “我们上山”

    一条路走过无数次,梦里又会出现新的变化。颜知鸢发现一条陌生的道路,不应该出现在深山中的宽敞的石子路,两旁的树木都有修剪过的痕迹。

    一棵挂着松塔的松树下,有一根漂亮的毛笔,正沾着墨在泥土上书写。

    颜知鸢走过去一看,它写的是“佩阿”两个字。

    发现有人过来,毛笔并不慌乱,又在地上“唰唰唰”写了一行字“这是我的名字,你叫什么”

    “颜知鸢”

    “我知道你,你是新来的。你照过鉴真镜吗”

    颜知鸢摇头。

    毛笔又写“跟我来。”

    鉴真镜听名字就很有意思,不危险的情况下,多探索一下梦境是有好处的。

    颜知鸢拍了拍箱生,一人一蛇跟着毛笔来到一个椭圆形的全身镜旁。

    毛笔率先凑近镜子。

    十分寻常的毛笔在镜中有很大变化,白色的毫毛变得七彩斑斓,极细极软,像流水一般。很难想象有人能用这样一支笔书写,好在它是一支能自己写字的笔。

    轮到颜知鸢和箱生,他们一起走到镜前。

    镜子里颜知鸢和现实世界中的她没有差别。不过,她低头时发现,左手腕光洁白皙,生下来就有的红色胎记消失不见。

    旁边的箱生也有极大的变化镜中的他,头上有两个直而短的小角。

    视线中的一切事物忽然变得模糊,红光越来越亮。

    颜知鸢睁开眼睛,发现她以侧卧的姿势躺着,怀里抱箱生的尾巴。外面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叫醒她的是照进床上的阳光。

    “箱生,早”

    箱生动了动尾巴作为回应。

    一晚上连续不断的做梦,她感觉有些疲惫,没什么精神的下楼,梦游般吃完师父准备的早餐。

    师徒俩一人拿着一个抱枕坐到软榻上,她才恢复一点精神,敲了敲脑袋说“里面还在嗡嗡嗡的作响。”

    “我得记下来,梦境占卜的消耗很大。”

    颜知鸢“”

    果然是拿她当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试验品”。

    长乐元君取出一截削尖的炭笔,准备完毕才说“可以开始了你应该有三段梦境,分别对应过去、现在、未来,先说说第一段。”

    颜知鸢立刻意识到,虽然是梦境占卜,可在睡着之前,占卜就已经开始了。她忽然想起来,用来煮山楂茶的白蜡烛也是有香味的,估计有安神的作用。

    上床前她就已经有些犯困了。

    谈话也是占卜的一部分,想让她更加的放松,更容易接受言语的引导。

    第一段,是黑暗密室中的“老太爷”。

    长乐元君“描述一下颜琼林的衣着。”

    “他披着白色的斗篷”

    颜知鸢悚然一惊,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老太太魂飞魄散之前,曾交代过,她在死亡时遇到过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看不清脸的男人。

    就是因为神秘男人戳心窝子的话,才让导致她化身厉鬼。

    长乐元君又问“回想一下,颜琼林重叠的脸有没有共同的特点吗”

    梦境中模糊的一些念头,醒来后遗忘细节,都在师父的引导下,慢慢的回想起来。

    颜知鸢斟酌着说“每一张脸都很俊”

    长乐元君抬手就是一个暴栗。

    颜知鸢吐了吐舌头,觉得特别的冤枉她又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说的就是事实。

    答案不是师父要的,她只能继续回想。

    “还很年轻。对,那么多的脸重叠,我竟然没有看到一丝皱纹,皮肤紧致有光泽。”

    长乐元君起了一卦,才慢悠悠地说“很可惜,你靠岁数小拖死敌人的计划宣告失败。按照梦境的预示,他还很年轻,还有绵长的寿命。卦象就更加奇怪他已经有一百六十几岁,却还能够青春不老。搞不好你老死,他都还活在人世间。桃花诅不解决,你下辈子都得继续遭罪。”

    颜知鸢“人类怎么可能一百多岁还不老。”

    长乐元君热衷养生,也早已有了皱纹。

    复杂的恶诅又明显是人类的手段,不是妖魔鬼怪的专长。

    “正常来说是不可以,我知道的能一直维持二十几岁的容貌不会衰老的方法,一个比一个邪异。”

    对方显然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

    “梦境代表着人无意识的思考,很多你注意到却遗忘的细节,就藏在梦里。白袍人我们给神秘人取一个接地气的外号。

    石床上躺着的人披着代表神秘人的白色斗篷,颜琼林有无数张脸孔可以理解为,虚假的容颜,也可以理解为看不清脸。

    你在梦中将两个人的特征糅杂在一起,是觉得白袍人和颜琼林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白袍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一句话就逼得老太太化身厉鬼。一切只用白袍人善于窥探人心来解释,远远不够。

