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章

小说:怎敌皇嫂风情万种 作者:梨漾
    孙若清回京时,虞妗正为秦宴的事头疼得很,他是有五六日不曾进宫,折腾人的法子却不少。

    变着花样送来甜蜜缠绵的情诗,字里行间那点缠绵悱恻,与往常那端重自持的摄政王判若两人,除了三不五时写得信以外,间或会送来一支新开的绿梅,新样式的凤头钗,抑或一些新奇可口的糕点,旁的珍品古玩,跟不要钱一般往宫里送。

    算得上的挖空了摄政王府,来讨好虞妗。

    不过几个来回,虞妗的寝殿里,大大小小摆满了他送来的物件,每一步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

    青黛进来时,虞妗正把玩着一个九连环,亦是前不久秦宴送来的。

    “孙公子说他已带回信物,问娘娘是否要过目。”

    虞妗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摆摆手说:“让他送给蒋相爷吧,就当是冬至大礼了。”

    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孙潜如何了。

    青黛答道:“孙大人年事已高,这一番折腾下来,身子骨大不如前,想来不久后便要上奏乞骨回乡了。”

    虞妗沉吟道:“对孙家来说,这也是一场无妄之灾,本不该他们遭受的,你去开我的私库,挑些用得上的,搭上些许银两,交给孙若清吧。”

    “孙家那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追封个县君吧。”

    “你再和孙若清说一声,好好读书,明儿春闱可要加把劲儿。”

    孙若清是个能狠得下心的,心狠的人才能成大事。

    虞妗从前为秦寰谋划,如今她要为另一人培立忠臣。

    孙若清听了青黛带来的话,并未多言,也不曾推拒虞妗所赠的银钱,他明白虞妗的意思。

    早前皇上便已经派人给孙家送去了补偿,可人都死了,补偿又有何用,是虞太后,给了他手刃仇人的机会。

    孙若清依稀明白了什么,这是虞太后的援手,也是求贤令,于是他毫不推拒她的好意,她的大恩,没齿难忘,无以为报,自当毕生忠于她。

    不过孙若清还是婉拒了孙姑娘的追封,他告诉青黛:“人死如灯灭,如今最紧要的,是活着的人,请大人转告娘娘,来年春闱,玄仲必将全力以赴,不负娘娘期望。”

    青黛将这段话转告虞妗,虞妗并未多言,只笑了笑,将拆解开的九连环堆在一旁,阖眼陷入了沉思。

    孙若清一出宫,便往丞相府去,趁着夜色掏钱请了个乞儿,让他务必将木匣交给蒋韶。

    小乞儿虽是奸猾,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好歹是按照吩咐将东西交给了蒋家的门房。

    孙若清倚在蒋家的府墙上,直等听见里头慌乱声骤起,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便是冬至,按理是休沐日,晚间携家眷入宫参宴便可。

    虞妗却在一大早,接到了蒋韶的奏折,看罢后险些笑得直不起腰来。

    银朱大着胆子问:“娘娘,里头写了什么?”

    虞妗将奏折倒扣在案面上,笑着说:“他参押送官办事不力,致使莫文轩遭贼人杀害,人头都送到他府上去了,要我给他寻个公道。”

    银朱惊得掩唇说不出话来。

    虞妗将奏折递给她,又道:“这奏折定然不是蒋韶写的,”

    银朱接过来,翻些看了看,疑惑道:“可这不就是蒋相爷的字迹吗?这官印也是真真的。”

    “你说,依照蒋韶的心机,他会不知,我是定要莫文轩死的。”虞妗站起身,让青黛伺候她更衣:“他明知是我的作为,又如何会拉下脸来求我要个公道呢?”

    虞妗指了指宫外:“这奏折,应当是他那位从未露面的大姐写的。”

    银朱和青黛都对这号人不甚熟悉,听虞妗说着便是一头雾水。

    “听说蒋母身子向来虚弱,蒋韶的管制教养,除了书院的夫子,均是这位蒋家大姐亲自教导,”虞妗眸色微深:“能教养出蒋韶这般人物,这位蒋家大姐又岂能是池中物?”

