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落梅就回来了, 走到叶青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石嬷嬷回头看了看, 不见儿子跟着回来, 心里一紧,嘴角向上扯了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公主,是不是陶大人不准放小儿回来啊?”
石嬷嬷一时悲从心来,她一个做下人的, 不过是仗着小时候奶过长公主有了点情份,才敢向长公主求情。“公主, 难道陶大人连您的意思都不听吗?公主, 您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啊?都是老奴的罪过,让公主丢了面子……”
话里话外都在说京兆府尹陶大人一点都没把叶青放在眼里,区区一个臣子就敢公然违背公主的命令。而叶青在众人眼里可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女, 这事一出就完全是打了长公主的脸面,让陛下的宠爱变得名不副实。
如此一来, 其他人也可以有学有样, 长公主的威望就一时间降到了最低,这对从小就享受最高权势的京城贵女来说完全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叶青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说得越来越激动的石嬷嬷,其她众人早就大惊失色,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若不是叶青没有发话, 她们早就想把这敢挑拨离间的小人拖下去了。尤其是站在一边的落梅,气的脸颊一鼓一鼓的,脸上的愤恨和担忧清晰可见。
落梅从小就开始侍候叶青,如果不聪敏伶俐,她根本不可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即使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如此宠爱长公主,但也知道陛下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俗话说惯子如杀子,陛下的这种宠爱像极了捧杀。
若不是公主自小就早慧,恐怕公主现在已经变成了唯吾独尊,嚣张跋扈,头脑简单的人。比如现在一听石嬷嬷简单的挑拨离间,就头脑发热的恨不得去找陶大人的麻烦。
落梅微微抬头,见叶青无悲无喜的神情,嘲讽的看了一眼石嬷嬷,可惜了公主的一番好心。若石嬷嬷是个聪明人,听从公主的安排,看在石嬷嬷侍候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公主自然会放她一马,但奈何有人想一头走到黑,那也怪不得公主翻脸无情了。
石嬷嬷说了半天,也不见上头有动静,大着胆子抬头一看,被叶青冷冽的眼神吓了一跳。僵着脸哭诉道:“请公主恕罪,都是老奴的罪过,让公主颜面尽失。”
叶青看着惺惺作态的石嬷嬷半响,才慢悠悠地说道:“落梅,把府中所有人都叫上来。”
偌大个庭院,池塘两边杨柳依依,一阵风吹来带着一股花香,本该是惬意享受的画面,偏偏被跪在地板上的老妇人破坏了。所有的下人按男女站在两边,有瑟瑟发抖的,惊慌失措的和满脑雾水的,堪称人间百态。
叶青冷淡的看着众生百相,她很少插手府里的事情,只要某些人做好自己的本职,不惹出麻烦,叶青对府里的一些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这府里的探子传出去的消息都是她让人可以看见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叶青从来没有想过把公主府打理的成铁桶一般,这府里的人除了有几位皇子的人,还有皇帝的人。就算她把府里的人都清洗一遍,其他人也还会从把人安排进来,她还得浪费精力把人找出来,还不如就成现状。
只是如今也该敲打敲打了,毕竟这公主府的主人是她,就算叶青不在意有人在府里搞小动作,但她也很厌烦那些偷偷摸摸的老鼠,想搞事就得动作小点,不要让她抓到把柄。
“所有人都到了?”叶青抬头看着落梅,挑眉道。
落梅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向前一倾道:“是的,公主。”
“本宫对你们好吗?”叶青眼神凌厉的看着众人,明明没有看某一个人,众人却觉得叶青是在盯着自己,心里有鬼的一些人两股颤颤,站都站不稳了,悄无声息的往大腿一掐,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公主对奴婢很好,您对奴婢的恩情,奴婢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梦菊突然向前一步跪下来,随即所有人都像惊醒了一般,全部都跪了下来。
“本宫知道,你们有些人打着本宫的名号仗势欺人,有些人身在曹营心在汉,本宫对这些都不在乎。但是谁让本宫丢了面子,本宫就让她再也没有颜面可言。”听着叶青冷漠的话,明明是大热天,众人却齐齐打了个颤,身上的冷汗全冒了出来,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石嬷嬷在叶青叫人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对劲,长公主这话明显针对的就是她。石嬷嬷心里有点后悔,她没想到长公主也是欺软怕硬的人,连一个京兆府尹都不敢对付,偏偏找她这个小人物的麻烦。
