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逃与杀

    凯瑟琳回过身, 表情阴冷“你要阻止我”

    “一只蚊子飞进我的房间,就算不想叮我一口,可嗡嗡嗡, 嗡嗡嗡的, 也不能怪我想把它打死啊。”言真真理直气壮。

    凯瑟琳死死盯住她, 身体再度崩成千万条纠缠在一起的线虫, 棕褐色的虫身胶着在一起,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眼球就嵌在虫子中央, 一眨不眨地瞪住。

    言真真伸手进裙子口袋, 摸出了一盒火柴。

    掏出火柴,擦亮, 明亮的火苗窜了起来。

    “来, 我们比比看,是你的虫子多,还是我的火柴多。”言真真说着, 弹出了手里的火柴, “one”

    火柴以不符合物理学定理的弧度抛出,精准地落到了缠住凌夫人的虫子上。

    虫顿时被火烧着,断成两节,脱落进水里,怏怏地弹动, 奄奄一息。

    “o。”言真真丢出了第二根。

    咬住凌妍胳膊的线虫被火燎了下, 顿时缩头, 不敢再过去。

    凯瑟琳冷冷牵起嘴角, 纤细的线虫交叉在一起, 编织成了一根粗大的触手,迅疾无比地掐向了言真真的脖颈。

    啪。

    一条黑色的如同阴影的鞭子突然出现,狠狠扇了过去,把线虫触手打到一边。

    凯瑟琳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惊讶“你也是”

    “不要碰瓷我。”言真真反手拔出了卡在后腰的箭矢,觉得自己这个动作简直酷毙了。她擦亮火柴,往箭矢上端包裹的酒精纱布一点,火焰顿时高高窜起。

    凯瑟琳不甘示弱,窗户无风自开,大片的暴雨打进来,房间充满浓郁的水汽。之前还在燃烧的火柴无声无息的熄灭,阴寒的冷气在墙壁和家具上结出白色的冰霜。

    “我们与凌氏并无仇怨。只是,神赐予我们超越平凡的力量,沐浴在神之荣光下的我们,应当感恩,为神的苏醒奉献一切。”凯瑟琳交握双手,目光炯炯,“凌氏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难道不应该被惩罚吗”

    言真真秉持着嘴炮到底的原则,耐心地说“算了吧,你关心的事,神根本无所谓。人在地上撒了饼干屑,看着蚂蚁聚集在一起,忙碌得搬来搬去,会想着要蚂蚁回报吗”

    “冥顽不灵。”凯瑟琳怫然。

    “自以为是。”言真真觉得她想太多。

    “伟大的神明即将苏醒,再度统治这个世界。”凯瑟琳下了最后通牒,“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净化世界,清除背叛者,假如你妨碍我们,无论你背后的哪一位,我们都不会手下留情。”

    言真真勾勾手指“我知道你们信仰的是哪一位,但我不care,因为神明一点也不在意你们的下场。”

    碾死一只蚂蚁,神会动怒吗

    当然不会。

    少了一只,还有千千万万只。

    这下真正触怒了凯瑟琳。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侍奉神,假如神完全不在意,那还有什么意义

    线虫登时散开,一条条仿佛被狂风吹起的头发,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每条虫子的头尾两部均裂出了巨大的口子,森寒的利齿闪闪发光。

    言真真不闪不避,握住燃烧的箭矢,狠狠往前扎了下去。

    噗嗤,非常扎实的触感。

    燃烧的箭矢插入了扭曲的线虫之间,线虫的血盆大口咬住了燃烧的酒精纱布,一条条掉落下来。

    但更多的还是顺着箭矢,缠绕爬行,飞快咬住了握箭的手指。

    一口下去,只有虚无。

    黑暗的阴影缓慢地渡上箭矢,仿若黑洞,将一条条挣扎的线虫尽数吞噬。

    凯瑟琳失去了对这部分肢体的感应,好像凭空消失了。同时,一种异样的触感爬上了心头。

    她感觉自己在蠕动在膨胀,身体里的线虫不断分裂,一变二、二变四、四变一十六,力量在极速增长,控制力却陡然下降。

    要失控了

    凯瑟琳惊惧不已,转身便想从窗户逃离。

    “窗关。”

