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翻看,其实顾言没有真的去看纸上的内容。
他先立起侧面,指腹翻过数了数,共有七张,不禁意外道:“这么多?”
手中的纸长九宽六,面积大小和A4纸差不了多少,刺客只用交代身份、组织、事件及受何人指示,哪怕审.讯时要补充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一张纸便够,两张绰绰有余。
对比下来,七张确实有点多。
禁军中的一人回道:“不瞒大人,这刺客实在狡猾,同一个问题问三遍,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回答,一问到细节就说不知情记不清,再问便开始胡乱说话,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
这也是审.讯中最怕遇见的那类人,不怕他不说,就怕他乱说。
无法分辨哪些是扛不住刑时的真话,哪些又是为了混淆迷惑人的假话,只能都记录下来。
顾言颔首。
他抬头打量刺客的长相,眉毛鼻子眼睛没一点突出,脸和身上更没有显目的胎记,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平凡。
平凡到堪称刺客行业内最完美的相貌。
据说和被杀掉的另一波量产型刺客不同,幕后者就派了这一人过来。不知是自信他能得手,还是这类的人才稀少难觅,又或是提前得知有另外一波人打算下手,只派一个方便乘虚而入。
无论哪一种,顾言能肯定的是,对方在选定这个刺客上花了些功夫。
他转身将供词递了回去:“能麻烦你念一下吗?”
“啊?”禁军呆了呆。
难道顾侍卫不识字?
顾言对着他点头微笑,端秀的脸上没有半点赧意,反而是感觉内心想法被看穿了的禁军红了下脸。
应着顾言念完一句停一下的要求,他照着黄纸开始念。
“籍贯武州汉守江一带,年岁不详……”
禁军一连念了十几条,没见顾言有什么表情,到了第十七条的时候,顾言倏然目光一闪。
【得到部分线索,任务完成进度:6/100】
方法可行!顾言心道。
供词拿到手中时,他就生出了利用系统的想法,所以顾言特意没有去看内容,而是让旁人一条一条地念,再交由系统判断供词的真假。
简单方便又效率,能省不少事。
至于顾言如何知道刺客说了真话?
因为刺客是人。
一个在酷.刑中意识模糊的人,要不停地开口回答,这种状态下现编事实所需的意志力惊人,刺客或早或晚都会崩溃。
记下了足足七张供词的纸告诉顾言,这名刺客选择了退求其次:真话中掺杂一些假话,没那么废脑子,又能让自己说的话亦真非真。
很聪明,可惜遇上了能够自动判定真伪的系统。
等禁军念完供词,顾言顺势看了眼任务进度,46/100。
完成度不足一半,被折磨成这样也能克制住不透露大量事实,这刺客算得上是个硬汉。
顾言摇了摇头,有点可惜却没有丝毫怜悯,敢欺负他家小孩,要是他能动手,连刺客带组织揍他个半身不遂都算轻的。
他接过禁军手中的供词,找人要了一支笔,将线索勾上记号,这时禁军也带着大夫赶来了。
来的大夫某种意义上还是顾言的熟人,昨夜地牢中为他诊断过的张太医。
张太医看过刺客还在汩汩淌血的伤,说了和顾言差不多的话:“这样的伤势,即便不再恶化,晚两天也没得救。”
此言一出,立马加深了众人对顾言的信服,包括那些仍旧心存几分质疑的人,瞬间没了话说。
刺客四肢被拗断,口腔被检查过,没有藏下银针之类的暗器。顾言放心让他们配合张太医将人放下来治伤,转头让一人去买布。
“要黑布,必须厚实,能透光的都不要,有多少买多少。”顾言正吩咐着,眼角余光瞄见一个飞奔而来的不明物体。
“你先去吧。”顾言对他说道,那人领命。
进来的人明显是冲他来的,顾言无法当作不认识,毕竟两炷香之前才见过。
他默默忍着没往一边躲,等对方停下后,状若无事地行礼道:“见过张副统领。”
禁军副统领乃从四品,比他官大。
意外的是张乘对他的态度比他对张乘还要恳切,摆出笑脸对他道:“顾侍卫何必客气,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张乘兄。”
顾言不置可否,寻思既然裴霁已经将人给放了,那这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从善如流喊道:“张乘兄。”
张乘笑容深了一点:“顾兄。”对顾言他本就心存感激,若没有对方安抚裴霁的那一番话,他本是活不过今天的。
顾言笑了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他与张乘以后政见性情不合,也能维持个点头之交。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此言不虚。
顾言轻咳一声,指尖点了下自己的脸,委婉的语气道:“张乘兄,是否需要洁面?”
