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吸取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仿佛死亡就在下一瞬间。
就在她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时,那只大手忽然从她脖颈处抽离,害得她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紧接着就听到刀疤男狂妄痛快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沈知节,你也有今天!”
刚从死里逃生,何妍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不知所以的茫然看去,却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居然真的跪在了地上……
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这个感觉很奇怪,奇怪到她拼命想要忽视,压抑,逃离。
在夜色的笼罩下,他几乎要与这如墨的黑夜融为一体,何妍怔怔的看了很久才看清了他此时的状态。
他的背直而挺,面上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即使是这么屈辱的跪着,也依然带着不可冒犯的尊贵,半点没有受制于人的潦倒落魄。
显然,这并不是刀疤男想看到的局面。于是他朝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即狞笑着上前飞身一脚踢上他的后背。
沈知节吃痛的躬着背,随即脸色一沉,凌厉的掌风扫过,扣着那人来了一个过肩摔,就在他刚要折断那人手臂时,就看见刀疤男扣着何妍的下巴朝他笑道,“沈知节,你可得想好了再动手,我那兄弟皮糙肉厚杠得住打,只是,这细皮嫩肉的美人,怕是挨不了我的几拳。”
威胁之意显而易见,他手臂僵在那,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似是极力在遏制自己的怒火。
片刻,他才冷着脸收回手,嘴角自嘲勾起一个弧度,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我不还手。”
“啧啧,真是有意思,都说□□无情,但□□生出来的儿子倒是有情有义,”刀疤男假模假样的拍了两下掌,又恨声命令道,“听到没有,兄弟们,沈知节说他不会还手!那咱们今天就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命令下达,方才那些在沈知节手底下吃了亏的一群人,顿时蜂拥而上,出气的出气,报仇的报仇,招招都是将他往死里打。
何妍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撕裂着那般痛疼,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切,可她发现,她做不到。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竟一点一点的渗入到她的生命,在她心里有着不可估摸的份量。
就像一场瘟疫,任她如何躲着,防着,可在与其周旋之际,还是不知不觉中被侵略占领,病入膏肓还浑然不觉。
何妍的双眼已被眼泪模糊到看不见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只能听到源源不断的拳打脚踢的动静,和那极力压抑却还是制止不住溢出来的闷哼……
他明明可以还手的,哪怕是寡难敌众却也不至于如此惨烈。可他硬是生生的承下了所有,不为别的,只因为她。
她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慌乱中摸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一把尖刀。
刀疤男此时正背对着她,悠哉的看着那惨烈一幕……
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往往防备心最弱,就是现在,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此时的情形由不得她多想,她红着眼悄无声息的站起身,猛然间扬手将尖刀刺进了刀疤男的腹侧,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鲜血涌出。
她故意没有刺得太深,却也并不浅,力度掌握的十分到位,即留了他一条命,又可以轻松的挟持住他。
何妍将刀疤男摁在地上,紧接着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他流血的伤口,反复辗转碾压,如她所愿,刀疤男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成功的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一群人顿时停止了施暴。
人群散开,血泊中,躺着一个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男人。他如同死了一般,连轻微的挣扎都没有,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儿,看得她头皮发麻,心里发怵……
与此同时,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夜风中响起了一阵警笛鸣响,那声音接连不断,反复循环。如此令受害者安心的声音,此时却安抚不了她的心……
刚才在作威作福的地痞流氓一听见这个声音,如临大敌,一边咒骂一边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逃窜,就连腹间受伤的刀疤男也神色慌张的奋力推开她,捂着肚子匍匐挣扎的离开。
何妍没空理会这一切,她僵硬的移步走到沈知节面前,蹲下来将他扶起,“沈知节,沈知节,沈知节……”
她疯了一样木然的喊着他的名字,握着他的肩摇晃着他,可丝毫得不到他的一点回应,哪怕一个睁眼,一丝抖动都没有……他就这样任由她晃动,毫无生机。
何妍脸色惨白,她环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手足无措的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她已经慌张的丢失了所有的神智,突然想起了,“对了……医院,去医院。”
何妍摇晃的站起身,她将手臂架在他的胳肢窝下,使出浑身解数想把他拽起来,可凭她的力气,根本没有办法拽起一个一米九的男人。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契而不舍只换来了徒劳无功。
或许她动作太大,折腾的沈知节微微睁开了眼,他的声音气若游丝,“阿妍……”
何妍眼里掠过一丝亮光,紧绷的眉眼霎时舒展开来,“是我,沈知节,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他轻勾起了唇角,那只被鲜血染红的手缓慢而颤抖的抚上她的脸颊,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阿妍……阿妍……阿妍……”
她故作镇定的想笑一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我都在你身边了,你怎么还这样喊我。”
沈知节充耳不闻,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奄奄一息的轻笑着说道,“阿妍……你哭了……”
何妍没有回应,只是宽慰道,“别说话了,保持体力,你在这等我,我刚才听到警笛声,我去找他们求助。”
说罢,她便欲起身离开,却被沈知节扯住了手臂。
他此时的力量虽虚弱,却还是让她刚感觉到了一丝执着,“阿妍,你告诉我……你明明有机会可以走的……为什么不离开?”
