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王生的事情告诉莹娘之后, 她的情绪根本不能用亢奋来形容。
“我就知道王生一定还活着!”
她激动地语无伦次, “他说好了要娶我的!”
相较莹娘的失态,鹤鸣内心却对王生是否存活持悲观态度。因为根据严正的调查, 王生离开大牢之后便如人间蒸发一样, 音讯全无。
若王生真的还活着, 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或是一门心思死磕到底,或是干脆告御状,或是再重新找人打点,甚至退一万步说他放弃了,也总该有点消息才是。
然而事实是:严正几乎调动了一整个州衙门的力量调查区区一个书生的去向,竟一无所获,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但看着莹娘高兴的样子, 鹤鸣实在不忍心将自己的推断说出口。
算了,她死都死了,且高兴一日是一日吧, 再说了,自己的猜测也还没有得到证实呢。
莹娘自顾自高兴, 竟什么都不关心了,连黑猫的挑衅都不放在眼中, 后者跋扈惯了,小伙伴忽然不跟自己对着干,竟也空落落的没劲起来。
饭是抢来的才香,打总是惹来的才得劲儿!
它故意翘着尾巴在莹娘面前反复走过, 左后腿甚至刻意将莹娘刚修复好的红裙子抓破,若在平时,莹娘早嗷嗷叫着过来揪它的后颈皮了,可现在她竟笑眯眯地瞧了自己一眼,温柔的朝脊背上推了一把,“乖,一边玩去!”
黑猫下巴脱臼似的张大了嘴,两只白眼珠中透出惊恐的光,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大约它这幅样子实在有趣,莹娘噗嗤一笑,破天荒的搔了搔它的下巴,“乖。”
“喵呜~!”黑猫拱起脊背,触电一般原地一蹦三尺高,滋溜冲到聚阴阵的角落窝了起来。
完了,这女人疯了!
月色如水,繁星满天,无数庙宇房舍错落有致的分散在山间,内里透出来的灯火与天上星子遥相呼应,又有梵音回荡,若不看身边这两只鬼,果然好个凝神静气的所在。
难得松口气,鹤鸣静静欣赏了会儿,这才跟苏清风他们商议起下一步。
刚好四人都没报名擂台赛,就做两两排班,闲时也好打探消息。
刘文君笑道:“既如此,你们两个姑娘一组,我与苏道长一组,正好各自都有一个懂行的,也省了男女大妨。”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许多时候异性相处起来终究不大方便。尤其他已有了家室,还是多注意些好。
再者两个妹子虽是女子,但皆有过人之处,他也不敢轻视,哪里需要特殊照顾?
鹤鸣非但没意见,还极其欣赏刘文君男女一视同仁的态度和做法,倒是裴绿裳忍不住看了苏清风一眼,扼腕叹息了一回。
可惜可惜,多好的机会!
苏清风没说话,脑海中却又自动回荡起之前三师兄俞光痛心疾首的叱问:“你是不是被那个妖女迷住了?”
迷住?
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鹤鸣身上:
今夜只是一弯残月,却难得月光明亮,清晰地照出她较寻常女子更为英气的眉毛、灵动狡黠的猫眼……
他还没看完,鹤鸣却已有所察觉,虽没直接开口询问,但投过来的视线中明晃晃透出疑问:
道长有事?
苏清风骤然回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竟罕见地有些赧然,“……无事。”
他一直不大在意人的外表,可此刻却也觉得对方很好看。
确实令人沉迷,这感觉很陌生,但意外的不坏。
如果没有被打断,自己或许还可以看很久,苏道长暗自想道。
“苏道长可有同胞兄弟?”裴绿裳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把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苏清风愣了下才摇头,“贫道是家中独子。”
见裴绿裳拧着眉头叹气,苏清风反问道:“裴姑娘是在想另一个我的事?”
裴绿裳哇了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由衷敬佩道:“难怪鹤鸣总说你聪明反应快,果然如此!”