“嬷嬷,你儿子的命,本宫保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宫给你个选择,你是选择自由身和你儿子一起发配西南,还是选择被发卖出去,嗯?”叶青说的漫不经心,听的人却无端惨白了脸。
石嬷嬷惊的浑身趴在地上,垂下的眼底藏着无人看见的狠毒和嫉恨,“公主,求公主饶命!”西南那等苦寒之地是人待的地方吗?多少人发配西南人还没到就先倒下了。以公主的权势,把她儿子捞出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好歹公主还吃过她一口奶,叶青却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办,果真皇家的人都是些狼心狗肺之人。
“看来嬷嬷选择不去了?”叶青状似惊讶道,说的石嬷嬷脸色通红,其他众人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石嬷嬷,在场的人都知道石嬷嬷平时有多宠爱石小子,简直是要星星要月亮都会想办法给他弄来。没想到石小子这一出事,石嬷嬷倒是哭着求情,但这让人陪着去西南就哑口无言了。
“不,我去西南。”石嬷嬷闭了闭眼睛,嘶哑道。她就一个儿子,若这次不陪他一起,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跟着也有人能收尸立个碑。
“下去吧,带嬷嬷去收拾东西。”叶青摆了摆手,她知道石嬷嬷这几年捞了不少好东西,叶青也不打算追究了。有时候,银子越多越会坏事,不说西南那个穷苦之地,就说这一路跟着的衙役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露了银子,也只会让人的胃口越来越大罢了。
叶青不是圣母,石嬷嬷被人收买的消息,早就有人报上来了。既然石嬷嬷看不上她这条船,那么她也用不着好心提醒了,能让石嬷嬷把东西全部带走,已经是她仁至义尽了。
“是。”落梅点头,就让人把石嬷嬷带下去了。
公主府里的人经过此事之后,老实了一段时间,平时混水摸鱼的都没有了。众人想起石嬷嬷的事都心有戚戚焉,别看长公主平时不怎么管事,对下人赏赐也大方,但真惹到了长公主,下场就如石嬷嬷一家,别看石小子被公主保了一命,但被发配到西南也只会生不如死,那日子还不如一刀了结了来的干净。
尤其是石嬷嬷年纪也大了,在府里养尊处优的也没有受过什么苦,那日子还不知道有多难过,幸好公主人好,允许石嬷嬷把多年的积蓄带走,有银子打点,路上也能少受点罪。
京城的大多数人家都盯着公主府,这事一出,叶青又没有把这事瞒下来,很快京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由于叶青在其中插了一手,京兆府尹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也手下留情了。这本来也只是件小事,毕竟这只是一个奴仆做的,公主府出面做了赔偿,受害者家人也没有意见。
但在某些盯着长公主的人看来,叶青这就是在包庇家仆,干扰朝廷命官办案,隐约有插手朝政的倾向,御史直接就在朝会上发难,向皇帝请求惩罚长公主。
而某些人直接把这事牵扯到太子身上,言长公主一个女孩哪里有胆子敢插手政事,除非长公主背后有人撑腰,而这人除了一母同胞的太子不会是其他人。
其他大臣闻言眉头一皱,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就算是长公主奶娘的儿子,也不过是一个奴仆,即使长公主头脑不清醒,太子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人让自己沾上污点。况且以陛下宠爱长公主的劲,说不定陛下也只会轻拿轻放,他们何必在长公主一介女流身上做文章,还遭到陛下的厌烦。
因此除了个别大臣像鸡打血上头了一样,其他人包括太子的对头都默默不做声,既然有人做探路石,他们就先围观好了,若陛下松了口,他们再随机应变不迟。
“行了,爱卿所说,朕已知晓,爱卿还是多关心关心朝中大事。至于安宁,不过是不忍心奶兄丢了性命罢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过有错就罚,让人传话给公主,让她抄一遍佛经认错。”皇帝等了半响也不见有人附和,才慢慢说道。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没想到陛下如此宠爱长公主,对太子更是信任有加,除了一些心思敏锐的,其他人都为太子如此受陛下信任而心惊。而太子这一系的人则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盛极必衰,长公主受宠是好事,但若陛下无原则宠爱长公主就是一种错误了,能坐上皇位的都不是心软的人,何况当今陛下帝王心术又不缺,长公主背后的太子和林国公府就注定让皇帝不能放下戒心。
若陛下能借着这事狠狠的惩罚一下长公主还好,但陛下如此轻拿轻放,表面看是宠爱长公主,但若是日后叶青再犯错,到时候皇帝就会一齐清算了。那时候皇帝的态度就不会这么温和,还不如就现在狠狠受罚,这事就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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