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客为主

    何妍出了傅宅大门后便一路踩着油门狂奔,跑了几里路后她这才逐渐放慢车速。

    来时的路曲折坎坷,虽然她记性一向好,却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身处的地段太过荒凉,若迷了路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如果只是走不出去也就罢了,要是还遇上折返而归的沈知节,岂不是又得落入魔爪还会被他嘲笑至死。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路,一边回忆着路线,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再经过良久的兜兜转转后,她总是看到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光明大道。

    一路通畅无阻,顺顺利利的回到傅氏名下的那家酒店,何妍拿到了她的皮包。她把傅慎行的车钥匙交给前台小姐,并从包包里翻出仅剩的八张百元大钞全都递给她,“这是你们老板的车钥匙,麻烦您找个人帮忙跑下腿把油箱的油加满,剩下的就是小费了。”

    虽不知傅慎行为何会帮她,也知道他不缺这点东西,但缺不缺是他的事,该她给的还是应该给。她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占便宜,人际交往本该如此。

    何妍不敢在酒店多逗留,交代了这件事后立刻去地下车库开出了自己的车子,赶去父母那儿。

    待把车子开到小区楼下时,她这才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其开机。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百多未接来电全是父母和梁远泽的打开的。

    由于她已经在父母楼下了,所以她首先给梁远泽打了个电话。奇怪的是青天白日梁远泽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她有些诧异的自言自语,“难道是在开会吗?”

    何妍带着疑惑下了车,径直上楼。

    这个时候,父母居住的还是一栋连电梯也没有的老式居民楼,偏偏还住高,在六楼。何妍也曾不止一次的拿出积蓄劝父母买新房子,可他们二老就是不干,还说自己就喜欢爬楼梯,就当是锻炼身体。她拗不过二老,也就罢了。直到她和梁远泽结婚后,父母才在他们的婚房附近买了新房子。

    兴许是在等她回家一直留意着她上楼的脚步声。还不等何妍拿出钥匙开门,大门就被何父打开了,何母也在一旁。

    眼前的父母虽都年过半百,却精神极好容光焕发。她想起她与梁远泽离婚后的那段日子,父母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那般,头发也白了,腰背也微微佝偻。所以现在看到他们这般神采奕奕,何妍有些热泪盈眶。

    还来不及上前抱着他们煽情一番,就听何父斥责道,“你昨晚上哪去了?不回家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过来,手机还关了机!”

    何妍忍着激动,宽慰的笑着说,“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再大岁数你也是爸的女儿,我都能管你!”何父依旧横眉冷目。

    “是啊,妍妍,我跟你爸还以为你去找远泽了,可前一个小时远泽打你手机打不通,就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这才知道你没跟他在一起。”何母微微责备道。

    “昨晩我去参加初中同学聚会了。你们想想,这十年没见的老同学聚一起可不得聊天喝酒玩得忘形,哪还记得这些,”她笑着扯开话题,“诶,妈,你刚说远泽跟您打了电话,那他跟你说了什么呀?”

    何母这才似想起什么说道,“对了,远泽让我转告你,他妈妈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要回美国一趟,现在估计已经上了飞机。”

    怪不得手机关机了。

    梁远泽妈妈有胃痛的老毛病,梁远泽又一向孝顺懂事,经常隔三差五往美国跑,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收回思绪将包包随手放到茶几上,甜腻的问道,“妈,中午吃什么啊?我早就饿了。”

    何母一贯宠溺女儿,见她平安回来早就不生气了。可何父却向来严厉,气仍没消的说道,“我们两个一把年纪的老人为你操碎了心,你还好意思一回家就叫饿。”

    何妍只得半撒娇半无奈的抱着何母的手臂摇晃,“妈,你看爸这话说的,饿了不喊饿喊什么呀,难道要喊肚子撑吗?”

    她一句话说得何母扑哧一笑,“来来来,饭早就做好了,等着你呢。”

    何妍也是拖长了语调柔声道,“爸~快来吃饭,吃完我们一家三口去江边散散步。”

    何父虽哼了一声可还是过来了。

    “算你还有良心,天天不是忙着工作就是忙着恋爱,我还以为你都快忘了是谁生的你养的你呢。”何母笑道。

    一家人就这么其乐融融的共进午餐。

    不过在这世上从来都是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

    另一边的傅宅里,沈知节的脸色可以用乌云密布来形容了。就连平日最不长眼的瘦猴都瞧了出来,缩在一角不敢靠近。

    “傅慎行,你凭什么把我带来的女人私自放走了?你不会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怕你了吧?”

