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何清歌番外

小说:舞至心尖 作者:许我无忧
    --听闻爱情十有九悲。

    还有一个呢

    何清歌“还有一个, 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

    时怀瑾和安之平时都住在公馆,过年过节的时候,他们会带着嗯嗯和狗子们回老宅, 陪长辈们过年。

    时间飞逝,又是一个大年三十, 一如往年,时怀瑾带着老婆儿子和狗子们回了老宅,时修去年年初结了婚, 也把南桑带回了家。

    年夜饭时, 一大家子围着坐在大圆桌子上, 十分的热闹。

    饭后, 大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 壁炉的火花一闪一闪, 噼里啪啦,茶几上摆着数个果盘和零食盒,茶壶冒着白色的雾气,茶香伴着热气一起袅袅上升。

    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年味浓,人心也就软了。

    曾经被称为铁娘子的何清歌甚至拿出了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毛线,和时卿坐在一起,一边笑着聊天, 一边低头织着小荷包, 带笑的眉眼看着很是柔和。

    她常年待在国外, 到处飞, 总是一身正装出现在各种谈判的会议上, 见的也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渐渐的, 心就变硬了,心中憋着一口气,脑中时常蹦着一根绳,很少能轻松。

    能让她柔软下来的,除了她嫡亲的姐姐之外,就只有时家人。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胜亲人。

    对五岁的嗯嗯来说,过年是个非常好的日子。

    这一天,时家大赦,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有限制,还有爷爷他们护着,他爸爸想管也管不了,于是他小嘴巴没停,开心地吃着小零食,难得安静地陪着看了一会儿电视。

    但才一个小时不到,他便开始坐立不安,频繁转头往窗户看。

    时怀瑾揽着安之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伸手从茶几的果盘上拿了几颗葡萄,剥了皮给安之喂了一颗,顺手也递了颗递到自己的儿子的嘴边。

    嗯嗯看也没看,张嘴,一口咬下,他愣住了。

    葡萄皮没剥

    他仰起头,鼓着腮帮子,愤愤地看向自己的爸爸。

    他的爸爸悠哉游哉地抱着他的娇娇妈妈,正低着头剥皮,剥完就喂到他妈妈嘴里,喂完之后,手一转,把一颗没有剥皮地递往他唇边。

    嗯嗯没张口,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着嘴里没有剥皮的葡萄,别开脸轻哼了一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他学着柚柚生气时的样子,两只小短手叉腰,小屁股撅起,一扭一扭的,小脚踏在地毯上,每一步都很用力。

    时怀瑾拿起纸巾擦了擦手,转头看着走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挤在时穆和南桑中间坐下的嗯嗯,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终于走了。

    安之没错过时怀瑾浅浅上扬的嘴角,也懂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心中好笑,嗔怪地在时怀瑾腰间掐了一下,“你把儿子弄生气了。”

    时怀瑾把安之搂近了一点,握住安之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到嘴边吻了吻。

    又偏过头在安之的耳畔亲了亲,轻笑了一声,“我这是在帮小穆攒经验。”

    安之“”

    这几年,关于带孩子的经验,时穆可没少攒。

    另一边,时穆看了看身边的小嗯嗯,又转头看了看正溺在他小婶身上的小叔,他有些嫌弃的嗤了一声,而后捏了捏时嗯嗯的小脸,问道“嗯嗯,想玩鞭炮吗”

    闻言,时嗯嗯抬起头,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摇摇头,“我不玩。”

    他妈妈说了,小孩子玩鞭炮会尿床。

    过了年,他就快六岁了,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他可不想上小学还尿床,更不想有被左左嘲笑的把柄。

    半人高的小孩子一个,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就算表现得再怎么成熟懂事,但却不知道自己把所有渴望都写在了脸上。

    时穆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要不要去玩烟花”

    烟花

    妈妈只说不能玩鞭炮,没说不能玩烟花。

    那应该可以玩

    时嗯嗯咬着手机,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点点头,“好。”

    说着,他牵住了时穆的手,“哥哥,你带我去。”

    “嗯。”

    时穆应了一声,和南桑说了一声,而后牵着时嗯嗯的小手从沙发上起身,往后面的储物室走。

    时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看着时穆,问“不好好看电视,又想去哪玩”

    老爷子是个长寿的老人家,但年龄摆在这儿,身体大不如前,走路都有点费力。

    大抵是因为年纪太大了,他性子静了,总是格外珍惜一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光。

    就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坐着,他都会很开心。

    时穆回头,刚想回答,时嗯嗯就抓紧了他的手,大声替他回答了,“太爷爷,哥哥说想出去玩烟花,我陪他一起去。”

    时老爷子吹了下胡子,瞪了时穆一眼,“哼,都这么大个人了,像个小孩子似的,还不如小嗯嗯。”

    时穆“”

    他有些无奈,下意识看向了他小叔。

    他小叔侧眸看着他,眼神淡淡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嗯嗯不仅长得像他小叔,就连这恶劣的性子,那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人人都说他小叔从小就听话懂事,他很赞同。

    但人总有顽皮的时候,他小叔也一样,混帐事没少做,还总是喜欢拉着他。

    他玩的时候的确是玩得挺开心的,但最后背锅的也总是他。

    而他小叔,永远顶着那张云淡风轻的笑脸,被人夸听话懂事。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成家立业,他好不容易摆脱小叔,但又开始被小叔的亲儿子坑。

    对此,时穆欲哭无泪。

    见时穆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爸爸发呆,时嗯嗯拽着时穆的手摇了摇,仰着头,脸上笑容灿烂,像是天真纯洁的小天使,声音也软软糯糯的。

    “哥哥,不去拿烟花了吗”

    时穆回神,低头看着眼睛玩玩的时嗯嗯“去”

    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客厅,一直安静地坐着没说话的时修突然起身。

    时老爷子眉头一皱,“你又要去哪”

    时修头也没回地回答道“去看他们放烟花,小穆向来粗心,别伤了嗯嗯。”

    说是这么说,他前进的方向,明显是储物间。

    过了一会儿,时修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他手上抱着一个红色的大箱子,箱子上还印着绽开的五彩烟花。

    看着时修走远,时卿忍不住捂嘴笑“他前几天在网上搜罗了一大堆东西,我收快递的时候看了下,上面写着网红烟花。”

    “都是些什么小旋风、小陀螺、钢丝棉烟花棒什么的,全是小孩子喜欢玩的东西。”

    时老爷子“”

    时怀瑾搭在安之腰上的手紧了紧,低着头,没说话。

    安之握住了时怀瑾的手,转过头,透过贴着福字的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夜景。

    庭院的灯被开到最大,阶前亮如白昼。

    高高低低的灯柱也一同亮起,上方罩着红色灯罩,柔和的红色光线幽幽淡淡。

    白天下了场大雪,刚停,地上覆了层厚厚的雪,树顶和灌木丛也披上了银白的披风,隐隐约约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红灯笼和跳跃的彩色霓虹灯。

