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槐序接起了电话, “喂?”
“老大。”
安槐序倒了杯温水, 闷头一口, 含糊不清道:“有事说。”
“你让哥几个给你办的那事有进展了。”
安槐序一拍脑门,想起了前阵子许终玄让她查的那事。和许终玄见面之后,隔天她就给杨二狗去了个信,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别的可以不谈,必须先好好扒下刘山那小子的消息,和小混混侃天侃地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她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再出去鬼混陆林钟那不好交代, 于是想了一法子,派了个代表,让杨二狗好好和人“交”个朋友。
安槐序斜靠在门框上, 手指随意敲了敲, 慵懒道:“说吧。”
“一个多星期以前我托人打听到他家,我带狗子还有方块, 在那小子家门口蹲了三天才见着人, 踩个人字拖, 穿个背心裤衩,妥妥一颓废青年。”杨二狗一脸嫌弃,道:“这种人你要和他交朋友?老大,你要吃喝玩乐哥几个陪你啊,别和这种人玩······”
电话那头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 安槐序及时打断他:“少废话,说重点。”
“据我多天观察来看,刘山特别喜欢去一地儿。”杨二狗卖起了关子。
安槐序耐下性子,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哪儿?”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在看着她,她扭过头去,陆林钟正倚在卧房门框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神态慵懒,勾人心魄。
比起和杨二狗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还是和陆林钟晨练更刺激。
迟迟等不到电话那头的回答,安槐序心里百爪挠心,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喊道:“在哪?”
杨二狗吓得一激灵,磕巴道:“在,在东郊区长筒街一小巷子里的网吧。”
“好,明天我们俩一起去蹲他。我还有事,先挂了。”
安槐序匆匆把电话挂断,朝陆林钟走去,笑得不怀好意。
陆林钟转身回了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安槐序:“???”
“你关门干嘛?”
门里传来陆林钟的笑声,“你都起床了,我还献什么身?”
“不是”安槐序用力晃门把手,“你先开门。”
“开门,然后等你慢工出细活?”
“······”
安槐序越想越气,一用力竟然把门把手拧下来了。这才有了开头安槐序站门外手里握着门把手,愁容满面的一幕。
听到门外巨响声,陆林钟打开了门,双臂环抱在身前倚在门口,扬起脸看着安槐序手里的把手,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大力出奇迹。”
“陆副总这么有钱,就不能装个好一点的门把手?”
“连门也一起换了吧,你”
陆林钟欲言又止。
安槐序皱眉:“你要说什么你就说。”
陆林钟转身走回洗漱台,说:“没什么。”
安槐序侧身避过陆林钟,往床上一跳,“不说就和我晨练。二选一,你自己挑。”
“小序,今天的订婚宴取消吧。”
“好。”安槐序点头,往后一仰倒在床上,无所谓道:“反正你都是我家户口本的人了,订婚宴这种形式主义的聚会你不喜欢,我们就取消呗。”
想到刚刚杨二狗打来的电话,安槐序继续道:“我一会儿去许终玄那。”
“好。”陆林钟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拍了拍,水珠沿着她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上,她随意拭去,利落地对着妆镜台化了淡妆,“我陪你去。”
安槐序:“······”
她能拒绝吗?能吗?
直到坐到了车上,安槐序才后知后觉不安地问:“订婚宴就这样贸然取消的话,会不会很不好?”
陆林钟伸手帮安槐序系安全带,安槐序往后一靠:“我,我自己来。”
陆林钟也不勉强,反问道:“你打算去许总家里待多久?那里可大有人在。”
安槐序倒吸一口气,昨天她和陆林钟结婚之后,晚上特地给孟秋去了个电话告诉她这消息,才聊了几句,电话那头就换了一个人,传来了许终玄的声音,大意就是告诉自己孟秋在她那里,让自己不要打扰了。仅仅一个下午,孟秋就住到了许终玄家里,进展之神速令她这平日里号称第一僚机咋舌,可陆林钟怎么知道这事?
“你怎么知道孟秋在许终玄家里?”
陆林钟轻踩油门,车平稳地驶出大门,“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到。”
“······”
“可是这和订婚宴有什么关系?”
“考虑到我们现在的情况还有你的工作性质,其实我没有通知其他人。”
“你的意思是,原本今天来赴宴的人就只有许终玄和孟秋?”
陆林钟点头,语气柔和:“小序,你放心等到我把棘手的问题都解决好了,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婚礼。”
安槐序挑眉,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是空头支票,你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都能给得起,但我知道,你更希望得到家人和朋友的祝福。”
安槐序总觉得陆林钟能一眼看到她心底,心里一软,避开陆林钟递过来的目光,不自然地别过脸:“开车看路别看我。”
“好。”
沉默良久,陆林钟还是打算先和上司打个招呼,毕竟是要去串门子,总不能让主人家一点准备都没有。
安槐序却坚持要来一次突然袭击,还在早点铺子带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也不算是师出无名了。哪怕撞破了许终玄和孟秋的好事,也可以说是专程来送早点的。
陆林钟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安槐序这么能来事儿的朋友,转念一想,从今以后她却有一个这样的妻子,想到这她还乐呵的很,自从遇见安槐序,她是不是觉醒了体内的受虐倾向?
车行驶在平稳宽阔的大路上,不一会,她们便到了许终玄的住处。陆林钟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道:“我们还是得给许总打个电话,不然我们连小区大门都进不去。”
安槐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在陆林钟眼前晃了晃,“我是这里的业主,刷卡就能进。”
陆林钟:“······”
安槐序挺起胸膛:“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为了方面上学,许终玄爸妈和我爸妈一合计就给我俩各买了一套房在这。许终玄那栋户型不够大,我选了套面积大了,在她后面那栋。”她若有所思地点点,接着道:“你说我爸妈怎么会觉得我喜欢许终玄?我和她二十几年都没有摩擦出火花,这次她回国不到三个月,他们就能以为我和她坠入爱河了?”