在他期许灼热的注视下,何妍闭上眼,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后这才睁开迎上他的双眸,无奈的苦笑道,“沈知节,因为……关心则乱。”
她说得如此隐晦,却还是让沈知节晦暗不明的脸上浮现一抹欣喜若狂的笑意。
他挣扎的坐起身将她搂在怀里,贪婪的闻着她的发香,“阿妍……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说着,他猛然吐了一口鲜血,重新阂上眼,手抱着她的手也微微垂下……
她的心再次跌到谷底。
好在一阵忙中有序的脚步逐渐逼近,几个警察找到了他们,事关人命,他们立即安排人将沈知节送往医院。
何妍本要跟上一起去的,可为首的一个警官神情凝重的对何妍说道,“您好,女士,我们是西宁市陵安区的民警,在几十分钟前我们接到了热心群众的举报电话,说是有人涉嫌围殴他人,目前看来这一情况已得到证实,逃窜的不法分子也如数被缉拿归案,只是其中的头目坚称受害人是警方多年来搜寻无果的重要逃犯,所以我们想先找您了解下情况。”
何妍目光涣散的一笑,“可以,不过得先等他没有性命之忧。”
那警官试图与她沟通,“女士,您放心,我们的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争取让受害者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得到救治。”
她依然摇摇头,此时此刻,她已没有任何精力只接受他们的盘查。
几个警官面面相觑,为首的警官那位态度强势,执起警官证威严的开口,“女士,事关重大,我们必须马上了解情况,若您执意不肯配合,我们只能对您进行强制传唤。”
何妍自然知道他们会问什么。
可沈知节今晚拼死护她,她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将一切全盘托出。且就算她说了又如何,沈知节与傅慎行调换身份的这件事,布局缜密,天衣无缝,警方根本没有直接证据可以将他绳之以法。只怕到时,又多了几个死得悄然无声的‘陈警官’……
她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暗潮涌动。
一番思量后,何妍故作萎靡不振的扶着额头,无力的说道,“并不是我不想配合,只是我跟他交往没多久,不算太熟,而且刚才的局面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实在怕自己状态失常……”
她敛去眸中深藏的情绪,真诚的说道,“不过你们可以去问一下他的贴身保镖,他知道的情况肯定比我知道的多。”
阿江应付这些事自然是手到擒来,说谎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再加上警方将傅慎行与沈知节的资料逐一比对,一顿瞠目结舌后,也只当作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
临走前,何妍还不忘问一句刚才那位警官,“对了,警察同志,能不能麻烦您告之一下帮我们报警的那位好心人的电话,我想谢谢他。”
那警官微微一笑,礼貌的说道,“抱歉女士,那个人是用公用电话打来的,也并未留下自己的姓名,我想他可能是怕惹祸上身,又或者是想要做好事不留名。”
何妍点点头,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便同阿江一起赶往医院,一路上,她脸色惨白,一言未发……
因为自她看到躺在血泊中的沈知节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手心里,一阵喘不上气的窒息。
何妍这才明白,她对他,早已没有那种对‘傅慎行’的滔天恨意。
她已然把他当成一个与‘傅慎行’无关的沈知节。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愿看到沈知节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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