    最空旷的雪地上,六十多的时修白了半头头发,他正握着点燃的钢丝棉烟花棒,和时修一起转着圈。

    明黄色的火星四处飞溅,在空气绽放出各种模样,时而聚成花朵,时而化成爱心,很是好看。

    狗狗们围着一圈跟在后面跑,嘴里汪汪叫着,脚一跳一跳的,兴奋地像兔子,一连踹倒了好几个雪人。

    天气冷,时嗯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被裹得像个球。

    他捏着仙女棒站在一旁,跳着开心鼓掌,脸颊红红,笑容在跳跃的光线下明明灭灭,帽子上软软的绒毛在寒风中轻轻晃动着。

    看着看着,安之不自觉地也勾起了嘴角。

    手心突然被捏了一下。

    “想去玩”

    安之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时怀瑾点点头,咬着唇,眼神亮亮的,“想。”

    时怀瑾轻笑了一下,拉着安之的手起身,“那就去。”

    安之也是一个没长大的人。

    “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见安之要走,南桑连忙也起身,跟了出去。

    刚刚还坐得满满当当的沙发顿时空下了一半,时老爷子看着电视里嘻嘻哈哈的相声,气得又吹了下胡子。

    时卿打完了一个线团,又换了个颜色。

    她转头看了眼,摇摇头,笑了,“家里有了个小孩子,这群人也越活越回去了。”

    一只荷包织完,何清歌收了线,拿过剪刀,把多余的线头剪去,而后拿起看了看。

    时卿帮忙往荷包里塞好红包,而后低头扫了何清歌手上的荷包两眼,低声喃喃问道

    “这个荷包好像和其它的有些不一样,好像好像要更胖一点。”

    何清歌没说话,她握紧了深蓝色的荷包,转身看向窗外。

    满地的白雪,漫天的浪漫焰火中,男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角的皱纹深深,头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了一半。

    从什么时候,他突然就老了呢

    是这几年

    还是,在她姐姐离开之后

    夜越来越深,春节联欢晚会进入尾声,最后一个节目过后,就是难忘今宵。

    时老爷子年纪大了,歌还未唱,他就已经扛不住睡意了。

    见老爷子要回房间,时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扶着老爷子起身。

    “不用扶。”

    老爷子身体颤颤巍巍,但声音却中气十足。

    “爸,年纪大了,就别逞强了。”

    “我哪有逞强,这不好好的吗”

    两人吵吵囔囔地走远,何清歌打开手中的蓝色荷包,拿出里面的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又重新放了进去。

    她仔仔细细地系好,又理了理,而后撑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安之进来喝水,站在茶几前看了很久,何清歌也没反应。

    何清歌看起来,好像是在很认真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安之看到了正低着头,替嗯嗯把仙女棒插在雪人脑袋上的时修。

    安之抿抿唇,半敛下眉眼,她低头想了想,而后抬脚向何清歌走去,在和清歌身边坐下。

    “小姨。”

    “嗯。”何清歌闻身回头,看到是安之,她笑了笑,问道“怎么不去玩了”

    安之摇摇头,“待会儿再出去。”

    说着,她声音一顿,咬了下唇,一脸的欲言又止,“小姨,你”

    何清歌伸手轻轻拍了拍安之的肩膀,轻声“想说什么就说吧。”

    安之这才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她盯着何清歌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小姨,你为什么不说呢”

    她不算聪明,对感情的事不算敏感,但她还是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何清歌对时修的感情并不是普通的亲情。

    安之的话模棱两可,可何清歌还是听懂了。

    她垂眸一笑,晃了晃手中的荷包,低声“不说,你们不也知道了吗”

    多么明显,就连安之都察觉到了,其他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戳穿,这就是大家的态度。

    也是,那个男人的态度。

    音落,电视中,漫天彩带中,主持人们站在舞台中间,排成一列,拿着话筒唱着难忘今宵。

    何清歌抬眸看了一眼,而后弯腰拿过茶几上的小竹篮,将手上的荷包和其它荷包一起塞进安之的怀中。

    “之之,新年快乐。”

    “这是新年礼物,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颜色,然后把剩下的都发给他们吧,外面太冷了,我就不出去了。”

    安之点点头,抱着荷包,但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秀眉微皱,有些犹豫。

    何清歌抬手摸了摸安之的脸,脸上笑容轻浅,淡声道

    “之之啊,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和阿瑾那样幸运,在恰当的时间里,遇上恰好的人,而在恰好爱上那个人的时候,那人刚刚好也爱着自己。”

    “得偿所愿这四个字很难得,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遗憾,所以之之。”

    何清歌握住安之的手,轻轻拍了拍,又继续道“你和阿瑾要好好珍惜你们的难得。”

    安之走远之后,时卿还没有回来,何清歌也没有回房。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反身趴在沙发的扶手上。

    看着窗外正和孙子嬉闹的男人,她低头浅抿了口茶,随即将茶杯放在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说呢

    她能说什么,又该怎么说呢

    ******

    何清歌第一次见到时修的时候,她才小学毕业。

    那时,她刚满十一岁。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八,离过年就只有两天。

    临近过年,爸爸妈妈都会给自己的孩子买爆竹和烟花玩,但她没有,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

    她只有一个辛辛苦苦打工赚钱供她上学的姐姐,何清歌。

    还有,调皮地总是欺负她的邻居小男孩聪子。

    因为工作的问题,何风眠每天总是打扮得好漂亮,早出晚归,每天都回得特别晚。

    街坊邻居总是对她们俩指指点点,好像她姐姐是一个很脏,很不安分的人。

    但只有她知道,她姐姐很早很早就要起来给她做好一天的饭,而后去酒店打工,下午去拍广或者商演,晚上还要去酒吧驻唱。

    每天都是这样,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很辛苦。

    她们没有家,连房子都是租邻居的,。

    两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就算是受到了欺负,遇到不公平的事也只能忍气吞声。

    因为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姐去找人理论,然后被人欺负侮辱,小小的何清歌只能努力学着小心翼翼地和人相处,把委屈都往心里吞。

    那天,何风眠答应了何清歌会早点回家,还买了漂亮的新衣服让她穿上。

    傍晚时分,何清歌兴奋的换上了新衣服,出了家门,站在街口等。

    正在和小伙伴玩鞭炮的邻居小男孩跑了过来,调皮地往何清歌的衣服里放鞭炮吓她。

    这是刚穿上身的新衣服,何清歌自己爱惜的狠,还特意在外面披校服防脏,可露在外面的帽子却还是被邻居小男孩烧了好几个洞。

    何清歌怕惹麻烦,所以不敢打人,不敢骂人,只能躲在墙角偷偷地哭,也不敢告诉何风眠。

    十一岁的瘦弱女孩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眼泪落下,碰到冬日的寒风,像针扎一般,寒冷刺骨,脸颊疼得麻木。