    “如今这一手,和蒋韶如出一辙的字迹,更能说明她的不简单,不过她应该不知道我会如此了解蒋韶,她的算计,注定要落空。”

    虞妗提笔在那封奏折上批红,边写边问:“那日,罗布麻一事,可查出来什么?”

    银朱和青黛对视了一眼,一人将殿门关上,一人走向大敞的窗门处站立。

    青黛这才说:“您可记得,翠微宫那位陈太嫔。”

    虞妗手下微顿,她记得,这位陈太嫔不过比她大五岁,便是那位原妄想取代白氏,企图嫁给虞祟的那位,陈氏的侄女。

    强嫁未遂,而后便被陈家送进了宫,要知道,那会儿先帝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并无力气宠幸嫔妃,这宫门犹如阿鼻地狱,她这一入宫,便该同虞妗一般,彻底的守了活寡。

    谁知她又是个不安分的,御花园一朝偶遇,将先帝请去了她宫中,不知使了什么阴毒的法子,让先帝宛如壮年回春,竟强撑着病体,宠幸了她一晚。

    许是试图赌一把,万一这一夜便怀上了呢,若是个龙子,她便是太后!

    可惜哪有那么多万一,先帝病体沉疴,精水不济,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否则这燕宫里这么多年来,如何只有福宜和秦寰两个独苗苗?

    她这一赌还险些将先帝彻底拉进鬼门关,虽是被姜眠秋救了回来,却也无济于事,本还有一年的命数,却因精气已散,油尽灯枯,不过月余便撒手人寰。

    陈太嫔罪不可赦,本该与先帝殉葬,所幸虞妗嫁进了宫,陈氏以虞妗生母王氏要挟,逼着虞妗将她保了下来,不过也落得个幽闭冷宫的下场。

    这三年来她倒也还安分,缩在翠微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这事竟也扯到她的身上去了不成?

    虞妗摇摇头,果然是不该心软,有些人是该早死,否则便是东郭先生与狼,迟早反咬一口。

    “小厨房的几个宫婢已经招认,东西确实是从翠微宫来,是陈太嫔身边的掌令女官岁合交给她的,奴婢并不想打草惊蛇,便没径直往翠微宫拿人,还请娘娘决断。”

    虞妗一下便明白过来了,这是西宫那个和她那好继母,在找替死鬼呢,好巧不巧,这燕宫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

    她与陈太嫔本就有旧怨,她若是不多日死了,追查下来,罪责必定落在陈太嫔身上。

    “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亮,两个人当真是好无辜啊。”

    “她们要我找陈太嫔算账,那便如她们所愿,今日冬至宴过后,摄政王大军出发,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青黛小心翼翼道:“娘娘……是不想王爷为您担心吧?”

    虞妗一噎,毫不犹豫的反驳道:“才不是,大军未发,哀家若是出事,岂不是动摇军心?与他何干?”

    听着她响亮的否认声,青黛银朱满脸的不信。

    虞妗才不管她们信不信,又吩咐道:“传我口谕,将齐漪禁足在长亭殿,今日冬至宴,甭让她出来捣乱,看着她烦得很。”

    等到下午,虞妗先是填饱了肚子,才施施然往太和殿去。

    皇宫大宴,文武百官可携内外命妇,及家中适龄的姑娘公子一同前往。

    说来说去,不论是宫中宴席,亦或是官眷宴请,都像是只有给各家的公子姑娘相看的作用。

    虞妗坐在上首百无聊赖,殿中央是翩翩起舞的舞姬,一旁是嗓音悠扬婉转的歌姬,眼看着底下,不过是几番觥筹交错,便有好几对公子姑娘瞧上了眼。

    一看这姑娘羞红了脸,率先退席拉着手帕交要往外头走,惦记着她的公子哥,忙不迭地起身告辞,要与她偶遇去了。

    虞妗看得可乐得很,感叹道,男欢女爱确是世间少有的,令人可憎又可爱之物。

    她正看的高兴,却猛然察觉出一抹灼热的视线,顺着那一抹视线望去,虞妗便落入了秦宴那一双罕见的温柔潭。

    自打那日剖白心迹过后,秦宴好似彻底不明白何为廉耻了,想起那一封封送进桂宫的,缠绵悱恻的情书情诗,虞妗几乎鸡皮疙瘩掉满地,险些忍不住替他害臊。

    不由得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收获了坐在秦宴身边的,宋嘉钰惊悚的目光,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一个天雷轰得他人事不知。

