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兮凝被赵尔容暗害命悬一线时,为她提出保命之法的老妪从更深更远的山中来, 一双盲眼半截树枝, 在一个深夜敲响主家大门。
是这人算出刘蕊儿家所在公寓的电梯, 让人在电梯角落放下那个红包袱,也是这人为赵兮凝点灯养她失魂的肉身。
由始至终不曾有人怀疑过这人的目的。
这人也是赵家人, 五十年前不知为何缘由被独自流放入无人深山中,至于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或者究竟犯了什么过错, 赵老夫人也不知道,毕竟那时候她都还未出生。
“从那时……”赵兮凝淡淡地移动视线划过对面面容逐渐失色的少女:“就是个局, 这人与族中一些人联系勾结设下的局。”
赵兮凝已经听说赵庆来时路上发生的一系列‘意外’,这些人势力能侵入主家, 证明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旁系。
两个女儿被人设计, 一个被当成刀子捅进另外一个身体, 不仅如此还连环设计整个主家, 想要动摇主家的地位甚至危害主家存亡,赵老夫人怒不可遏,紧捏手下的扶手,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而欺瞒辱弄她的人中还有一个曾在她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晃来晃去。
她厉声对门外道:“带她过来!”
门外两侧立刻出现两个一身短打的家奴,他们一看就是练家子始终垂首, 对上赵老夫人时宽广厚实的背屈下,表现出绝对的服从。
“是!老夫人。”
赵老夫人知道那人肯定早已经入山躲起来,她双眼盲的却能凭一截树枝走出深山,可见她对那里何其熟悉, 想要找到人谈何容易,可是不把那可恶可恨的老妪逮回来千刀万剐,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让所有人都给我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赵老夫人咬牙切齿,目光扫到右手边脸色发白的赵尔容,紧捏扶手的右手忽然收起闷拍了扶手一下猝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包裹着僵硬指关节的肌肉紧绷,赵尔容白着脸抬头不安地看着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自作聪明,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除了兴风作浪你还会什么!”
指关节打开在这张娇憨圆润却惨白的脸落下严厉的一巴掌。
这半边脸慢慢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滚烫的红印,赵尔容颤抖的双眼是不敢相信和绝望。
仿佛她所坚信的一切崩塌了一般。
赵兮凝看着她们表情没有变,只是扶着椅子站起身,平静道:“这个局局眼是夫人,现在夫人已经回府,他们希望落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暗我明,一定要找出他们否则后患无穷。”
赵兮凝气虚体弱声音亦是中气不足,可她一出口说的话却奇异地充满力量让人信服让人冷静。
赵老夫人也知此时不是追究赵尔容过错的时候,只是她不知为何一母同胞姐妹二人差别却如此之大!
目光如刀般刮在赵尔容红红白白的脸上,赵老夫人压下怒气与厌弃甩袖回到主位:“你给我滚!今日立刻就滚!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这是赵尔容第二次被流放,第一次是她对赵兮凝下手后,她被赶出主家,不同于被流放深山的那名老妪,赵兮凝和赵尔容在族中都有势力依附,在外也各有资产,因此赵尔容在外日子过的不差只是名声不好听且远离权利中心罢了。
那次她带着王琳回来将功抵罪。
而这次她一回来就挨了一巴掌,再次被流放她又挨了一巴掌。
赵尔容坐在椅子上,全身都在发抖。
对面赵兮凝扫来的目光平淡,在她眼中却是莫大的耻辱。
她自以为聪明,可她是被耍被利用的那个,她以为二人公平竞争,可她其实是被厌弃的那个,由始至终娘亲都更偏爱另一个,赵尔容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恨,对所有人对一切事物的恨,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在她心底滋长。
赵尔容颤抖地站起,低身对赵老夫人行了一个礼,维持着体面告退。
赵兮凝体力不支站不住又坐回椅子上,她沉默地看着赵尔容缓缓退出去。
娘亲从不会在她们二人面前教训另一个,最多只会口头训斥,这次看来是真的怒火攻心气极了。
“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如此大胆!”主位上的赵老夫人双目狠厉。
这想害的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整个主家,想要撼动主家在整个赵家的地位,这简直是造反。
赵兮凝身体尚未恢复完全,调查之事只能先由赵母做主。
可赵兮凝离开时总有些不放心,娘亲怒火攻心这完全可以理解,她自己刚知道这件事时也难以平静,可人若被愤怒蒙蔽就很容易考虑不周全。
唯有想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或许不会这么快有动作,而过些日子她身体就好些能处理此事。
虽然这般想着可离开时,赵兮凝还是嘱咐管事留下至少一半家奴护宅,剩下的再调去入山寻人。
这时候还没有人能想得到,‘意外’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它像是跟了王琳一路回来,来到主家,以覆窟倾巢之势悄无声息到来。
这天先后离开这里的两拨人,赵庆和赵尔容,冥冥之中仿佛就是宿命一样,这两个人都是间接或直接引来灾祸的人。
赵庆带来的消息像是一块石头落入主家这片幽深宽广的湖面,激起淡淡的涟漪,但很快就沉入湖底消失不见,似乎并没能撼动这个地方。
毕竟这座古宅已经屹立数百年,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不曾经历过,没人会想到这一天一颗石头子会击垮这座庞然巨物。
白天里阳光明媚,树叶唰唰地在枝头起舞,鸟儿在黄昏时分返巢在枝头上叽叽喳喳,此处就像是一幅遗世的古画,数百年来如一日般的安逸美好,连时间走到这都不禁流连忘返放慢步调。
红霞映在翠绿的树冠草地,映在清寒的石板路,映在连绵的黛瓦飞檐。
屋顶两樽石雕祥兽相背分别眺望着东西两个方向,注视着墨青色由东至西缓缓吞没所有的红。
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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