    就在这时,眼底出现了一只很好看的大手。

    一双男人的大手,修长好看的五指间握着一大束仙女棒。

    她眨眨眼,一滴眼泪顺着下巴低落,恰好落在男人的大拇指上,缓缓滑落,最后消失不见。

    “想玩吗”

    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好听,却吓了何清歌一跳。

    姐姐和她说过,姐姐不在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喜欢,都不能接陌生人的东西。

    主动送她东西的人,都是坏叔叔。

    于是,何清歌连连摇头,后退了好几步,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浅灰色的大衣,他弯着腰,正低头看着自己,眉眼温柔,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背光而站,看着有些晃眼。

    冬日的阳光洒下,看着很温暖,但温度都被风吹散了,寒冷未消分毫。

    可她却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温暖。

    何清歌微张着嘴,呆了呆,只觉得这个“坏叔叔”长得太好看了,看着一点也不坏。

    回神后,何清歌咽了咽口水,还是伸手没接,她摇头拒绝,双手有些紧张地揪着衣摆,“叔叔,我不认识你,我也不喜欢玩这个。”

    男人听了她的话,扬扬眉,笑了,“不是叔叔,我是你姐夫。”

    姐夫

    她记得她十岁那年,正在上大学的姐姐带她见了一个大哥哥,她姐姐开心的牵着那个爱笑得大哥哥,笑着看着她说道“清歌,这是你姐夫。”

    “清歌乖,叫姐夫。”

    大哥哥朝她伸出手,递了一大块波巴糖,何清歌开心的接过,嘴甜地立马叫了姐夫。

    那时,她的爸爸还在。

    后来,爸爸车祸去世,家里欠了很多钱,房子也被卖了,姐姐为了还债退了学。

    之后,就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爱笑的大哥哥。

    连人长什么样何清歌都忘了,但她记得,棒棒糖很甜,姐姐笑得很开心,那个大哥哥姓陈,不是眼前的这一个。

    何清歌再次愣住了,摇头,“你不是我姐夫 ,我姐夫是”

    她话说到一本,却被人打断

    “他是”

    很熟悉的声音,是她姐姐的声音。

    何清歌顺着声音转头看,看到了正朝他们走近的姐姐。

    何风眠在男人身边站定,挽住了男人的胳膊,低头看着她,缓缓启唇,认真道“清歌,这是你姐夫。”

    “清歌乖,叫姐夫。”

    同样的话,一如当年。

    只是说话的人变得更漂亮了,脸上却没了当初那种灿烂开心的笑。

    所以,何清歌第一次没听姐姐何风眠的话。

    她后退了好几步,盯着男人的脸,紧紧抿着唇,一脸倔强,一言不发,就是不叫,把抗拒都写在了脸上。

    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妹妹会突然这样,何风眠有些急了。

    她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就要说些什么,却被男人拦住了。

    他将何风眠拉到了身后,曲着大长腿在何清歌面前蹲下,仰头,对她笑得温柔。

    “小清歌,你好,我叫时修,你不想叫姐夫的话,可以叫我哥哥。”

    “不能叫叔叔,我没那么老。”

    对于自己抗拒的态度和不乖的做法,他没有生气,反而退了一步,好脾气地和她开玩笑。

    还叫她“小清歌”。

    他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人。

    男人这么好,何清歌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无理取闹,于是她愧疚地低下了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哥哥。”

    小姑娘很瘦,有些发育不良,看着比同龄孩子都要小,性格内向,有些羞怯胆小,说话时,声音都含在了嘴里,很难听清,听着让人心里软软的,也让人心疼。

    时修轻轻摸了摸何清歌的小脑袋,再次把仙女棒递向前,“好了,现在我们不是陌生人了,你想玩了吗”

    何清歌咬咬唇,有些纠结。

    但是渴望最终占了上风,她接过了仙女棒,轻声道了声谢。

    时修松了口气,起身牵住了何风眠的手,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何清歌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偷听,她听到男人和她姐姐说

    “风眠,小清歌很可爱。”

    被人夸了,何清歌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就在离家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柱子后面突然传来了很细微的声响。

    何清歌下意识地回头看,一个什么东西突然被扔了过来,准确地扔进了她衣服的帽子里。

    意识到是什么之后,何清歌下意识将手伸到后面,想去抓。

    这是姐姐给她买的新衣服,刚刚已经被烧了好几个洞,不能再被烧了。

    “清歌”

    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下一秒,帽子一重,只短短的一瞬,又轻了。

    何清歌回头,一枚被点燃的红色鞭炮出现在时修的手指上。

    “嘭”

    鞭炮在男人手上炸了,火星一闪,红色包装纸四分五裂,四处飞溅。

    巨大的声音吓得和何清歌狠狠抖了一下,手一松,仙女棒掉了满地。

    她下意识想去看男人的手,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可男人却把手背到身后,转身走了。

    何清歌以为他是生气了,下意识抬脚想追,却看到他走到大柱子后面,把躲在身后的调皮小男孩抓了出来。

    大手拽着聪子的衣领一抬,聪子就被提了起来,两手两脚悬在空中,怎么挣扎也没用。

    对当时矮矮小小的何清歌而言,又高又壮的聪子力气很大,只要抓到自己,自己就逃不掉。

    可在时修的手上,聪子也逃不掉。

    所以,时修才是最强大的那个人。

    那是第一次,何清歌对“强大”两个字有了概念,也第一次有了想变成和时修一样强大的人,想变强大保护自己和姐姐的想法。

    聪子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何清歌,无非就是占着何家两姐妹不敢还手,但他没想到,会有人帮她们。

    于是他慌了,挣扎着,哭着叫爸爸妈妈。

    时修没放手,只冷冷地盯着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你爸爸妈妈出来。”

    他脸上刚刚的温柔不复存在,声音很凶,何清歌连仙女棒都忘了捡,怔怔地看着时修。

    听到儿子的哭声,邻居出来了,撩着衣袖,嘴里骂骂咧咧,何清歌缩了缩脖子。

    何风眠捡起地上的仙女棒,抱住了何清歌,轻声道“清歌乖,我们不怕。”

    何清歌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她回抱住自己的姐姐,弯弯唇,笑了,“姐姐,我不怕。”

    因为那个男人那么高大,对她们又温柔,能保护她们。

    再后来,她们回到家,姐姐开始带着她一起收拾东西,男人帮忙提。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把她们的东西尽数装走。

