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说笑之后,何妍还是下了楼。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停在楼下,不过沈知节并未在车上坐着,而是单手插在裤袋中怡然自得的立在车旁等她。
待何妍走近,嗅觉敏锐的闻到他身上那股醇厚浓郁的酒香味,不由得拽着他的领带仰头质问道,“你喝酒了?”
沈知节将她揽在怀里,慵懶随意的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刚结束了一场的饭局,不过没喝多少。”
“你知不知道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她伸手食指戳着他的胸膛,“这次就算了,下次应酬前得提前向我报备,得到我的批准才可以去。”
“不能做的事多了去,我们还不是做了,”沈知节扬眉不正经的说道,又突然握住她的纤纤玉指,“这还没嫁给我,就开始管东管西,以后还得了。”
她佯怒的推搡他一下,“怎么,这就觉得我管得宽讨人嫌了?”
“当然不是,”他捋着她略为凌乱发丝,神色是难得的认真,“阿妍,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是在真心为我好的情况下管着我,我很开心。”
何妍看着他眉梢间的满足,心生触动,话虽不中听,可声音却不自觉的柔软下来,“好啊,既然你这么欠管教,我以后会经常管着你的。”
闻言,他骤然与她对视,语气幽幽,“阿妍,既然要管,就得管一辈子,可不能后悔也不能半途而废。”
她一愣,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面前这个男人,可以给她最炙热的爱,最关切的保护,可却始终无法给予她平稳度日的安全感。
算算时间,在傅慎行还活着的时候,小五便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傅氏内部潜伏多年。这说明傅氏背地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早已引起了警方的关注,不过他们并未打草惊蛇,而是静待将其一举歼灭的时机。
毕竟洗钱、走私、贩毒……每条都是足以坐穿牢底的罪名。她曾帮小五扳倒过‘傅慎行’一次,可这一次呢?
一边是白昼与暗夜,一边是理智与感情……她该如何抉择?
何妍迟迟没有出声,沈知节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
他敛去了眼底的自嘲,恢复如初,“好了,别傻站着,跟我走。”
沈知节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待何妍上车后才问,“去哪?”
他换了个散懶的坐姿,“醉今朝。”
何妍‘噌’的一下转过身对着他,脸上难掩的愤然,“带女朋友去逛窑子?沈知节,你可真是史无前例第一人!”
虽说‘傅慎行’以前也会带她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场所,可毕竟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恨他,又不碍于他的专横只能听从。
可现在不一样,他们二人的关系不同于以往。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自己的另一半出入烟花柳巷,即使她知道沈知节不会乱来。
相比较她的怒气,沈知节却是笑意盈盈,“阿妍,不是你想的那样。”
“昨天来接机的几个兄弟组了个局想让我过去热闹一番,实在是盛情难却。”
“盛情难却?”她自是不会相信这一措辞,“沈知节,你这话留着哄鬼去吧!你若不想去,别人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的来求你,你都不会动摇!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去,还找借口!”
“阿妍,你也知道,虽然我现在是‘傅慎行’,但沈知节这个身份伴随我太久,一时间难以抛得一干二净,”他扬起嘴角,“这物以类聚,小五这群人让我觉着亲近。”
何妍本就不想去,知晓小五也在后,便更是不想去了。
她如鲠在喉,故作意兴阑珊的说道,“可我跟他们不亲近。”
沈知节倾身低笑,“你跟我亲近就行。”
何妍憋的没招,只得开口道,“那群人肯定都是烟不离手,吞云吐雾的熏死了,我不要去。”
“的确,”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吸多了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何妍见他有被说服之态,再接再厉的激着他,“何止如此,说不定等会儿包厢门打开,里面尽是些不堪入目的场面。我好歹是个老师,你可不能这么荼毒我的眼睛。”
这话惹得沈知节嗤笑,“阿妍,你忘了上次是谁兴致勃勃的在办公室看那张由傅随之主演的光碟?”
她淡定挑眉的回答,“我之所以会兴致勃勃,是因为他活该。就许他先对我出手,不许我见他倒霉的模样心里痛快?”
可闻言,他不知怎么忽然就敛去了笑意,眼底一丝沉重飞驰而过。
何妍蹙眉正要问他怎么了,就听沈知节直接对阿江吩咐道,“让小五他们换个干净的包厢,在里头的人必须戒烟戒色戒赌戒言语粗鄙戒过度酗酒。”
说完,他侧过脸看着已经听得呆怔的何妍,笑问,“这下总行了吧?”
阿江打电话传达完沈知节的指示后,一群正在兴头上的年轻人瞬间焉头耷脑的,抱怨的抱怨,叹气的叹气。
光头和小五也是面面相觑,“小五,你说这行哥是怎么想的?在夜总会不干些吃喝嫖赌的事,那还能干什么?”
“谁知道呢,”小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又用脚尖踢了下他,正色道,“行哥肯来便已经是赏脸了,不就让你戒一会儿色,别特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光头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仰着头坐着,忽然好奇的问,“什么叫如丧考妣?”