    相比沈知节的阴沉,傅慎行倒也不骄不躁的悠悠品着茶,“不是你说她是我的女人,那我放她走不可以吗?”

    “所以她真的是吗?”沈知节眼含讥诮。

    “我拖着一副苟延残喘之躯,无心男欢女爱,”他轻笑,似是觉得沈知节的脸色不够难看的又补充一句,“今日是我与何小姐第一次见面。”

    傅慎行这番话深度解读就是,我都病得快死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女人。何小姐我也不熟,但我就是想放她走。

    沈知节低声一笑,下一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将枪口抵在他的额头,“傅慎行,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们傅家的人,也千万别以为我是走投无路才来接手傅氏这条烂船!我这个人睚眦必报,受不得气。所以你若想要傅氏安好,就别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不然我就让这条烂船永远沉入海底,再无翻身之日。”

    被他拿枪这么指着,傅慎行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颇为欣赏,“沈知节,我没有看走眼,你的确够狠辣也不缺乏心机。其实我知道,比起亡命天涯你内心更想接管傅氏对吗?只怕从你准备来南昭市时就已经是这么想的。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化被动为主动,最后反客为主。”

    沈知节难得笑得真心实意,“是你那为了傅氏可以赴汤蹈火的精神给了我可趁之机。”

    “你的确很好,但若是接管傅氏只凭心机手段远远不够,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他淡淡开口,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我已经自作主张联系了人,明天就会带你去欧洲,那边我的心腹会来接应你,为你安排好一切。”

    “这么急促?”沈知节挑眉,似是不满意他的安排,却也把枪收回了。

    “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年,若是命运弄人,让我今日一觉不醒,可你却还什么都不会……”他那双眼眸无喜无悲死一般的寂静,“你还会觉得安排你明天去欧洲是个急促的决定吗?”

    他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傅慎行那你可得撑住了,一定要等我学有所成再死。”

    傅慎行勾唇淡笑,“借你吉言。”

    沈知节淡淡瞟了眼一旁的瘦猴和老虎,“那我这两个兄弟呢?”

    “既然是你的兄弟,我会尽快给他们安排个好去处的。只是——”傅慎行顿了顿,温和的语气蓦然有丝冷意,“以后我的兄弟,也请你多多担待了。”

    沈知节知道他有个堂弟叫傅随之,是个不学无术头脑简单的花花公子。倘若那傅随之有傅慎行的一半本事,那接管傅氏的差事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只要他不来惹我,我自然有容他的度量。”

    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就是如此。

    若与傅随之比,他沈知节是外人。但与真正的外人比,他沈知节又算得上是傅家人。不过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罢了。

    “还有,”沈知节冷笑着说,“傅慎行,帮我查下那个女人。别的我没兴趣知道,你只要帮我查清她有没有去过西宁市就行。”

    “这个很重要吗?”傅慎行有些讶异。

    “很重要。”他冷声道。

    来接他们回酒店的车已经在外等候多时,沈知节说完这句话后便直接转头就离开了,老虎瘦猴也紧随其后。

    屋子顿时恢复往常的幽静,半晌才有人开口说话。

    “阿江,今晚就告诉沈知节,说那个女人去过西宁市。”傅慎行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微挑,似笑非笑。

    “是。”听到命令,阿江先是点头,然后才不解的问道,“只是阿江愚钝,不明白傅先生为何要这样做?”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答案可以让沈知节安分些。”他扶着桌子似是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我们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所以傅先生上午才故意放走那个女人?”阿江又问。

    “沈知节对她好像不一般,我不管他们日后如何纠缠,只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容不得分心。”

    傅慎行迈开腿缓缓的走向窗边,看着院中那些生机盎然的绿植和一片光秃秃的梅花树,两者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一边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就如沈知节和他。

    男人修长高瘦的身影立在那看得入神,许久之后,本是晴空万里的天作怪似的突然就阴沉一片,还送来了阵阵凉风,吹的屋里的画卷和桌上的宣纸哗然有声霎时散落一地。

    妖风袭卷,无章无序,似是人间有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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