    街坊邻居都出来了,因为邻近过年,外出打工的人都放假回了家,往日没什么老街的人变得很热闹,他们围在街边,对她们指指点点,或好奇,或嘲笑。

    他们都听说何风眠攀到了一个有钱人,一个有钱的老头子,所以想出来看看。

    在房东的添油加醋和胡言乱语下,他们大多都对此深信不移,眼中都是嫌弃和讥笑厌恶。

    老街路窄,又坑坑洼洼,好一点的地方都站了人,车子都进不来,时修他们只能步行到外面的大街。

    看到时修的脸,说话的人才停下来,紧接着,另一阵议论声又响起。

    老街相对落后,平日都是老人和小孩居多,所以何风眠的工作在他们眼中就是不正经的工作,人也是不正经的人。

    何清歌一直沉默着,乖巧地跟在后面,也不问去哪。

    她觉得,只要离开了这里,去哪里都好。

    前几天下了小雨,台阶下的积水凝结成了冰,很滑,何清歌已经很小心了,但是穿得太旧的鞋子鞋底被磨平,平均走几步就要滑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时修往后看了好几眼,突然停下了脚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身边的人,而后转身,长长的手臂一伸,很轻易地将何清歌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环绕在身边的温度和味道都很陌生,何清歌僵着身体,不敢动。

    一只大手轻轻地盖在自己头顶,温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这样速度比较快,小清歌别怕,抱住哥哥的脖子,不会摔。”

    “我会保护好你。”

    他说。

    何清歌抿紧唇,抬手抱住了时修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藏住红红的眼睛。

    手里牢牢的拽着仙女棒,一直没放。

    她们被载到了一个很大的漂亮白色房子里,有保姆还有管家,每个人都很温柔和善,是何清歌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那种。

    卧室很很大,何风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头看她,笑着说道“清歌,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喜不喜欢”

    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没有其他如在,小姑娘不再勉强自己当个成熟的大人去隐藏自己的情绪,她开心地直点头,“喜欢,很喜欢。”

    点完头,何清歌低头又想了想:

    以后这里就是她们的家,而刚刚那个男人就是她们的家人,就是她的姐夫。

    想到这儿,她扯了扯何风眠的衣袖,犹豫着问道“姐姐,陈大哥不是姐夫了是吗”

    何风眠指尖一颤,柔软的被面软软的跌了下去,瘫在床上,团成一团杂乱的褶皱。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回身在何清歌面前蹲下,微笑着仰头问“清歌,你喜欢陈大哥还是时哥哥”

    “时哥哥。”何清歌想也没想,立刻回答道。

    大抵是没想到何清歌会回答这么快,何风眠愣了一下,而后低声喃喃“你也觉得是他啊。”

    何风眠敛着眉眼,所以何清歌并没有看到她眼中复杂的情绪。

    但就算看到了,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何风眠铺好床,又转身去整理衣柜。

    何清歌呆着无聊,跑下了楼,偷偷地跑到了前面的院子里玩。

    刚走出大门,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站在石子路上的时修。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往左退了好几步,躲在了大树的后面,露出半个小脑袋,扒着粗壮的树干,偷偷往那边看。

    高大的男人站得笔直,正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低头说着话,微眯着眼,表情严肃,他的另一只手夹着烟,递在嘴边。

    他转头吐出一口烟,灯下,青白色的烟雾缭绕,朦朦胧胧,迷了人眼。

    怕被发现,何清歌又往里躲了躲。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放下了手机,突然转头,看向大树,朝藏在大树背后的何清歌招了招手,“小清歌,过来。”

    何清歌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但她只能过去。

    她的步子很小,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短短的一段路,她走了很久。

    时修没催,他默默看着,很有耐心地等。

    何清歌走到时修的身边的时候,烟已经被掐灭了。

    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但和她曾经在老街小巷子里闻到的烟味差别很大,并不难闻,何清歌甚至还觉得有些好闻。

    “小清歌,找我有什么事吗”

    时修蹲下问。

    何清歌不好意思说没事,于是只好把握了半个晚上的仙女棒递上前,声音吞吞吐吐,“哥哥,有火吗”

    时修点头,掏出打火机,帮她点仙女棒。

    点火的过程中,何清歌仔细看了看时修的手指,见他食指指尖红红的,她突然伸手拉过,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咔哒”一声,打火机火灭了。

    仙女棒的顶端刚冒了点火星,立刻又熄灭了。

    时修下意识缩了缩手指,可看着踮着脚低着头的小姑娘,他最终还是没有收回手。

    天气很冷,冷风一阵一阵的,但她吹出来的气是暖的。

    一会儿后,何清歌轻轻触了触时修指尖的微红,眼睛有点红,“哥哥,痛吗”

    时修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小姑娘的懂事和暖心,摇摇头,“不痛,小清歌吹完就不痛了。”

    听了回答,何清歌松了口气,但也没放开手。

    时修笑笑,抽回手,又继续点仙女棒。

    仙女棒被点燃,火星闪烁,很漂亮。

    何清歌开心起来,她挥舞着手,围着时修转着圈圈,咯咯笑出了声。

    一根又一根,时修陪何清歌放完了仙女棒,最后问她“小清歌,你一个人睡会怕吗”

    何清歌不懂时修话里的意思,她疑惑了一下,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时修笑笑,抬手摸了摸何清歌的小脑袋,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奈

    “算了,让你姐姐先陪你睡几天,适应了再说。”

    小小的何清歌依旧不解,但男人的声音和动作太温柔,她只记得看他脸上的笑,而忘了问,什么叫做让她姐姐先陪她睡几天。

    她姐姐不是一直都和她睡一起的吗

    那晚,放仙女棒的时候,何清歌第一次主动叫时修“哥哥”,后来的好几年,她叫了无数次。

    那几年,是她过得最开心的几年。

    何风眠的事业发展得很好,有了自己的舞台和粉丝,所以变得很忙。

    时修也很忙,但他们会抽空带着何清歌去玩。

    他们会带她去游乐园玩,去动物园里看大象,去水族馆里看企鹅。

    时修对何清歌很好,会在她害怕时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去摸海豹的脑袋,也会在人多的时候抱起她,让她看清远处的美人鱼表演。

    会给她买气球,会给她买她最喜欢的抹茶冰淇淋,甚至连家长会,他都会去。

    时修说过会保护她就说到做到,离开了老街之后,何清歌就再也没有被人人欺负过,所有人都很礼貌客气地叫她“何小小姐”。

    渐渐的,何清歌开始把“哥哥”两个字挂在了嘴边。

    叫的次数多了,就连她自己都忘了,时修不是她的哥哥。

    他是她的姐夫。

    所以,在初中毕业后时修和何风眠结婚时,何清歌磕磕绊绊了好久,才把“姐夫”两个字说出口。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鼓鼓的大红包。

