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本座好酸

    墨燃心里一沉,下意识后退一步,颤声问道:“师尊……你、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楚晚宁轻勾唇角,漾出一抹阴鸷浅笑,摊开手心将一黑一白两枚棋子递给墨燃看,“墨宗师可还认得这东西?”

    “这是……珍珑棋……”墨燃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师尊,您……”

    “不错,”楚晚宁将两枚棋子收好,看着墨燃因惊惧而变得苍白的脸,“我已经将整个死生之巅的弟子都做成了我的棋子,现在他们全都受我驱使了。”

    墨燃不敢相信,重活一世,死生之巅竟然还是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而他更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教导他们众生为首己为末的白衣仙君,竟会修炼禁术,亲手将整个死生之巅的弟子都做成傀儡。

    楚晚宁没再理他,兀自出了丹心殿,往自己的红莲水榭走去。

    墨燃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红着眼眶问道:“为什么?”

    楚晚宁故意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就为了师明净?”墨燃情绪有些失控,“值得吗?”

    “果然,”楚晚宁冷笑着叹了口气,“你们所有人都觉得,师昧的命不是命,只有那些上修界的酒囊饭袋的命是命,那些可笑的颠倒是非黑白的天下人的命是命。墨宗师,你可真是深明大义啊!”

    “师尊,”墨燃看着楚晚宁,只觉得是无尽的陌生,“你可还记得,众生为首己为末,曾经是你自己说的?”

    “好一个众生为首己为末啊,”楚晚宁冷笑一声,“我教出来的好徒弟,如今翅膀硬了,竟都敢用我教的东西顶撞我了。”

    墨燃眼中一丝金光闪过,竟是楚晚宁召出了天问。

    “师尊……”墨燃闪身躲过横扫而来的天问,也迫不得已召出了见鬼,“您何必如此!”

    师徒二人用着一样的神武,招式一模一样,百余招过去,竟难分胜负。

    “墨宗师好本事啊,”楚晚宁收起天问,嗤道,“看来这些年,你倒真是没白出山游历。”

    “我用见鬼,一招一式,都是师尊所授,”墨燃收起见鬼,看着楚晚宁,眸中是满眼悲凉,“师尊,收手吧……”

    “墨宗师放心,”楚晚宁广袖一挥,“我暂且没必要去动你忧心的那些‘天下人’,你要是真有闲心,不如先操心操心儒风门吧。”

    墨燃神色一凛,儒风门?

    楚晚宁要对儒风门做什么?

    前世他做踏仙帝君,屠尽儒风门七十二城。

    但那是因为,他是第九城城主南宫严的私生子……

    是因为他们的一句“命中三尺,你难求一丈”……

    但段衣寒教导墨燃,要记恩,不要记仇,要为善,不要作恶。

    因此,那便成了墨燃深埋于心底,永世不愿再回忆起的往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前世自己竟然会堕落到满心仇恨满手鲜血的地步,但这辈子,他是真的想好好赎罪,决计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但天意总是让他事与愿违,这辈子他不想去沾染罪恶与仇恨了,却换成了他最敬爱的楚晚宁。

    看着楚晚宁走远,墨燃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先安置好了薛蒙,紧接着又偷偷地去弟子们的住处看了,果然没有一个有自己意识的人了。

    整个死生之巅,全都是珍珑棋。

    这种感觉让墨燃觉得窒息,仿佛又回到了冰冷的巫山殿。

    他怕极了,也痛极了。

    .

    墨燃在红莲水榭外长跪一夜,楚晚宁出门时,看他沾了满身夜露,乜了他一眼道:“既然来了,就随我往儒风门走一趟吧。”

    墨燃抬眸看着楚晚宁,长长的睫毛上蒙着一层水雾:“师尊,您去儒风门做什么?”

    但楚晚宁并未回答他,墨燃也只好跟上。

    可他们刚走到死生之巅山门口,就见一穿着褴褛僧袍的老者在这里候着。

    墨燃不明所以,楚晚宁却凤眸微眯,上前一步道:“怀罪大师,今日造访我死生之巅,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楚宗师……”怀罪双手合十,看着楚晚宁与墨燃,缓缓道,“老僧无意叨扰楚宗师清修,而是五年前彩蝶镇大天裂,事有蹊跷,老僧为此也已多次修书于楚宗师,奈何楚宗师每每不肯相信老僧,事到如今,老僧只好亲自造访楚宗师,望楚宗师同老僧去一趟龙血山。”

    “我的好师尊,”楚晚宁冷冷地盯着他,“我真是没想到,您这辈子,居然还敢再来见我。”

    听到这句话,墨燃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怀罪,这两辈子以来唯一修得了重生术的大禅师,竟然是楚晚宁的师尊?

    怎么会……

    怀罪对楚晚宁的态度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坚持道:“请楚宗师随老僧走一趟龙血山。”

    楚晚宁不为所动,反倒是嗤笑道:“你我师徒早已恩断义绝,你早就不是我师尊了,你以为你的话我还会听吗?”

