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堕神啊, 怪不得之前一直无从下手。”身穿金衣头戴兜帽只露出下巴鼻梁的男人站在木庄外的隐蔽处,调笑着缓缓出了声。
他的位置相当隐秘,生人走过会很难发现,但他仍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毫不外露,很怕别人发现一样。
厌灼华跟桃夭并肩往前都走了好长一段的路了,他还在身后直盯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兜帽下的眼睛定是不友善的……
“灼华, ”返程的路已走半天, 桃夭无聊, 不知第几次的开了口,“与我说说话吧。”
话太多不渴吗?厌灼华解了腰间水壶递给他,“说什么?”
如今是人形的小索在身后拿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打这一下抽那一下, 听见殿君这话她有些不开心。
“哼, ”小索撇嘴心下腹诽:“我话多就让我闭嘴,他就不闭。”
“说……”桃夭接过水壶,抬眼瞄了下身旁人的侧脸,正大光明的对着壶口喝了水,“说说你那个哥哥吧。”
自从厌灼华讲过那个所谓哥哥的故事后,桃夭就一直心有郁结似的老是记着, 不仅如此莫名还想了解更多一些。
毕竟缘分那么深。
不过提起这个,厌灼华也是真的想起了桃夭对他讲的月牙故事,和他的一般无二。
那时以为他是凡人,对方故事也是照搬他的胡扯,可如今桃夭不是人而是妖。
思及到此, 厌灼华抿唇,问:“你上次的故事是真的吗?”
此话一出桃夭有些懵,万万没想到对方压根儿就没信他的经历,不过想了想他们之前都以为对方是人,有所怀疑也不奇怪。
“是啊,”桃夭点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而且还说了实话,“不过我也不太记得,这些还是天……有天我那里一个伯伯讲给我听的。”
如若不是编的,那无论是自己的记忆还是别人讲的,他们之间确实很有缘分。
闻言厌灼华道:“我记得的也不算多。”
“那你给我说说他吧。”桃夭笑着凑前,故意把他的左耳垂露出来,“都是一只耳朵,还有半个月亮,前世多大的孽缘才修来的关联啊。”
提起那个哥哥,厌灼华眉眼倒是放软了些,他垂眸看别处,不让那惹人的月牙招摇过市,似在酝酿怎么开口。
“那时候我挺小的,三千岁。”半晌,厌灼华道:“很多东西也不记得,但只要记住的大多都是关于他。”
还大多都是关于他。桃夭心下嘁了一声,嘟囔:“以后你能记住的都是关于我。”
明明是自己要问的,可听见这个桃夭又吃味,方才的兴冲冲不见了,只闷闷的哦了一声。
不知听没听见这句嘟囔,放软的眉眼里突然多了点笑意,厌灼华又思忖片刻,说:“实在没多少记忆了,没什么可说的。”
“别啊,”桃夭不满,非要找不痛快,“想不起来的话,那我问你答。”
“好。”厌灼华道:“问吧。”
得此应允,正打算开口的桃夭却又蹙了眉,因为他突然想起厌灼华第一次提起这人时是不太开心的。
他方才当真无聊的紧,抬手摸耳朵又恰巧摸到了那小伤口似的月亮,一时忘了这茬儿。
现在想起来了,话也已经脱了口,如何都收不回来。
“哦。”回神的桃夭扭捏,“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
“无妨。”厌灼华打断他,侧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耳垂,毫无异样,“时间太久远,上次又是多年来第一次提到他,所以有些不太适应。”
言外之意很好懂,可问。听完桃夭便不解的问了:“太久远?多久远?”
厌灼华道:“七万八千年。”
“……”这何止是久远,厌灼华如今还记得都是神仙。桃夭笑了声,当真觉得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死,就是活着感情也不会那么深了。
“你们两个谁大啊?”桃夭问。
话落厌灼华看智障的眼神就射了过来,桃夭一瞬间也觉得自己是傻叉。
“我喊他哥哥。”智障眼神未收,厌灼华一字一句的提醒。
“……”桃夭手虚握成拳放于手边咳了一声,又问:“你那时候三千岁,他多大?”
厌灼华道:“一万两千岁。”
都还是小孩子。桃夭点头,还认真的算了算,“比你大了九千岁。”
厌灼华:“嗯。”
“他叫什么名字啊?”
“你说的是我喊他的称呼,还是他的名讳?”厌灼华问。
嘁,还有特定称谓呢。桃夭心里又冒了一波酸泡泡,忍着说不听了的冲动说:“名讳。”
“方醒初。”
见人确实不再有抵触,桃夭步步引诱打算让人彻底放松、便打算旁敲侧击一下他是如何死的,没想到听到这个名字,他却一下子怔愣了。
脚下动作突兀的顿住,倏地,桃夭呼吸微窒,头皮传来一阵麻意——突如其来的惊觉导致。
良久,他才轻声问:“什么?”
以为他没听清,厌灼华就又说了一遍,这次桃夭听清楚了,他眼睛都不受控的睁大了一些。
“醒初。”幼时,他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天君时常过去不败方阁,他就是这样喊他的。
“方醒初——”也是幼时,他与长谈都还小,那时他不太明白天族太子有多高贵,成天一言不合就和他打架,长谈气急了便是如此喊他。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名字从方醒初改为了妄初,更为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改名字。
万年过去,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瞬间的陌生过后,巨大的熟悉感排山倒海的压过来。
最终那摇摇欲坠的名讳还是稳如泰山的落了下来。
下意识屏住呼吸的时间过长,桃夭感到了一阵窒息。他抿唇,胸口突然剧烈的起伏了一下,新鲜的空气从鼻翼下吸入肺腑,如获新生。
随着人的脚步不做停顿的往前走,桃夭转头愣愣的看着厌灼华的侧脸,多日来那张面容百看不厌,甚至看一辈子都不觉得多,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若把厌灼华这个人丢进人海他也能一眼就认出。
可此时看着那如画的眉眼,桃夭却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了。
他想,从前认识吗?