    砰,数扇玻璃窗猛地合拢,拦住了凯瑟琳的去路。

    她临危不乱,仅剩的身体散成一条条分开的虫子,想从房间的缝隙里钻出去。但言真真已经追了过来。

    “你会被我解决掉。”她说着,将箭矢用力扎入了虫子的中央。

    箭簇上微弱的火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燃,将所有扭结在一起的虫子烧了个正着。

    “啊”凯瑟琳爆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言真真松开手,又擦亮了一根火柴,丢上去“three”

    再一根“four。”

    丢到第六根的时候,虫子已经化为了灰烬。

    言真真00

    她踢了踢脚下被水浸透的灰烬,陷入沉思。

    死透了吗

    会不会按套路等她走了以后复活

    那么多虫子,说不定有

    就这么死了的话,到底是敌人太弱还是自己太强

    她研究了半天,无果,放弃,转头看着凌夫人。

    凌夫人抱紧手臂,心怀余悸地回望她。

    “明天早上醒来后,你会把今晚的事情都忘记。”言真真率先做出了言灵,然后才放心大胆地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凌夫人动了动嘴唇,似乎想问她到底是什么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问道“小恒小恒呢”

    “不知道啊。”言真真记起另一件事,顿时懊恼,“刚才忘记问了,我妈妈的死,和他们有关系吗”

    凌夫人目露紧张之色“我不知道。”

    “那,和你有关吗”她又问。

    凌夫人立即说“没有,我绝对没有伤害阿丁。”

    言真真幽幽地盯了她片刻,扬唇一笑“好吧,你说得应该是实话。那我没什么事了,拜拜。”

    凌夫人迟疑了片刻,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她“咦”了声,连忙转头去看。

    只见天花板上,缓慢凝滞地滴下了一滴浑浊腥臭的脓水。

    然后又一滴,再一滴,绵绵不绝。

    外面下的好歹是雨,里面的言真真被熏得连退两步,抄起放在门口的雨伞,刷一下撑开,怒气冲冲地奔上楼去“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

    门窗打不开,就搞渗漏

    无耻

    庄园里,张笠驾驶着车横冲直撞。

    车的前窗上,匍匐了一只只巨大的鱼怪,它们的脚蹼死死扒住车身,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了玻璃。

    其中有一只倒挂金钩,后腿卡在车顶上,倒挂下来,用鳄鱼爪般的手掌去抓车里坐着的人。

    阿米已经崩溃,疯狂尖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林管家和伊丽莎白有了之前的冲击,倒是比她好些,随手拿起车里的东西,死死抵住鱼怪的爪子。

    张笠在暗里取出一把枪,单手操纵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窗外,对准前面拦路的愉快不停扫射。

    子弹很疼,鱼怪已经尝过厉害,当然不会迎面直上。它们分散开来,部分从两边包抄,部分一跃而起,一招泰山压顶,直接“咚”一下在车上蹦迪。

    张笠的车不是什么豪车,脆皮得很,没多久,正中央就被利爪刨出了个洞,粗粝得前肢直接抓住了阿米的头发。

    她手指神经质地颤动,尖叫不停。

    张笠再也坚持不住,一时没看准方向,车头直接撞到了喷泉上。

    水柱崩裂,玻璃飞溅。

    他满脸是血,流到眼睛里妨碍了视线,手本能地去开安全的,却无论如何都摸不到,人被死死困在了车里。

    周围亮起幽幽的绿色眼光,海腥气随着雾气蔓延。

    林管家的手渐渐无力,抵挡不住力量强大的鱼怪。伊丽莎白这边,一只聪明的鱼怪直接掏出了锁,吱呀一下拉开车门,脑袋凑近。

    皮肤粗粝如鳄鱼,长相丑陋如蛙类,再加上恶心的鱼腥味,无一不再挑动人的神经。

    要疯了。

    不如现在就死掉。

    死掉或许更好吧,一下子就结束了,总比面对这些可怕的东西好。

    恐惧如影随形,牢牢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被拉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随时都会绷断。