    怀罪轻轻叹了口气,仍是不肯放弃劝说道:“事关众生安危与红尘秩序,还请楚宗师……”

    没想到,这句众生安危却是彻底激怒了楚晚宁。

    “众生安危?”楚晚宁冷笑道,“怀罪大师,您曾经教导我‘尚不能渡己,又何以渡己’的时候,不是还一心立地飞升,不问红尘与苍生吗?今日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墨燃还未反应过来楚晚宁为何会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楚晚宁的眸中就已起了杀意。

    “怀沙——召来!”

    墨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

    竟是前世楚晚宁与他师徒决战时都不忍召出的杀伐之刃,楚晚宁的第二把神武,怀沙!

    电光火石间,楚晚宁就已手执怀沙,将怀沙的刃尖刺进了怀罪的胸腔。

    鲜血登时便浸透了怀罪的袈裟,楚晚宁却及时施了一道疗愈术法,将怀罪的伤口止了血,以免伤及性命。

    墨燃明白了,楚晚宁不是要怀罪的命,他这是在挖怀罪的灵核!

    到底是何种深仇大恨,竟让这对师徒反目至此?!

    墨燃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前世他就算恨极了楚晚宁,可最后也是楚晚宁自爆灵核,而楚晚宁今日竟亲手挖出了昔日师尊的灵核……

    楚晚宁抽回怀沙,将怀罪的灵核拈在指尖轻轻一点,便将其碾碎成了齑粉。

    怀罪骤然失了灵核,脱了力软倒在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楚晚宁轻轻蹲下|身去看着怀罪,轻笑道:“怀罪大师,不知我今日礼尚往来,您可满意?”

    墨燃心里一沉,什么礼尚往来?

    楚晚宁在说什么?

    难道曾经怀罪也挖了他的灵核吗?

    墨燃倏地想起,楚晚宁的胸口有一道疤,前世他与楚晚宁缠绵时,他还常常忍不住去亲吻那里……

    没想到,那竟是楚晚宁的师尊造成的……

    怀罪,居然挖过楚晚宁的灵核……

    怪不得楚晚宁会与师门断义,多年来绝口不提。

    墨燃只觉得心疼,这一世的楚晚宁虽不知为何变了心性,可也正因如此,墨燃才有机会知道了那么多他前世不知道的事。

    比如曾经让他惦念了一辈子的红油抄手居然是楚晚宁包的,比如见信如晤展信舒颜是楚晚宁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的,比如……

    比如楚晚宁曾经的师尊,竟然剖过他的灵核……

    楚晚宁收了怀沙,瞥了墨燃一眼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墨燃跟上楚晚宁,忍不住问道:“师尊……听闻您初入世时,便是儒风门的客卿,难道儒风门与师尊也有过节吗?”

    “过节倒也算不上,”楚晚宁回头扫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墨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顺,但儒风门到底不好对付,带着墨燃同去也容易办事,便没多想,“只是儒风门那群酒囊饭袋,本事没有,倒是一个个在上修界混得脑满肠肥,没一个好东西。且多年前在金成池前,南宫柳所为,实在脏我眼睛。”

    虽然知道此一去必定又是血流成河,但墨燃心底里却还是愿意和楚晚宁站在一边的。

    要他放弃和南宫家的仇怨,实在太难……

    但儒风门也并非全是南宫柳那样的人,南宫驷与叶忘昔,还是称得上真君子的。

    于是,墨燃便在路上劝楚晚宁道:“师尊……弟子有一事相求。儒风门的人,确实死有余辜。但其中却是有两位真君子……恳请师尊能放他二人一条生路……”

    楚晚宁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说谁?”

    “是儒风门的少主南宫驷,与他的随侍叶忘昔……”墨燃犹豫道,“我这些年游历在外,有幸与他们结识,可以断定,他们并非伪君子。”

    “不用你提醒我,”楚晚宁沉默半晌后道,“南宫驷曾三拜我于宗庙前,拜师礼已成,也算是我的徒弟,我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至于叶忘昔,见了再说。”

    “什么?!”听完楚晚宁这句话,墨燃心里的小醋坛子顿时被打翻在地。

    楚晚宁,你怎么从没跟我们说过你还有个徒弟?!

    你收徒这么挑剔的人,怎么随随便便就多了个徒弟?!

    你那么看不上儒风门的人,可你居然承认南宫驷这个徒弟?!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

    墨燃醋意汹涌,恨不得回到前世做踏仙帝君的时候,别说别的徒弟,就算有谁敢多看楚晚宁一眼,墨微雨都会挖了他的眼珠子。

    本座……本座好酸……

    .

    酸了一路的墨燃跟着楚晚宁来到儒风门,墨燃以为总要先走流程等人通报,楚晚宁却直接召出了天问劈裂了儒风门入口前的牌匾。

    墨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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