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的实在有些漫长。
倒不是墨予适应不了环境, 他过去拍戏在更差的环境都睡过, 甚至有回冬天出去拍外景,近乎零度的气温, 整个剧组都在山上烤火睡睡袋。
入夜后的冰冷和坚硬的土地, 包括吵耳的风声, 都比这儿差上不知道多少个度。
蝉鸣到了深夜也基本都渐渐消停了。
但墨予浑身血液消停不了。
床窄的要命,内部最多一米三四宽的单人床挤了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 别说平躺了, 侧着身体都得碰着肌肤。
这不是二人头一回同床共枕,但还是头一回还没睡, 就得贴这么紧。
靠近的时候除了满空气的花露水味道, 就是酒店浴室统一的柠檬味儿沐浴露。
一时间混在一起,都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尤其脑子里还全都是越野那句突如其来的话。
燥的墨予浑身上下, 没有一处不难受。
中间他一度都想他出去睡沙发算了。
然而刚睁开眼皮子,就瞧见蚊帐外头那跟组团巡游似得蚊子, 一个个虎视眈眈地嗡嗡嗡,寸步不离, 就那么候着,看看是哪个倒霉血包先出来送人头。
倒霉血包纠结了没到三十秒, 还没纠结出个名堂来, 边上心大的已经睡了一觉的越野忽地睁开眼:“还不睡?”
他侧着身, 贴的很近,这句话几乎是贴着墨予耳朵说的。
墨予下意识偏了下头:“……不困。”
越野掀开眼皮,灯早已经关了, 但这地方是秃的,没屋顶,今夜又恰逢圆月,因此正好能借着这点光,将墨予看个半清。
墨予被他盯得不自然,又觉得他们又不是头一回一个床了,因为贴着睡不着,甚至因为那句话而心烦意乱,实在有些丢人。
于是他想了下,又硬是憋了句:“太热了。”
他话刚说完,一股风就吹来过来。
没了太阳,深夜的风裹着凉爽,透过筛状的蚊帐,墨予干了的发梢都吹得晃了两下。
好巧不巧,正好蹭在了越野的脸颊处。
很轻的一扫而过,宛若羽毛一般,只觉得那地方一阵儿痒痒。
“那开个风扇吧。”越野抬手在那处蹭了下,稍微清醒了点。
墨予顿了下:“什么风扇?”
越野翻了个身,冲他们头顶上努了努下巴。
墨予看过去,只见蚊帐的最中央处,挂了一个小风扇。
统共四片叶子,从昏黑中,可以看清它还是粉红色的。
其实这玩意儿墨予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但这床实在是太寒酸了点,蚊帐脆弱的仿佛风刮的力道再迅猛点儿,它就能当场被吹飞。
现在里头睡了两个人,应该是吹不飞了,但是能直接撕裂。
因此别说开了,墨予光想象,就觉得这蚊帐要塌。
偏偏越野已经起身去摩挲开关了。
墨予正想阻止,这人已经翻身下去找到开关,啪嗒一声,直接摁开。
一片寂静里,风扇嗡了两声,转了起来。
然后蚊帐也一并震动起来。
墨予心惊胆战地盯着这震动的蚊帐好些秒,见他没有要塌的趋势,才放下心了。
微凉的风扑面落了下来。
“还挺牢固。”越野眯着眼又爬了进来,他眼底还带着浓浓的困意,平日里戏谑的语气这会儿听着格外懒散。
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睡着似得。
但他没睡,而是突然抬手在墨予的眼睛上遮了下。
“你干什么?”墨予愣了下。
“越睁眼越睡不着,这破节目组明天估计一堆事儿,不好好睡闹出黑眼圈,那不是太丑了。”越野边说,又打了个哈欠。
墨予下意识黑着脸接了句:“你才丑。”
越野顿了下,黑暗中,他似乎低低笑了两声。
“行,墨老师最上镜了,黑眼圈都是节目组颜值担当——”越野说完,半阖着困到极点的眼皮,还不忘继续将手掌往墨予眼睛压了几分。
在墨予抬手将他拽开前,又说:“夏天昼长夜短,估计五六点太阳就亮的惊人,这破地方两连个屋顶都没,太阳起来能直接给你亮醒。”
“没眼罩了,凑合着挡光吧,嗯?”
风转动的声音有些吵,蝉鸣声已经停下。
越野的声音带着鼻音,隐约中透着哄人的味道,摁在墨予眼上的掌心很热。
热度密密麻麻地将墨予席卷。
刹那间,他只觉得浑身比没开风扇前还要热的。
**
隔天,早晨六点,清晨如约而至。
天尚还白净,阳光也不算热切,风还带着凉。
越野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一阵儿吵人的砰砰砰。
本来是不打算搭理的,偏偏那声音一副你不开门我就不停的架势,越野皱着眉刚睁开眼,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捏紧了几分。
“吵……”墨予半梦半醒似得咕哝了声。
越野的手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覆盖在墨予的眼睛上,但跟昨晚不同的是,墨予的手也捏着他的手腕,那力道不像是要把他拽下去,而是不想他拽走似得。
越野试着拽了两下,也没能抽出来。
他醒了大半,看着自己的手,哭笑不得:“墨老师,我手麻了。”
墨予似乎又睡了过去,没听见,也没松手。
越野头一回给人用手当眼罩,昨晚半梦半醒做这事儿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见墨予这样儿,更是有些新奇。
换个时候他也许就直接躺下来再睡儿会。
偏偏外头的门还在敲魂。
甚至开始叫魂:“墨予?墨予你们还在睡吗?越野?”