小五痞笑,捉弄道,“如丧考妣,就是很丧,丧得一比的意思。”
光头颇为赞同的点点锃亮的头,“可不是吗,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这啥也不让干,整得跟教堂似的,难不成要我们这群人在这儿祷告?”
“这主意不错,”小五瞥了他一眼,“你就默默的静心祷告,祷告待会儿行哥别在这儿逗留太久,你就能快点和你的小白杨滚床单了。”
言罢,小五率先起身带着一群人离开了这间充斥了呛人的烟酒味和庸俗的脂粉味的包厢。
再次踏进这个红灯绿酒无比熟悉的销金窟,在侍从热情的引路下,何妍与沈知节来到一间豪华包房,阿江则是守在门外。
待他们两人进去时,里面本就冷清的气氛这下更是死一般的沉默,不过仅仅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秒,里头不管是躺着的还是坐着的,都慌张而不失恭敬的站起来喊道,“行哥!”
“何姐也来了?”小五看到何妍咧嘴一笑,“伉俪情深啊,行哥还真是走哪都不忘带着何姐。”
光头侧过头,极小声抱怨道,“这行哥真是的,不让我们玩女人,自己却带个女人过来。”
小五暗暗掐了他一下,咬牙窃声回复,“你特么的闭嘴!”然后转过脸热情高涨的招呼着,“来来来,行哥,何姐你们别站着呀,你们要站着那谁还敢坐下,那这场面不得跟军训似的。”
沈知节扫了眼馨香整洁的四周,又看着茶几上摆放的零度数水果酒,这才挽着何妍坐下,淡淡的挑眉,“连骰蛊都撤了?玩得这么素真是难为你们了。”
马上就有兄弟嘿嘿笑着附和,“只要行哥一声令下,这算什么,当然是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种风月场合本就是寻欢作乐之地。只是此时这间包厢里除了何妍一个女人,连一只母苍蝇都没有。烟自是没人敢抽,那没有度数的果酒越喝心里越燥,一群人又不敢让场子冷下来,只能讪笑着尬聊。可即便是尬聊,也得拿捏好分寸,因为沈知节说过‘禁言语粗鄙’。
不远处已经有几个混混在天南地北的各种扯淡唠家常,最后实在憋得没话说,竟开始谈论起唐诗三百首。
何妍憋着呼之欲出的笑意,手肘戳了下沈知节,学那些人的口气,“行哥,这感觉如何?”
沈知节单手撑着自己精致的下颚,思量了一会儿才故作深沉的回答,“还不错,‘出淤泥而不染’大概也就是这个境界了。”
她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指着点歌台,“我是受不了了,让他们正常一点吧,唱唱歌也行。”
他扫了一眼那几个装模作样聊着诗词的弟兄,面沉如水的开口,“这个建议不错,不然我怕他们待会儿会越聊越深奥。”
小五隔得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颇为难为情的挠了下后脑勺,“弟兄们都没什么文化,让行哥何姐见笑了。”
沈知节交叠着腿,把目光投向小五,对他从头到脚一番打量后问道,“你多大了?”
对于他猝不及防的提问,小五有些受宠若惊,“今年刚满的二十。”
“这么年轻?”他勾唇一笑,又问,“在道上混了多久?”
小五想了想,讪讪的笑答,“大概已经有五年的时间。”
沈知节漫不经心的浅酌了一口酒,又朝何妍问道,“阿妍,这小五是不是跟你们班学生年纪相仿?”
他们说话期间,何妍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又突然听沈知节问着自己,唇边这才勉强勾起一个弧度,“的确差不多。”
他斜倚在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小五,“读过书没有?”
“家境不怎么富裕,初中就辍学了。”
“可惜了,这么机灵的一小伙子,”沈知节扬眉,突然问道,“不如我出资送你去留学怎么样?”
“啊?”似是怎么都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小五顿时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的开口,“谢谢行哥体恤,只是我、我、我志不在此。”
说罢,小五还嫌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晰,急忙补充,“行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从小一看书就犯困,一直立志做一个流氓,实在无心学业。至于辍学,家里穷是一个原因,自己也属实不是读书的料。”
还好沈知节并不热衷于这个话题,只是笑笑,便揭过不谈。
小五这才暗地松了一口气,生怕他再说些难以应付的话,于是主动拿起麦克风,“行哥,您若不嫌弃,听我嗷一嗓子怎么样?”
一旁手心直冒冷汗的何妍见两人不再细致交谈,这才松弛下来,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沈知节轻轻的“嗯”了一声,目送何妍出门后,漫不经心的问一句,“小五,都会唱些什么?”
小五嘿嘿一笑,“行哥,我人送外号“中华小曲库”,就没我不会唱的歌,您若兴致可以考考我。”
“是吗?”他笑容玩味的移步至点歌台,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划着,选好歌之后这才淡淡的问,“那……这首歌你会吗?”
“都会,都会,”小五看都不看就笑着回答,还清了清嗓子欲一展自己五音不全的歌喉。可待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歌名时,整个人霎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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