    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晴空下的花也开得很漂亮。

    草坪上站满了人,扛着摄像机的记者站在最外围,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很灿烂。

    浪漫的乐曲悠扬,闪光灯闪烁个不停。

    何清歌穿着和新娘同系列的白色纱裙站在最角落,看着台上拥吻的两人,她捏紧的手上的红包。

    心里空空的,也很闷,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反正不好受。

    她相依为命的姐姐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她会有点难过,也是应该的。

    那时的何清歌是这么解读自己心中的酸涩的。

    时修和何风眠结婚之后,她们再次搬了家,搬到了一个更大的别墅

    --时家老宅。

    时家人每个人都很好,温和宽厚,对她也很好,是真真正正把她当作了家人。

    可是,何清歌无端的又有了之前和何风眠租房子时的感觉。

    她像是借住在了别人的家里,没有归属感。

    所以上高中时,何清歌主动提出要住校,很少回时家。

    只有在放假时,她才会回家。

    但因为无意中看到了某些东西,她后来连放假都不想回家了,碰见时修的机会就更少了。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何清歌没有告诉别人自己是著名歌星何风眠的妹妹,也没有提起过时家。

    她把自己当作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努力学习,也认识了很多的好朋友,但却再也没了住在白房子那几年那种开心的感觉。

    童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由于家庭的关系,何清歌没有童年。

    而那段日子,对她而言,就是一段只能怀念的童年。

    也许是青春期的女生容易多想,何清歌时常觉得自己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可她在无数个无眠的深夜里,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明白是什么。

    高三百日誓师大会那天,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

    台下站满了学生和学生家长,何清歌找了很久,没找到时修,也没找到何风眠,她只看到仰着头,笑着对她比着加油手势的时卿。

    何清歌点点头,回了个微笑。

    那一刻,她才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丢失了什么。

    心中酸酸涩涩的,但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她说不清,也道不明,找不到语言来形容。

    高考时,何清歌考了一个很好的成绩,得到了很多人的祝贺。

    为此,时家甚至还特意弄了一个庆祝晚宴。

    何清歌被打扮成了一个小公主,站在众人面前,接受大家的祝福。

    时修揽着何风眠上前,站在她的身边,举着酒杯在何清歌手中端着的香槟上撞了一下。

    玻璃相撞时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时修的声音依旧温柔,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说“清歌,你长大了,我们不会再限制你喝酒,但是也不能多喝。”

    他还说“等上了大学之后,就不要再像高中时一样总是盯着书了,要多交朋友,趁着机会好好玩几年,看到喜欢的男生,就勇敢一点。”

    周围嘈杂,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

    手中的香槟荡起层层涟漪,反射着天花板上吊灯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快十八岁的何清歌低下了头,模糊的视线中,她好像在香槟色的液体中看到了以前。

    看到他抱着自己,温柔地喊她小清歌。

    “清歌,怎么了姐夫和你说话,你发什么呆”看着何清歌没动,时修再次出声。

    何清歌这才回神,抬起头,眨了眨眼,摇摇头,“我没事。”

    三十七八岁的男人越发沉稳,气质儒雅,浑身散发着男人味,对年纪小,又没有安全感的女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

    可是,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姐夫。

    她和她之间隔着快二十岁的年龄差,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何清歌笑笑,转头看向自己越来越漂亮的姐姐,抬起手,举了下酒杯。

    而后,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速度快到何风眠想拦也拦不住。

    “清歌”

    时修抬手,压住了何清歌手上的杯子,皱了眉头,“你第一次喝酒,别喝这么急,待会儿会难受。”

    何清歌勾唇一笑,松了手。

    何风眠忙抢过杯子,有些担心,“清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时修也是一脸担忧。

    夫妻俩的表情如出一辙,十分默契。

    刚开始,对于何风眠和时修婚姻,大家都不是很看好,说时修只是被美色迷住了。

    但是这几年,何风眠越来越优秀,时修对何风眠也越来越好,几乎只要有何风眠的地方,就要时修。

    于是大家又夸他们是神仙眷侣,把两人的婚姻传成了佳话,人人都很羡慕。

    何清歌脑子有点晕,她眼眶微红,视线也变得有点模糊。

    作为何风眠最亲的人,她看的最明白。

    她如今已懂了情爱,不再是以前那个连姐夫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了。

    何清歌很想问自己的姐姐,很想问她明明时修对她这么好,这么爱她,她为什么还要留着陈大哥的照片。

    也很想问时修,明明都看到了照片,为什么还能无动于衷,假装无事发生。

    还未满十八的何清歌对爱的理解还很单一,她有很多很多的不解,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最后,她只是弯唇一笑,对时修认真道

    “我和同学约了去旅游,等旅游结束就直接去学校了。”

    “大学就没什么几乎能常常回家了,姐夫,你帮我好好照顾我姐。”

    “我有点累,就先回去睡觉了。”

    何清歌把所有问题都咽下,所有的感情都藏住。

    因为,何清歌是她的姐姐,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出身在单亲家庭,没有妈妈,只有一个老实但又古板的父亲。

    这对她的成长而言,有很多不便。

    幸运的是,她还有一个大她很多,又很疼她的姐姐,她对事物所有的认知和理解,都是她姐姐教的。

    但她没想到的事,连爱情都是。

    因为不想拖累,不想为难,所以选择放弃,选择转身离开。

    而时修是她的姐夫,是从小到大,她遇到的对她最好的男人。

    在何清歌察觉到自己对这个男人有不该有的感情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对她姐姐的爱有多深。

    很多时候,看破的事不能说破,说破就是两败俱伤。

    甚至,是三个。

    宴会依旧很热闹,何清歌虽是主角,但是有时修的纵容,她照样可以说退就退。

    回到房间之后,何清歌并没有睡觉。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盯着摇曳的飘窗发呆。

    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又被她倔强地伸手抹去。

    这并不是何清歌第一次喝酒,可她刚刚并没告诉何风眠。

    半个月前,班级举行的毕业聚会,何清歌去了。

    毕业了,脱去了高中生的外衣,同学们都变得大胆,该表白的表白,该牵手的牵手。

    那些偷偷摸摸的“地下恋”也一对一对浮出了水面,就算班主任在场,也毫无顾忌。

    一直专心于学习的何风眠才发现,原来班里已经成了那么多对。

    以前房东的儿子聪子是隔壁班的,就在隔壁包厢,他大概是喝了点酒,借着酒劲跑到了他们班的包厢,把她拉了出去,和她表白了。

    十八岁的少年,比儿时高了不少,渐渐长开的五官也变得好看,十分阳光。

    他为儿时的不懂事向何风眠真诚地道了歉,说那时只是年纪小,喜欢她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便总是欺负她,借此来引起她的注意力。

    何清歌接受了他的道歉,但拒绝了他的表白。

    “为什么是因为我以前的事吗”

    何清歌摇头,“不是,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已。”