    他还必须对颜琼林夫妻俩的一切了如指掌。

    颜琼林尸体莫名消失,疼痛时听到的如幻觉般的呓语,都是颜知鸢放在心中得不到解答的疑点。

    在梦里,她将白袍人和颜琼林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这代表什么我上辈子的仇人,顶替我祖父的身份,生下我爹,让转世投胎的我喊他爷爷别慌,这只是一个荒诞无稽的猜想而已。

    颜知鸢“能卜出他的身份吗”

    长乐元君“除他的岁数外,关于他的一切都在不断地变化,有无尽的变数,无法预测。我怀疑他也精通卜算,能干扰我就和反侦察一个道理。我都有点怀疑,唯一能卜算出的年纪,是他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颜知鸢浑身的鸡皮疙瘩才刚刚消停,冷汗又从额头沁出。

    两个人一起分析梦中看到的其他意象,确定没有更多值得在意的。

    “现在”的梦境是和“过去”相连的,颜知鸢让箱生带她回山上,一方面因为竹林是最让她感到安心的地方,一方面也印证现实她正躺在房间的床上。

    长乐元君“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喊得是箱生的名字”

    “师父,你不要吃醋。那种情况下,喊你也没用毕竟你不如箱生能打。”

    “谁吃醋了”

    长乐元君轻声嘀咕“你最信任他是对的不枉他苦等你许多年。”

    声音太小,颜知鸢没听清楚师父在说什么。

    “现在”无需做太多的解释,重要的是“未来”。

    颜知鸢说起叫做佩阿的笔和椭圆形的鉴真镜。

    她从书上看到过,佩阿是笔神的姓名,却不清楚它出现的寓意。不过从鉴真镜中看到桃花诅已经被消除,寓意肯定是好的。

    长乐元君肯定她的猜想,梦境占卜的解卦,主要是受到狐母的启发,狐族的占卜就是念头一起,就能通过看到的意象来测吉凶。

    颜知鸢“我还从镜中看到箱生长角的样子,是不是说明他会化蛟成功”

    蛇族的修炼方法很有意思,打从开启灵智的那一刻开始,就必须要做一道决定命运的选择题。

    是不是要修龙呢

    蛇两百年成蟒,三百年升为蛟,蛟一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变为角龙,角龙修炼一千年成为应龙。

    真龙的踪迹早已在世间消失,至今还未听说过哪条蛇能成为角龙的,便能猜到此路有多坎坷。若有蛇选择修龙的,在没有成为应龙之前,不能开口说话,无法化为人身,每隔五十年便要应一劫,苛刻得随时得做好身死的准备。

    也可以选择不修龙,就简单的多。

    蛇妖三百年就能化形,修炼五百年就能施云布雨,掌握一些粗浅的幻术,本体若是毒蛇的话,千年的狐妖都不敢轻惹他。

    一千年的蛇妖更是厉害,能引来一些让妖魔鬼怪都恐惧的雷火,几乎可以横行无忌。

    如果能化蛟的话,箱生就能变小一点,会更安全,也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长乐元君“我为箱生起过卦,他明年有升龙之兆卜不出吉凶。现在看来,应当是可以顺利度过的。”

    明年箱生五百岁,可以化为蛟龙蛟龙也是龙嘛

    “太好了,这太好了。”

    徒弟很高兴,笑得傻乎乎的,元君实在是说不出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之类的话。

    那就只能说别的。

    “梦里有成功的预兆,也藏着对未来的指引。佩阿说你是新来的又有鉴真镜的出现,很可能是在预示,你消除诅咒的机会藏在一个神秘的部门里。”

    颜知鸢“神秘部门是指镇山河吗”

    长乐元君惊讶的瞪着徒弟,呼了一口气说“明明没有一点卜卦的天分,有时候却比我更像个神棍。”

    颜知鸢没有提醒师父,神棍并不是什么好词。

    “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镇山河的”

    长乐元君觉得好奇。

    颜知鸢说“每隔几日,就会有人上山来给我们送东西,吃的、用的。时常会换人前来,共同的特点是他们都有一个刻着定乾坤三字的腰牌。我整理书房的时候,您的信件中,部分的蜡封纹路奇特。我对比后发现和定乾坤腰牌底部的花纹一模一样,自然会产生好奇您也知道,我的好奇心要得不到满足,就浑身刺挠。

    一说定乾坤,山精鬼怪少有不知道的,都说是镇山河的人佩戴的代表身份的腰牌。

    我知道大延朝廷有个专管特殊事件的神秘部门并不稀奇。师父,你也是这个部门的”

    “不算是顶多是个外编人员,赚点小钱而已。有个固定的银钱来源,总比到天桥底下摆摊强。”

    颜知鸢“”