“怎么了?”莫名盯着人的时间太久,厌灼华察觉,转头问道。
熟悉的声音碰到耳软骨攀上耳膜,一路酥麻下去颤到了心房,几路思绪感知瞬间被打的支离破碎,什么认识不认识的又陌生了起来。
桃夭当即回神笑了,说:“他名字还挺好听的。”
也是由此所有怪异也转换了对象,他想,难不成是我找缘分、找般配找多了,已经下意识的把自己带入到厌灼华的生活里了?
比如之前所有的般配除了那个哥哥的故事相像,剩余都是他故意为之,现在为了更般配,他都觉得自己叫方醒初了?
这戏也太多了,桃夭心想,中这么深的毒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分不清这真真假假。
……
奔波几日到了京城,客栈映入眼底即在眼前。
“入世公子出山公子回来啦!”远远的看见他们,正在门外招呼客人的小二忙笑着和他们说了句话。
闻言厌灼华倒是啧了一声,近日来所到之处的所有“斩妖除魔”,别人问他如何称呼,他答完之后,桃夭也会紧随其后的说自己叫“出山”。
次数多了,名声竟也直接这样传了出来,没想到如今京城里都有了。
“哈哈哈好好好啊。”桃夭满脸笑意挥手回礼,看起来异常满足。
厌灼华斜他一声没言语,随他去。
到了晚间,二人收拾一番,厌灼华被桃夭拉着到他房间进食,小索大快朵颐的吃饱之后没敢多留,识相的跑了。而厌灼华面前的碗筷犹如摆设,一次未曾动过。
他只饮了几杯酒,便说他明日要回家一趟——回去安置第三把残剑。
“喔。”桃夭眼角微微耷拉下来些许不高兴的样子,但他也没说什么,只低头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青色小玉瓶递给厌灼华,“早去早回,别回太晚。”
瓶子里是什么不言而喻。厌灼华放下酒杯,嘴唇轻抿,他没接青瓶,只拉过对方被划伤此时却光洁如初的手,向手心轻吹了吹。
“这次大抵得一月左右。”他道。
“啊?”闻言桃夭一皱眉,“这么久?”
“嗯。”厌灼华放开他的手点了点他手心,似在说不疼了,抬眸,“有些事要处理。”
“……哦。”桃夭更不高兴了,点头闷道:“好吧。还是早去早回。”
得知需一月有余,桃夭心下决定自己也可以回九重天看看。
回去……
“灼华。”桃夭轻喊。
厌灼华嗯了一声,应了。
静默片刻,桃夭放下筷子,心间突然擂鼓似的跳了起来。
他抬起眼睛直视着人,问:“你那时称呼……就是方醒初,你对他的称呼是什么?”
没想到过了几日问题又绕了回来。厌灼华些许好笑,但称呼什么的如今再喊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所以他不答,只先不动声色地开口道:“你总问他做什么?”
“你跟他好,我不开心。”桃夭实话实说,毫不遮掩,“就问问。”
闻听此言,厌灼华抬手喝酒,眼里的笑意突然便泄露了出来。
“嗯,我想想我喊他什么。”思忖片刻,他道:“月亮哥哥。”
“……”筷子下的饭菜都被店里放了二斤醋,桃夭嘴里酸的很,他扔了筷子,道:“什么玩意儿还月亮哥哥。”
不待人问为何会这样称呼,厌灼华便贴心的答了:“之前喊醒初哥哥,后来他耳朵被我弄了一个小月牙出来,瞧着好看,就这样了。”
原本忽而提到这个,本意是还想在问他是如何死的,可如今看到厌灼华眉眼轻柔的样子,桃夭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了。
“是是是你们好的形影不离,”桃夭站起来第一次赶着送客,“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着还去拉厌灼华胳膊,把人往外推,推到了隔壁门口。
厌灼华随着他的力道出了屋,神情不变语调不变:“明早起来我便带着小索走了,不来特意告知了。”
此话一出方才推人的动作立马变成了拉人,可此动作与刚刚赶人的动作不符,一时间力度变换来变换去,犹如推推搡搡拉拉扯扯,极不雅观。
“天晚,早些歇息。”看他又想拽又不敢的模样太过认真好笑,厌灼华伸手把他的手扒拉下去,自己往门口走,走了一步他又回头半开玩笑的喊:“阿夭哥哥。”
好大半晌,面前的门都已经严丝合缝地关闭,桃夭才慢半拍的回到自己房间,突然只听“彭!”地一声,他龇牙咧嘴的半跪在地上揉膝盖。
被撞翻的圆板凳咕噜噜的转了好几圈,桃夭看着它感觉自己脑子更懵了,晕晕乎乎醒不过来。
“殿君,”一早回来桃夭就给她新做了破布床幔的小索从里面露出个头,她明显听见了隔壁动静,但她并不想那厮如何,只问:“你在干什么?”
厌灼华淡然的脱了外袍,走到床边扯过被子躺下,闻言说:“撩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鞠躬啦~
今天我零点更新啦~但不提倡大家熬夜哦(?-ω-`)
我试试玄学怎么样,哭辽(?;︵;`)可以的话我以后就凌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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