    当年也许只是小孩子的胡闹,是什么原因对现在的何情歌而言,也已经变得不重要。

    但那些伤害和刻进骨子里的怯懦和自卑一直如影随形,这也是她这么努力的原因。

    只有变成别人口中最优秀的那个人,才能刮去哪些自卑。

    对于他的喜欢,何风眠有点开心,但那不过是因为重新拾起了骄傲,更有底气和自信罢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那种人。”少年又问。

    何清歌继续摇头,而后什么也没说,回了包厢,把挫败的少年一人留在原地。

    在座位上坐下,喝了两杯酒的同桌立刻挨了过来,给她递了杯酒,醉醺醺的说道“清歌,你知不知道,我们班学习委员喜欢你啊”

    因为刚刚经历过一遭,何清歌对这些幼稚少年的游戏不耐,心中有些烦躁,“不知道。”

    同桌呵呵笑,凑上前倒着她的肩上,张嘴就是满嘴酒气,“不是不知道,你是不上心。”

    “我经常看你对着手机通讯录发呆,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跟我说说,是不是你总是看的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时什么什么”

    何清歌愣住了,没说话,低头一口喝完了酒。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只是逃避不肯承认罢了。

    但一旦被人戳穿,就再也骗不了自己。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喜欢像时修那样的男人。

    更准确的说说,她喜欢时修。

    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再有另一个时修,别人学得再像,那也不是他。

    从什么都不懂,到情窦初开,再到现在小心翼翼的隐藏,何清歌自己也不知道,她对时修的感情是在什么时候有了变化的。

    她总是记得,时修当年会和何风眠夸她可爱,陪她玩仙女棒,却忘了,那是因为她是何风眠的妹妹,他只是要讨好她。

    她总是记得时修会带她去游乐园、动物园玩,却忘了,那是何风眠不喜欢出去玩,除非是她想去。

    她也总是记得,时修给会给她买气球和她喜欢的香草冰淇淋,却总是忘了,他会买两个,第一个给何风眠,第二个才是她的。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种种。

    那些好是真的好,只是对于现在的何清歌来说,原因都是她不想要的那种

    --因为她叫何清歌,是何风眠最疼爱的妹妹。

    可无法抵抗的,她却因为这些好而越陷越深。

    酒的味道很苦,可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

    那天晚上,时清歌也忘了自己喝了多少,早上在同桌家醒来的时候,她的头像是裂开了一般,很痛。

    先起床的同桌端了杯水过来喂她,眼中冒着星星,好奇地问“那个会叫你小清歌的男人是谁”

    何清歌喝水的动作一顿,目光闪躲,“你为什么这么问”

    同桌笑嘻嘻,“你昨天喝醉了,我把你带回家的时候,你可是一直揪着我的衣服哭闹着问我,说以前总叫你小清歌的,为什么现在不叫了”

    “不过小清歌这个称呼好可爱,听起来像是情歌的情,有点甜。”

    何清歌低着头,回想不起昨晚自己醉后说了什么。

    她也想不起,时修是在什么时候不再叫她“小清歌”的。

    也许是在她改变称呼叫姐夫之后,也许还要更晚一点,是在他觉得她长大了,需要注意之后。

    可这个称呼,甜吗

    小清歌,小情歌,是很好听。

    但可惜的是,时修的小情歌不是她,是她的姐姐何风眠,一个最擅长唱情歌的歌星。

    想到这儿,何清歌低低地笑了一声,又喝了口水,而后咳了好几下,皱着一张脸看着同桌,“你是不是往水里加啤酒了”

    同桌一脸无辜,“没有啊”

    “那为什么是苦的”

    同桌纳闷,从何风眠手中抢过杯子,尝了一口,随后一脸严肃,“何清歌,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把味觉都喝坏了”

    回忆戛然而止,何清歌闭了眼。

    她冷静了一下,而后洗了澡,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和朋友一起去旅游。

    看完了广阔的大好河山,何清歌直接去了大学。

    虽然离家远了,但是因为网络,何风眠和时修依旧无处不在。

    大学时,何清歌在各种社团遇到了很多优秀的男孩子,但他们没有一个有时修成熟、稳重、温柔、耐心、对她好。

    承认了自己的感情之后,何清歌就像是陷入了一种怪圈。

    她会下意识地拿所有人和时修做比较,最后,总是时修赢。

    何清歌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能够帮助她和姐姐的人,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么优秀的自己。

    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她不该在那么小的年纪里,遇到了一个那么优秀又温柔、几乎惊艳了她年少所有时光的人

    但,那人却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可越是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人在心中就扎根扎得越深。

    每次何风眠和时修打电话过来,何清歌都要小心翼翼,很累。

    她开始觉得害怕,害怕自己留下会说错话、做错事,所以在系里有交换名额的时候,她毅然提交了申请,顺利出了国。

    同年,何风眠给时修生了个宝宝,名字叫做时怀瑾。

    忙碌的学业让人忘了其他,国内多了个小宝宝的夫妻俩也忙忙碌碌。

    日子步入正轨,一切都缓慢而有序的往前走着,正是何清歌希望的样子。

    只除了一件事不顺心,有了宝宝之后的何风眠变得唠叨,总是催她找男朋友,希望她回家,但都被她三言两语搪塞的过去。

    毕业后,何清歌也没有回国。

    她凭着优秀的学历进了时锦纪的海外部,一步一步往上爬,一个人无依无靠,只凭着能力和满腔的勇气,也爬到了普通人爬不到的位置上。

    期间,时修因为合作项目来过一次。

    会议结束之后,他特意去何清歌住的地方看了看,亲自给她做了顿家乡的饭,全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他说她长大了,还夸她变得优秀了,可以独当一面,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弱弱小小,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

    不知怎么的,一直心情平静的何清歌在那一刻情绪突然崩溃了,她扔下筷子,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哭得不能自已。

    可能是时修做的东西太好吃,是她最想念的味道。

    也可能是她一个人坚强了太久,能依靠的人突然在自己的时候,她心里委屈,忍不住想依靠。

    时修被吓了一跳,他伸手虚虚地抱着何清歌,柔声哄了很久。

    “是不是想家了想家了就回去,你姐姐一直很想你。”

    “还是在这里被人欺负了,告诉姐夫,姐夫帮你”

    何清歌揪着时修的衣服,拼命摇头。

    她像小时候一样,把眼泪都擦在时修的衣服上,声音哽咽,“你能再叫我一声一声小清歌吗”

    就像当初她转校不适应时,他抱起她哄时的那样,一声一声“小清歌”,声音温柔动听。

    时穆轻轻笑了一下,抽了纸给何清歌擦了眼泪,温柔地拍拍她的头,低声“还是个小姑娘啊。”

    毕竟差了快二十岁,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在时修的眼中,何清歌就像是他的亲妹妹一样。

    “小清歌,如果觉得逞强,为什么不回家”

    “或者,你也找个人陪着你、支持你也可以,替你负担。”

    “一个人,确实会很辛苦。”