    虞妗正纳闷儿,恰巧秦寰与她说话,便将此事抛诸脑后,高高兴兴的看舞听曲儿去了。

    只是,今日注定了她不能高兴太久,不过几息的功夫,殿外突然起了喧哗声,一个身形高大,身着玄黄色四爪蟒袍的中年男子,踱着慢条斯理的步子,往殿内走,边走边朗声大笑:“此等盛宴如何能少了本王?”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又走出一个娇俏的身影,一袭红衣风情惹火,轻纱拂面,只露出一双勾魂的媚眼,上身只着了艳红的抹胸,白嫩的纤腰显露无疑,下半身是透纱的灯笼裤,纤细匀称的双腿若隐若现,手脚皆系有铃铛,一举一动灵俏可人。

    她的出现,顿时便吸引了场中太半的目光,连虞妗也忍不住目光随她而动。

    “原是高阳王?”

    高阳王随着声音看去,望着座首上那衣着华贵的女子,眼露惊艳,随即屈身行礼:“臣,高阳王秦震,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

    “臣女高阳郡主,秦昭,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

    虞妗向来敏锐,她异常明显的感觉到,有人怨毒的瞪了她一眼,而那视线的来源……

    虞妗看向垂头的高阳郡主,她从未见过此女,万不可能与她结仇。

    虞妗不说话,一时间殿内彻底安静了下来,静谧得仿佛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秦寰也是头一回见这个便宜皇叔,连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这位高阳王都称病不进京,天知道他怎么这会儿回京了,悄无声息堪比幽灵,他也不知虞妗是否早已收到消息,不过看样子,她也是不知道的。

    遂笑道:“皇叔公不必多礼,快赐座,怎么进京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朕也好早做准备,您这会儿来,朕这会儿吩咐人准备怕也是有些仓促的。”

    秦震乐呵呵的说:“皇上莫不是怪臣突然前来叨扰了吧?都怪我这姑娘顽皮,说啊,要给她表哥一个惊喜,是以这才一直瞒着行程,进京也不曾说一声。”

    表哥?虞妗眯了眯眼,高阳王乃是德宗幼弟,地位超然,这满朝文武,能让秦昭称表哥的,唯有秦宴一人尔。

    果不其然,在内侍给她二人拿来蒲团时,秦昭眉眼一弯,径直往秦宴方向去:“我要和表哥同坐。”

    随即在秦宴面前站定,语气欢快,便是隔了一层面纱,也能猜得出她的脸上如沐春风的笑意。

    “表哥,许久不见。”

    虞妗这下明白过来了,她当然不曾见过这个秦昭,她也不曾招惹过她,真正招惹了她的,是秦宴。

    自己完全是经受了无妄之灾。

    可秦昭注定一腔春心向东流了,秦宴根本就是个榆木疙瘩,哪里懂她那点小心思。

    头也不抬的道:“让开。”

    秦昭脸色一变,以为他在怪自己挡着他看殿中舞蹈的美人了,登时柳眉倒竖:“表哥觉得她们跳得好看?区区舞姬,如何比得上我?还是表哥觉得我跳得不如她们吗?”

    秦宴烦她挡着自己看虞妗了,本就不耐烦得很,她这质问的语气更是火上浇油,睨着她,毫不留情的讽刺道:“原来郡主尚且有自知之明,本王也不必明说了。”

    中原女子多含蓄,少见秦昭这般大胆奔放的,直看得虞妗啧啧称奇。

    秦朝怒火上头,势要与池中的舞姬比较高下。

    虞妗真觉得自己见识少了,竟然真会有人自降身份,拿自己与个舞姬相比,更稀奇的是秦震居然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面上一派纵容之色,更多的竟是引以为豪。