是吴天伦的声音。
伴随着的还有不间断的砰砰砰。
越野扫了一眼门,很轻地拧了下眉。
眼里是他自己都没能觉察的厌烦。
墨予终于再次动了下。
越野不知道他醒没醒,或者能不能醒过来,于是他保持着一手覆着墨予眼睛的姿势,单手撑住身体,凑到对方耳边。
近乎咬耳朵地说:“有人敲门,墨老师您在不松开,估计待会全节目组都要以为咱们在这儿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导致我们都起不来。”
墨予终于清醒了大半。
不等松开手指让越野抽回手,墨予已经先一步把他手从眼睛上拽下来,他横着一条手臂,挡住光,半眯着眼,脸上的表情差的有点过分。
也不知道是被越野那句话憋得,还是起床气闹的。
俩人对视一眼,墨予再次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半天才憋出一个气音。
说的什么越野没听清,因为外头的吴天伦叫魂叫的跟他俩没在这儿了一样。
“有事?”越野抓着头发,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耐。
他个子足足比吴天伦高了半个头有余,哪怕他混不正经地斜倚着门框,也依旧需要垂下目光才刚好跟吴天伦对上目光。
方才在床上看墨予耍脾气的时候心情还挺好,这会儿下了车,看到吴天伦,他莫名其妙心情就落了几分,回到了刚被吵醒时候的状态。
甚至比刚刚睁眼时候还要差几分。
他这人虽然是含着金汤勺出生,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精英式教育,身上却没有半点儿精英气质,绅士更不搭边。
好像天生骨子里就带着一股懒散的痞劲儿。
心情好的时候还好,但心情差的时候,这种劲儿就全冒出来了。
吴天伦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对,早上有个单人任务要完成,每组都是。”
越野眯了下眼,还没说话,就听吴天伦又问:“墨予还没起床吗?”
他说着,像是为了躲避越野那低气压的目光似得,微微偏过头,企图朝里头看一眼。
结果他刚偏头过去,越野就微微侧了下身体。
直接将吴天伦的目光挡了个彻底。
这动作来的太不经意,连吴天伦都愣了下。
“他还在睡。”越野说。
“还在睡?”吴天伦顿了下,突然低头看了眼手表,“这都六点半了,居然还在睡么?”
越野垂着眼看他:“节目组有规定一定要几点起床么?”
吴天伦有些尴尬:“不是,就是有点意外,我记得以前他工作时候,都是很早就起床了,想叫他都轮不到,所以有点意外。”
说着,他目光又朝门里看了眼。
……然后就又被越野挡了个彻底。
越野不知道吴天伦和墨予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但他还记得之前在巴士上,墨予对吴天伦的抗拒和厌恶。
这其实是有点特殊的。
墨予这人性格出了名的冷是真的,但冷归冷,却不会随随便便与人结怨——不如说圈里跟他合作过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谦虚,努力,认真,专业,待人尊敬,礼貌。
典型的多做事少说话的类型。
过去,越野跟墨予不交好的那些时间里,哪怕有过节,墨予对他依然是彬彬有礼的。
充其量就是表现的比面对别人的时候更冷漠。
除此之外其实没有什么更过激的反应,一度让越野觉得,这人是不是对谁都这样儿……高高在上,甚至连讨厌的人都不屑摆出厌烦的模样。
哪怕是之前理查德那事儿也是,墨予的态度依然是冷漠的,懒得生气的。
直到见到吴天伦为止。
墨予头一回破天荒的表现出疏离,拒绝,甚至浓浓的厌恶。
这种厌恶并不是突然的,而是源自过去某些只有他们之间才知道的经历。
恰好是越野不知道的经历。
想到这,越野莫名其妙就有些不爽。
说不上来在不爽什么。
毕竟从墨予的表现来看,他是讨厌吴天伦的,讨厌到甚至一反常态地生出了另一种他没见过的情绪和表情的讨厌。
但在吴天伦说出“以前”的时候,越野这种不爽徒然被放大几分。
连带着吴天伦都更讨厌了几分。
以至于这一刻,他不知道带着什么心思,故意在镜头前,跟吴天伦一字一顿道:“以前他毕竟是一个人在组,为了拍戏起得早,现在不太一样。”
吴天伦直接怔住。
不等对方回过味,越野又说:“任务只要一个人就行了么?那我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快乐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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