    何清歌很容易满足,她如了愿,剩下的话便不想再听。

    她立刻离开的时修温暖的怀抱,擦干眼泪,笑着开玩笑“不要,他们还不如我呢”

    一次任性之后,何清歌更加不敢回国了。

    公司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再为难她。

    何清歌这才明白,时修为什么要特意来找她。

    他是想为她立威,主动做她的靠山的。

    想明白之后,何清歌笑了笑,更加安心的留在了国外。

    她的职位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忙,整天在空中飞来飞去,脚不落地。

    就像是一只鸟,不落地的时候,才最有安全感。

    何清歌以为,她以后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但是后来,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最亲的姐姐毫无预兆的在舞台上昏倒,随后,被查出了癌症,余下的生命可能也没有几年了。

    何风眠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何清歌不管不顾地推开了所有的工作,赶了回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是在民政局见到的何风眠

    --时修和何风眠离婚了。

    何清歌不懂为什么。

    晚上和何清歌躺在一张床上,她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何风眠很平静,她侧身躺着,笑着摸了摸何清歌的长发,“不久前,我遇到陈呈了。”

    “清歌,你知道吗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他,在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的时候,我脑中浮现的是他。”

    “我的一生都在被命运推着走,被迫选择,为别人而活,但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清歌,你能理解姐姐吗”

    何清歌摇头,晃出了满脸的眼泪。

    她不能理解。

    时修是她最爱的男人,也是她不敢奢望也奢望不到的男人。

    所以,她不能理解得到了时修所有的爱的何风眠,为什么能放弃的这么轻而易举。

    为什么自己得不到的人,她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但何风眠有一句话说很对,何风眠的确是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为父亲,为她,为这个家。

    顾虑太多,何风眠只能在衡量之后推开喜欢的,最后选择最合适的。

    何清歌是受惠最多的那个人,所以对何风眠的选择,她没说说话的权利。

    “姐,我理不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夫和阿瑾能理解吗”

    “阿瑾还那么小”

    闻言,何风眠沉默了片刻,而后,她深深地看着何清歌,认真道

    “所以清歌,你能不能答应姐姐,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何清歌盯着何风眠的眼睛,愣住了。

    何风眠的眼神太深,她看不懂,也不知道何风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答案无解。

    何风眠离开了。

    之后,十一岁的时怀瑾生病住了院,时修看着很平静,但眼见着憔悴了不少。

    于是何清歌打算听何风眠的话留下,抛掉国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好好照顾时修爷俩。

    可又出了一个意外,让何清歌再次改变的主意。

    在时怀瑾出院后的某个晚上,时修在酒会上喝得大醉。

    何清歌接到了秘书的电话,去大门口接人,手刚碰到时修的手臂,便被时修抱住,死死压在了墙上。

    他的唇和炽热的呼吸一起一起,落在自己的颈间,又痒又麻,让人浑身发软。

    何清歌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也从未有人对她这样过。

    她被吓了一跳,忘了推开时修,也忘了挣扎。

    鼻息间都是酒精的味道,经过几年的训练,何清歌的酒量已不是当年那般几杯啤酒就能醉,但是这次,她光闻味道,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眼看时修的吻就要落下,“风眠”两个呓语般的字在安静的无人的夜晚格外清晰,唤回了何清歌的心神。

    她头一转,及时偏开了。

    时修醉醺醺的吻落在脸上,何清歌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不要。”

    何清歌出声拒绝,声音颤抖。

    音落,她分明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

    何清歌做了几个深呼吸,忍住眼泪,她将人推开,用手扶着往楼里走,冷声道“姐夫,你醉了,我扶你回去。”

    时修安静了下来,颓然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何清歌的肩头,闭着眼睛,任由着她扶着自己走。

    将时修安置好,何清歌跑回了自己的卧室,蹲在浴室的角落的地上埋头大哭,把脖子上的吻痕擦得通红。

    那些痕迹是眷恋,也是心中如魔鬼般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姐姐和风眠经历了同样的命运。

    但她没有两情相悦的人,也没有两个一直等着自己、爱着自己、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的人,所以没有勇气像何风眠那样任性。

    有时候,何清歌会想,自己为什么会是妹妹呢

    时修为什么会先遇到她姐姐呢

    但无论如何,她和时修之间的鸿沟,一直都在。

    爱之所以爱,或在于不可得;

    惧之所以惧,或在于不能失。

    时修对于何清歌而言,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又爱又惧,是不可得,也是不可失。

    所以何清歌不敢靠近。

    在时修没给信号之前,她甚至不敢留在时家。

    那晚的意外不能再发生,时修不该抱她,她也不知道若是还有下次的话,她还能不能逼自己推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是在晚上,天太黑,又是在监控的死角,所以没拍到。

    时修又醉得连路都不会走,何清歌相信,他就算醒了想起了什么,也只会当成一场梦。

    如风过无痕,发生过的事,也只有水记得。

    第二天,何清歌以工作为由,再次踏上了离开的路。

    她不能呆在国内,至少在那个时候不能。

    这一离开,又是十几年。

    除了过年,她几乎不回国,但她的房间时家还是一直留着,所有用品也定期更换。

    就像是,在等她回来。

    但何清歌怕自己会错意,一直到现在,人都老了,情情爱爱也变得没那么重要,她也依旧什么也不说。

    她只是在等,等一个明确的、可以留下的指令。

    否则,她宁愿当一只鸟。

    不落地的在天空苍老,然后安静的坠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

    安之抱着满怀的精致荷包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她脑中还回荡着何清歌的话。

    说这段话的时候,何清歌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声音也淡淡的。

    她好像,就只是在阐述一件很简单的事。

    可安之却莫名喉头酸涩,红了眼眶。

    她懂,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因为太爱,所以安之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动心,而时怀瑾却无动于衷,甚至心里一直装着另一个人,她是会是什么感觉。

    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心里闷得慌。

    于是,安之也就想象不出,在何清歌安静的面容之下,压抑的到底是怎样的汹涌巨浪,又压抑了多久。

    那么瘦弱的女人,是怎么怀揣着满怀的秘密,一个人走了那么长的路

    怀中的荷包软软的,安之伸手捏了捏 ,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她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她第一次在老宅过年的时候,何清歌和她的对话,跟今天的情况很像。

    看到安之出来,时怀瑾上前揽住了安之的腰。

    见安之脸上的表情不对,他低声问道

    “怎么了”

    “不开心”

    安之摇摇头,靠在时怀瑾的怀中蹭了蹭,“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很幸运。”

    “嗯。”时怀瑾低低应了一声,他没有多问,只当安之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垂眸,视线在安之怀抱里的小荷包上扫过,“这是”

    闻言,安之直起腰,往后退了一点。

    她将怀里的荷包一股脑全塞进时怀瑾的怀里,“这是小姨亲手织的,是新年礼物,你快选一个,然后再拿给其他人。”