下一刻,苏道长的眼睛似乎就更亮了些,语气甚至意外的柔和,“是么?”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已经遵循本能看向了鹤鸣。
鹤鸣觉得今天的苏清风跟以前似乎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但感觉并不坏,于是爽快点头,“苏道长之聪慧确实少有。”
反正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苏清风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犹如细小的嫩芽,在月光下舒缓枝蔓悄然生长,痒痒的。
“鹤姑娘也很聪明。”他非常认真地回道。
刘文君听不下去了,扯着铜锣嗓子强势截话,“哎呀行了行了,都聪明都聪明,裴家妹子,你还有啥要说的不?”
作为过来人,他对那两人之间的细微变化再熟悉不过,本有心戳破,却又觉得现在八字才一撇,自己贸然插手反而不美。
再说了,小年轻这种若即若离才最动人不是么?
只是没想到这二位白长了一副聪明脑瓜子,办起正事来竟都傻愣愣的……
想到这里,君子双刀忍不住长叹一声,颇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这代年轻人不行啊。
“刘大哥有心事?”裴绿裳好奇道。
刘文君含含糊糊的唔了声,又见鹤鸣和苏清风都如出一辙的睁着一双聪明眼看自己,顿时又觉得堵心。
光聪明有屁用啊!聪明就能从天上掉媳妇吗?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苏清风一眼,人家好歹是姑娘,难免矜持些,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爷们儿了?
苏清风稍显茫然地迟疑了下,“刘大哥有话对我说?”
刘文君一噎,烦躁的摆摆手,“老子有话对你嫂子说!”
苏清风点点头,恍然大悟,“出来久了,想家在所难免。”
刘文君:“……”我想你个腿儿!
烂泥扶不上墙啊,他暂时选择放弃,近乎绝望地转向裴绿裳,“真的那么像?”
裴绿裳用力点头,“真的就那么像!其中一位女侠还有画像呢,而且她说就是因为曾经远远见过苏道长几回,虽然没有说过话,但身材样貌、走路的姿势甚至吐气方式都记得很清楚,因此才没有任何怀疑。”
按理说苏清风现在还属于怀疑对象范围,裴绿裳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讨论,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也觉得对方不太可能做出那种事。
“我觉得易容的可能性更大,”鹤鸣道,“苏道长并非无名之辈,如果真的有人跟他长得真假难辨,江湖上不可能没有动静。”
就说自己吧,才露了几回面?严正他们不都直接追到少林寺来?
“而且两个人或许身材样貌可以很像,但走路姿势与人的成长环境、经历和个人的性格习惯息息相关,更别提吐气方式,”她看向众人,“难道你们不觉得太像了反而有古怪吗?”
刘文君缓缓点头,“确实。”
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哪怕从小一起长大也未必做得到那些方面都完全一致,更何况苏清风是现任武当掌门清虚子单独抱回来的,这件事天下皆知。
苏清风看向鹤鸣,“鹤姑娘精通易容术,可知江湖上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吗?”
鹤鸣为难道:“我真的不是大禄人,来这边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对你们这边的事情真的不太清楚。不过易容这件事总逃不过遵循规律,”她又补充说,“既然那人与数位女侠亲密接触都没有露出破绽,易容手段高明固然要紧,恐怕他的真面目也与苏道长颇有相似之处。”
“想要改变自己的容貌很容易,”她知道这三位都是外行,就有意说得通俗简单,“但想要把自己从头到脚变成另一个人却不容易。”
人的长相是由骨骼、五官共同决定的,底子越接近,伪装起来自然越简单。如果两者差别太大,需要加工的地方就会很多,成果也会越不自然。
人/皮面/具什么的想都别想,现代高科技都达不到的仿真效果,又怎么可能真的存在那种仅凭一张薄如蝉翼的膜就改变整个骨骼走向的逆天玩意儿?
毕竟这只是武侠世界,又不是仙侠!
就像部分以把自己化成不同的明星而出名的美妆博主,哪次不是滤镜下的大浓妆?真要面对面的话绝对假面感到完全不能看,苏清风这种恃靓行凶清汤挂面的装扮根本做不来。
苏清风沉吟片刻,平静道:“除此之外,他还要长期近距离观察我坐卧行走的习惯……”
不然绝对不可能模仿的那么像。
也就是说,或许从很久以前,就有那么个人在暗中窥探苏清风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在场四人突然都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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