    一秒犹如一年长。

    就在众人的神智即将涣散的时候,清亮而微哑的声音响起,暗藏愤怒惊惧“你们在干什么”

    林管家费力地撑开眼皮,看到熟悉的身影靠近。明明是单薄的青少年,却让他心头一松。

    “滚开,离开我家。”凌恒冷冷道。

    鱼怪们面面相觑了片刻,扑跃到了灌木丛里,簌簌而走。

    “少爷。”林管家挣扎地爬出来,喘气如牛,“老先生出事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站在他们面前的凌恒浑身湿透,脸上和衣服上沾满了猩红的血液,哪怕在这样的暴雨中,也无法彻底洗刷,血水沿着袖口发丝滴落下来,散发浓郁血腥气。

    然而,他却说“我没事,爷爷怎么了”

    林管家迟疑了下,含糊地说“你去看看吧,不大好。”

    凌恒点点头,环顾四人,又问“看到我妈和真真了吗”

    “夫人应该在屋里,言小姐”林管家斟酌道,“去找凯瑟琳了。”

    凌恒面色一变,拔腿就跑。他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奔到了主屋,夺门而入“真真妈,凌妍”

    不停呼唤着,他奔上二楼,终于听到母亲熟悉的声音“小恒”

    凌恒闪身过去,看到了面色苍白却安然无恙的母亲,松了好大一口气“你没事吧,凌妍呢”

    “小妍睡着了。”凌夫人死死抓住儿子的手腕,“你去哪里了这是血你受伤了”

    凌恒顾不得安抚她“我没事,你看到真真了吗”

    凌夫人欲言又止。

    凌恒的心脏骤然收缩,全然忘记了那并不是个普通姑娘“妈”

    “她上了三楼。”凌夫人蹙起眉,不知如何形容,“还、还杀了凯瑟琳”

    凌恒这才觉得又能呼吸了“那就好。”停顿了下,嘱咐说,“我去楼上看看,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上来。”

    凌夫人不肯松手,迫切地恳求“小恒,你别犯傻。”

    楼上很危险。

    不要去。

    她无声地诉说着,但凌恒心急如焚,只安抚说“妈,我会解决的,你不要担心,我一会儿就来找你们。”

    凌夫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内心深处的想法“小恒”

    “妈”凌恒奇怪地看着她,慢慢的,从母亲眼中读出了她的挣扎。他明白了过来,上前抱住母亲的肩膀,轻轻说“没关系,你不用陪我去,但也不要拦我,我已经不可能和凌妍一样了。”

    凌夫人闭上眼,泪珠滚出眼眶,喉头梗塞,许久,才艰难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妈妈。”凌恒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害怕,我不会怪你的。”

    母爱固然伟大,但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在这样可怖的危险下站出来,代替孩子直面超越想象的恐惧。

    勇敢自然该被赞赏,可怯懦亦是人之常情。

    他真的不怪她。

    凌夫人捂住面孔,终于松开了儿子。

    凌恒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上了楼梯。

    滴答。

    台阶上,黏稠的黄色脓液流淌,将名贵的羊绒地毯沾得面目全非。

    他小跑上去,看到走廊里,言真真平举着透明雨伞,和已看不清楚人形的凌老先生对峙。

    “这样你都能跑出来,算我小看你了。”她气咻咻地说,“但你绝对下不去这层楼,不信你试试。”

    凌老先生面孔浮起,仿佛一张漂浮在黏液上的面具,极不真实。他僵硬地张开嘴巴,声音沙哑“你们、都在、妨碍我杀了你”

    “真真。”凌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她挡在背后,“你没事吧”

    言真真蓦地展开笑容“凌恒,你回来了”

    她撑起雨伞,在空中旋了半个圈,比划说“我已经把凯瑟琳解决了,留着他等你呢。”

    中二少女的爱情,就是把小怪清掉,留着大boss和男朋友分享

    啊,爱情。

    她问“我对你好不好”

    凌恒握住她的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凌老先生“爷爷,我回来了你没想到我能回来吧韦伯死了,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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