    舞姬低眉顺眼地从台中退下来,秦昭与她四个橙衣婢女昂首挺胸的站立在正中。

    一声尖锐的哨声过后,充满异域风情的鼓点声骤起,秦昭随之而舞,一行一动间充满了力量,她手脚上的铃铛接连发出脆响,合着沉闷的鼓点声,莫名相得益彰,引人啧啧称奇。

    虞妗这注意力却落在她那四只铃铛上,方才秦昭走动时,那铃铛是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她还以为这本就是哑铃铛,没想到竟然是会响的。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高阳郡主,不但会舞,还会武,并且一样技艺高超,是个需要防备的对象。

    她可没忘记,秦昭那怨毒的眼神。

    虞妗对意图不轨的人没什么好脸色,自然对她的舞蹈也无甚兴趣,眼神在周遭胡乱看着。

    不得不说,这个高阳郡主一举一动所携带的神秘感,吸引了不少人,起码宴席上大半的文武官,眼珠子都直勾勾地落在她那扭动的腰身上。

    只有两个人恍如异类。

    秦宴和姜眠秋。

    姜眠秋生平两大爱好,一是医术,二是美食,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他眼前,怕是还抵不上一盘肥得流油的卤猪脚。

    至于秦宴……

    虞妗觉得自己已经免疫了,本想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从而无动于衷。

    没想到秦宴那狗狗眼当真是让人抵抗不了,换位思考一下,在外高冷生人勿近的大狗狗,却在见到你时摇头摆尾好不快活,你能做何感想?

    虞妗已经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现在就是个罪人,抛弃秦宴那个小可怜的罪人。

    密切注意秦宴的秦昭自然不曾错过他二人间的视线交流,几步跨在秦宴的面前,将虞妗挡得严严实实,曼妙的腰肢灵动如蛇,铃铛声声声勾魂,一旁的宋嘉钰都看直了眼,偏偏秦宴没有魂。

    秦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眸清冷不见丝毫迷乱,冷声道:“高阳郡主久居封地,怕是忘了自己身为皇家郡主该有的本分,这等下三滥的招数,还是莫要在本王面前使。”

    宋嘉钰突然清醒过来,惊觉自己竟是中术了,狼狈的咳了一声,连声道:“是,是啊,郡主是乃皇家脸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为群臣献舞,实在是不妥,不妥。”

    接连两句话,终于把神魂尽失的文武官骤然唤醒,恍若是做了一场梦。

    秦昭捂住心口往后退了一步,轻咳一声险些站不稳,几个婢女连忙上来搀扶她,秦震这才面露不豫。

    虞妗惊觉,原来秦昭并非会武,而是精通术法,不过短短一支舞,一人一鼓一铃,竟能将满朝文武的心魂均摄了去。

    不过看样子,秦宴强破了她的术法,她似乎被反噬了。

    虞妗好心问道:“郡主可无碍?要不到后头稍事休息一会儿,若是有何不妥,太医署的一干太医均在殿中,也好及时诊治。”

    秦昭对虞妗满腔怨怼,在她看来,这句话便是在嘲讽她,强撑着站直身子,朗声道:“臣女自幼长在高阳,不通礼数,还望皇上,太后娘娘莫要怪罪。”

    不等秦寰说话,秦昭又说:“臣女远在高阳也是有耳闻,太后娘娘端敏贤淑,实乃中原女子的典范。”

    “也不知娘娘是如何做典范的,也好教导臣女一二。”

    虞妗挑眉,已经很久没人敢对她挑衅了。

    “世人传唱,不能信以为真。”

    秦昭向来在高阳横着走,就没怕过人,这回进京来,自然也不把京中人当回事,她只是怨,怨秦宴对她视而不见,怨虞妗对秦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怨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虞妗唾手可得。

    “若只是俗世传言,莫不是文武百官皆受人所蒙蔽了?”

    “听闻宫中还有一位齐太后,应是皇上的生母,为何不见她,而是你坐在这儿?”

    殿中一片哗然,秦震竟还捋着胡子,笑眯眯的说:“小女娇惯,小女娇惯。”

    虞妗粲然一笑,风姿卓绝。

    “因为,哀家是你皇婶,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因为哀家在上面坐着,而你,只配在殿前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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