    时怀瑾没动,只笑着看着安之,眼神揶揄,“让我先选”

    安之歪着头,笑眯了眼。

    淡薄的月色下,男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那一双眼睛极漂亮,在安之眼中,是高于月色和雪色下的第三种绝色。

    安之不自觉地舔了下唇,像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

    见没有人看他们这边,她突然上前一步,拉住了时怀瑾的衣襟,掂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因为我偏心啊。”

    说完,她又凑上前吻了一下,“瑾宝,新年快乐。”

    时怀瑾笑,“新年快乐。”

    语毕,他正低下头准备回吻,可安之的脚却突然被抱住。

    “妈妈。”

    安之连忙松手,一把推开了时怀瑾,挥挥手,催促道“瑾宝,你快去发礼物。”

    而后,她在时嗯嗯面前蹲下,扶着时嗯嗯的肩膀,柔声问道“嗯嗯,怎么了”

    时嗯嗯偏过头,短短胖胖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妈妈,我也要新年礼物。”

    他对安之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往时怀瑾脸上瞄,眼神带着挑衅。

    谁让你给我喂没有剥皮的葡萄,就不让娇娇亲你,哼

    时怀瑾抱着手臂,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安之笑了笑,捏捏时嗯嗯软软的脸,正准备亲上去的时候,时嗯嗯却突然被人抢走了。

    抬头,安之只能看到时怀瑾走远的背影。

    亲亲没要到就被抱走,时嗯嗯不断挣扎着,可抱着自己的手臂纹丝未动,他被迫离自己的娇娇妈妈越来越远。

    时嗯嗯抬高手,生气地揉乱了时怀瑾的头发,“不让我收新年礼物,爸爸坏蛋。”

    时怀瑾嗤笑了一声,低头扫了时嗯嗯一眼,“想要亲亲”

    “嗯。”时嗯嗯点头,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

    看着被自己揉地乱七八糟的头发,时嗯嗯有些愧疚,又抬起手一点一点抓好。

    突然,脸上贴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时嗯嗯动作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脸,噘起嘴看着时怀瑾,“我是想要娇娇的亲亲,不是你的。”

    “那你别想了。”时怀瑾横了时嗯嗯一眼,又低头在时嗯嗯另一边脸上亲了一下,“我给你两个,抵娇娇一个。”

    时嗯嗯“”

    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爸爸,委屈地捂住了自己两边的脸颊。

    良久,嘴里吐出四个字“瑾宝混蛋。”

    闻言,时怀瑾脚步一顿,挑了下眉。

    见时怀瑾看着自己,时嗯嗯又赶紧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低头蹭了蹭,开始撒娇“爸爸,你不可以骂我,我是和妈妈学的。”

    “你骂我就是骂妈妈。”

    时怀瑾“”

    这母子两撒娇的方式倒是一模一样。

    时怀瑾心中一软,轻笑了一下,也没骂时嗯嗯。

    他将时嗯嗯放了下来,将手里的小荷包递到他面前,温声道“这是姨婆送的新年礼物,你选一个。”

    时嗯嗯咬着手指看了看,指了指最中间的那个,“爸爸,我喜欢蓝色,我要这个可以吗”

    “可”

    时怀瑾拿起了蓝色的,刚说了一个字,声音就顿住了,而后舌尖一转,说出口的话也变了,“不可以。”

    “为什么”时嗯嗯不解。

    时怀瑾拿着蓝色的荷包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安神香很是好闻,“因为,这个是爷爷的。”

    “哦。”时嗯嗯点点头,乖乖地拿走了另一个兔子状的黄色荷包,“那我要这个小兔子。”

    “这个大一点,可以放好多好多红包。”

    小孩子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很可爱,时怀瑾笑了笑,“嗯,那你收好,今年的压岁钱不收你的了。”

    “真的吗”时嗯嗯开心的差点跳了起来。

    得到时怀瑾肯定的答案后,他连忙将黄色小兔子塞进了口袋里,又拿过了时怀瑾手上的小荷包。

    “爸爸,我们去把这个送给爷爷吧。”

    说着,他积极地牵着时怀瑾往时修的方向走去,将红包送出去之后,他如愿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将红包小心翼翼的塞进小荷包的时候,时嗯嗯摸到了荷包里的钱。

    他低头数了数,而后动作一顿,又抬起右手嗅了嗅,有些疑惑地问道“爸爸,爷爷的那个包包好像有点香香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闻了闻自己的小兔子,“我的怎么没有”

    只有铜臭味。

    时怀瑾看着不远处正蹲在地上挪烟花箱子的时修,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你姨婆偏心啊。”

    那只蓝色的装着特制的安神香薰的荷包,最后还是落在了时修的手里。

    夜深了,烟花放完了,整片天空都安静了下来。

    露又重了几分,时怀瑾把安之和玩累的时嗯嗯带进了屋内。

    一阵暖气迎面而来,很舒服。

    时修上了楼,下楼时,他手上多了一叠厚厚的红包。

    他又给了时嗯嗯一个红包,然后,走到时怀瑾和安之的面前停下,将红包递上前。

    “新年快乐。”

    时怀瑾垂眸盯着时修手上,迟疑了几秒,而后才接过,“谢谢爸。”

    他已经很久没收到过红包了,也明白时修是什么意思。

    可有些东西在该有的时候没有,后面就算在补上,味道也变了。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弥补不了。

    安之也接了红包,道了声谢。

    时修点点头,温和地笑了一下,而后转身又给时穆和南桑一人发了一个。

    这个年纪越大就越沉默寡言的男人,借着孙子为幌子,以“公平”二字来掩饰自己异常又别扭的行为。

    收了红包之后,所有人都上了楼,何清歌还趴在沙发上。

    她侧着脸,闭着眼睛,呼吸轻柔,像是睡着了。

    时修回头看了一眼,捏着最后一个红包走到了何情歌的身边。

    他伸手拿过旁边的毯子,轻轻地盖在何清歌的身上。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何清歌缓缓睁开了眼睛,仰着头,怔怔地看着。

    时修没有立刻收回手,他轻柔地给何清歌了掖毛毯。

    看着何清歌鬓边的一两根白发,时修叹了口气,缓声道“你年纪也大了,就别飞来飞去瞎折腾了,今年别走了吧。”

    “海外那边的事,我让阿瑾派人过去。”

    说着,他时修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手中递上前,“清歌,新年快乐。”

    何清歌伸出手,捏住红包的一角,又缓缓缩进毯子里。

    寒意被隔绝在外,她笑着点点头,轻轻应了声

    ”好。“

    她终于不需要再考虑该如何自处的问题,可以坦然留下了。

    虽然,她为此蹉跎了大半生。

    她的姐姐是时修最爱的女人,她相信现在依旧还是。

    但能陪完时修走完一生的人,却是她。

    命运戏人

    20200902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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