经顾言一提醒,张乘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脸上的粘腻。
他猛地想到自己在裴霁面前又是磕得头破血流又是涕泪横流,急忙赶来也没顾得上擦,现在那些污渍均和汗水糊作了一团,定是不大好看,难为顾言还能对他笑得出来。
张乘悻悻然找人拿来张湿帕子。
顾言在猜测张乘的来意。
料想对方一直负责审.讯刺客,不放心来看看也无可厚非,却听到张乘道:“陛下命我来辅佐顾侍卫调查刺杀一事,顾侍卫若有用得上为兄的地方,尽管吩咐。”
嗯?
原来裴霁都给他安排妥了,顾言瞬间放轻松。
他倒不怕张乘的质疑,但两人若是存在异议,定会多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张乘还是禁军的副统领。
两人和和气气地闲谈了几句,转头张乘便冲着身后的禁军横眉冷对起来,呵斥声如雷贯耳:“一个个是不是都活腻歪了?顾侍卫奉皇上的旨意前来查人,你们竟敢如此怠慢,连杯茶都不给上!”
被突然发作的禁军们满脸懵逼。
见有人慌慌张张去倒茶,反应过来的顾言也是哭笑不得,劝阻后道:“不必麻烦了,我现在不渴。”又对张乘解释,“他们不曾怠慢于我,很是尽心尽责。”
张乘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顾言在桌上平摊开一张纸,提笔要画,那边禁军的人搬来一张椅子。
他道了声谢,没注意到禁军对他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轻视和看好戏有了明显的变化。
“顾兄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来审.讯刺客的吗,怎么在作画?张乘琢磨不透,透过栅栏看见里面忙活着的张太医,更加奇怪了,“这是在为刺客疗伤?”
张太医听到了牢房外的声音,有些不悦。
医者仁心不假,但为一介谋害皇帝的乱臣贼子疗伤何为他所愿,而且还是这么棘手的伤。
他吹胡子瞪眼道:“要不是有人不懂胡乱动刑,还轮不到老夫来这!”
张乘立马听出张太医的话外音是刺客要不行了,心里一咯噔,去看顾言的反应。
见顾言没反应,张乘却更慌了,忙解释道:“顾兄不要误会,我并非想要刑杀这刺客,只是这人受过专门的训练,非重刑不会开口,陛下只给了我一夜时间,为兄实在没法才出此下策。”
见人额上又急出了汗,顾言停笔,丝毫没有不耐地道:“张兄,刺客不还好好在这么,怎么如此惊慌?”
张乘意会,眼中又掺杂了一丝感激。
对此顾言没怎么放在心上。
量刑不慎可大可小,反正刺客预料中也要两天后才会领便当,算不上无法挽救。
曾经遇过好几个比张乘还难带的猪队友,顾言对人的要求已经降到了最低。
张乘好歹没偷懒,做的是实事。
安抚好了人,顾言终于能心无旁骛地画完几幅肖像画,张乘守在一边,不敢贸然打扰,等顾言放下笔后才眼巴巴地凑了上去。
“顾侍卫画技绝妙,笔力不俗!”他恭维了几句,待细看后才发现有点眼熟,“这好像是那刺客……不对。”
画中两人为一男一女,眉间带着深深的沟壑,皆已年迈,外貌与刺客有六七成相像。
张乘不确定地道:“是那刺客的,父母?”
顾言点点头。
张乘又惊异地问道:“顾侍卫难道见过这两人?”
顾言道:“没见过,照着他脸琢磨的,应该八.九不离十。”长得太普通了,和谁都像,反而挺好画。
张乘再看那画像上的人,神情自然,细致到头发丝和眼角尾纹都没点违和感。
……若非他知道真相,简直难以相信这是顾言杜撰出来的人物。
张乘心情复杂极了,事实证明,顾言并不是他以为的只会魅惑君主的宦官,顿了下,主动询问道:“顾侍卫是否想到了向刺客套话的方法?”
顾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勾唇笑了笑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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