    师徒俩丢下抱枕,先后站起来。

    颜知鸢回房间睡觉,醒来的时候正好吃午饭,感觉自己染上某种贪睡的动物的习性,只会在吃和睡之间切换。身体倒是很诚实,直接用手抓起一个鸡爪。

    虎皮鸡爪,师父的拿手菜之一。

    好吃,再满足的抿了一口果子露。

    山泉水烧开放置到温热的状态,加一勺草莓做的果酱,甜滋滋的特别好喝。

    杨氏要是看到闺女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一定晕给她看。

    餐后水果是又甜又脆的枣子。

    吃饱喝足后,颜知鸢准备出门。

    师父说,纯阳仙师最迟明晚就能回应天比凌霄道长预计的时间早许多。明天下午,两人就要离开涿光山 ,前往披霞观。封印桃花诅的事,宜早不宜迟。

    短时间之内,两个人恐怕都不会再回山上。

    颜知鸢准备送箱生回灵蛇峰冬眠没错,就是老骗子说的灵蛇峰。

    虽然箱生一年里面有八个月都在竹林的屋顶上入睡,但是灵蛇峰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巢穴。

    出门前,颜知鸢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师父“您带着我住在山上,是为了躲避我的仇人吗”

    “不是。你生来魂魄不全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算不出缘由。让你住在涿光山 ,是为了让山灵之气稳住你的魂魄,如今已有成效,才敢让你下山。说来也怪,魂魄不全的人,性情总会与常人有些不同我瞧你除了好奇心过分旺盛外,似乎没什么情感上的缺失。”

    颜知鸢也并不觉得她感情上有所缺失,此刻就感觉很丧。

    我打出生开始,接手的难道就是一个烂摊子一样的人生吗

    魂魄不全,必须在山上待到接近十八岁才能下山。

    一下山就不得不面对七段姻缘,要知道情债最难还,还有个纠缠不休的夙敌在暗处虎视眈眈,一见面就激活种在她身上的桃花恶诅。

    察觉到颜知鸢心情不好,箱生在山林中游走的时候故意加快速度,放出巨大的真灵带着她来到树梢之上,站在高处看一看蔚蓝的天空,能让人心情变好。

    和往常很多次一样,她成功的被箱生安慰了。

    灵蛇峰有迷阵,不会破阵的人,走到附近会迷失道路。这就是明明能看到灵蛇峰,却永远无法走到灵蛇峰下的真正原因。

    涿光山的每一处,颜知鸢都探索过,灵蛇峰也不例外。

    倾斜的山峰底部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就是箱生的窝,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而且非常的潮湿,不适合人类久留。

    对于想要修炼成龙的箱生来说,却是最最舒适的环境。

    山洞的石壁上,有一道道划痕,颜知鸢曾经数过,一共六十七道。

    不知道是不是箱生留下来,这么多年以来,也再没有增加一道。

    颜知鸢从有记忆开始,就和箱生形影不离,能够理解箱生大部分动作的意思,却无法沟通如此复杂的问题。

    检查完洞穴,一人一个蛇攀上陡峭的灵蛇峰。

    箱生的整个身体盘在峰顶,颜知鸢就坐在从夹缝里长出来的一棵老松上。

    老骗子说的灵蛇无疑就是箱生。不盘在峰顶的时候,就是他需要冬眠的几个月。

    想起这个,颜知鸢就抓住箱生的尾巴,慢慢地往上爬。

    箱生以为颜知鸢是在跟他玩闹,就一动不动的任她攀爬。

    没过多久,颜知鸢就爬到蛇头上。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往下看,竟刚好能看到山脚,能俯瞰唯一一条上山的路。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太快没有抓住。

    颜知鸢没有多去思考,“哧溜”往下滑,重新坐到老松树上。她要一直待在箱生脑袋上,箱生就不敢动了。

    按照平时的习惯,箱生又一次充当她的树洞。

    颜知鸢不好意思跟任何人说的话,都会跟箱生说。比如七段尴尬的前世姻缘,比如对海王前世的吐槽。比如下山遇到一位有鸳鸯戏水玉佩的道长,他身份还很不一般。这就算了,和前世有婚约的对象竟然不全是人类还有九尾狐

    一只异兽,简直丧心病狂。

    “越想越觉得太巧了下山之后,总共遇到两件事,每一件都能扯出一个未婚夫感觉自己已经被婚契包围了。箱生,你不会也有玉吧”

    颜知鸢是开玩笑的,问出口后,却发现巨蟒的表情不对劲不会吧不可能吧这太荒谬了。

    她眼见着箱生腹部蠕动一阵,张开嘴吐出一块半圆形的玉佩。

    “啪哒”

    图案为喜上眉梢的玉佩落到地上。

    箱生会说的眼睛好像在说着“嗯,我也有。”

    颜知鸢“”,,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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