陆林钟想到马上要见许终玄就觉得头大,转移话题道:“我们进去吧。”
陆林钟启动车,缓缓开入地下车库。下车前,安槐序拉住陆林钟,再三嘱咐:“我们要是撞破了许终玄的好事,你一定要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是来送早餐的,听到没?”
“嗯。”陆林钟点头,心想:撞破了上司的好事,找什么借口都是没用的,许终玄那万恶的资本家一定不会放过她,只会想方设法把她榨干,让她为公司赚银子。
“走吧。”
两人乘电梯直达许终玄家门口,安槐序轻轻按响了门铃,如她所想,没人来开门。她嘿嘿了几声,在陆林钟旁附耳道:“她们要么春宵苦短还没起,要么就是在晨练。”
陆林钟心里拔凉的。她等会都可以预料到上司会给她怎样的千年寒冰般的眼刀,将她大卸八块。
几分钟之后,安槐序又按响了门铃,门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哒”,门开了。
许终玄身着一身墨绿色的丝质睡衣站在了门后,扶额叹了口气,一副已经预料到安槐序会来的神情,将门拉开些。
“许大老板,早啊,孟秋呢?”
“在厨房。”
“许总早。”
“嗯。”
“厨房?”安槐序熟门熟路地把早点摆在桌上,“怎么不在你卧房?”
许终玄将门阖上,不回答安槐序的话,而是转头对陆林钟道:“陆副总,这么早来我家不是送早餐这么简单吧?”
陆林钟被许终玄一记眼刀扫过来,打了个小寒颤,稍作掩饰径直往前走,“许总金屋藏娇,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陆副总,你说公司以前那些关于你的桃色新闻传到槐序耳朵里,会发生什么事?”
“······”三句话就要开战?
陆林钟兀自斟了一杯茶,拂了拂杯盖,“许总,孟律师要是知道您指定了秦时来拍您亲自挑选的同片”陆林钟把亲自二字咬重,顿了顿继续道:“您说又会发生什么事?”
许终玄一时占了下风,竟没有多言反驳她。陆林钟没想到的是平日里一向强势的上司这次竟然吃了这个闷亏。许终玄莫非真的和秦时有一腿?还真是有意思。
安槐序倚在厨房门框,笑得贼兮兮,“孟小媳妇儿,做什么好吃的?”
孟秋停下手里的动作,嗔了她一眼,“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安槐序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脸不红气不喘,说:“怕许大老板和孟律师劳累过度不想做早餐,特意来给你们送吃的。”
孟秋不想和她斗嘴,开始继续洗菜。安槐序却不想放过这个八卦的好时机,闪到孟秋身边,揶揄道:“你们昨晚该不是分房睡的吧?”
“嗯。”
“许终玄那冰坨子她不主动,你不会主动吗?”
孟秋往客厅望了一眼,反问道:“你和陆副总,你们谁主动?”
安槐序:“······”
“嗯?”孟秋拿了碗筷绕过安槐序从厨房走出去,和陆林钟打招呼:“陆副总,早。”
“早。”陆林钟点点头,帮孟秋搭把手摆碗筷。
安槐序亦步亦趋跟在孟秋身后,抽了把椅子,刚准备坐下,许终玄便顺着椅子坐了下来,泰然自若地夹起了桌上安槐序带来的奶黄包,“谢谢。”
安槐序噎了一下,寻思自己没惹许终玄吧?
这么大怨气。
陆林钟知道上司心里还记恨着刚才的事,心里谋算如何把锅甩给安槐序,伸手招呼安槐序过来坐。
安槐序凑到陆林钟身边,畏畏缩缩伸了根指头指了指许终玄,和陆林钟咬耳朵:“她怎么?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一贯无视我,现在突然怼我干吗?”
“咳咳”陆林钟清了清嗓子,小声回道:“被人撞破了好事谁高兴的起来。你早上接电话的时候给人好脸色了吗?”
安槐序回想了一下早上对杨二狗的态度,陆林钟说的有几分道理。
陆林钟压住上扬的嘴角,按住安槐序双肩让她坐下,帮她摆好碟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安槐序还想说几句,转头看了一眼许终玄的脸色,适时闭嘴。
四个人还算和谐的吃完了早饭,安槐序拍拍屁股起身,和一老大爷似的伸长了手臂歪在沙发上,脚搭在茶几上抖,掂起两颗核桃拿在手上盘。
看许终玄过来了,她立马端正了身体,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小学生坐姿。
许终玄瞥了她一眼,“抽风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谁知道你许大老板是不是又看我不顺眼。”
安槐序揶揄完往后一倒,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电视里正在播放晨间新闻,安槐序耷拉着眼皮看了两眼,脑子突然和通了电似的,贼头贼脑地盯了一眼许终玄身后,陆林钟和孟秋正在餐厅一起收拾碗筷。她放下心来,往许终玄那挪了几步,坐在她身旁,“那事有进展了。”
“嗯?”
“我找人打听刘山的消息,知道他经常去的一地儿。明天我就去会会他。”
“明天你出门,陆林钟不会问起?”
“我早就想好了,明天出门的时候,我就跟她说我约了你玩Snooker,她要是问起你别穿帮了。”
“嗯。”
安槐序扶额,“让你多说几个字和要了你命似的。”她顿了顿,往厨房扫了一眼,颇为惆怅:“摊上你这么个性冷淡,我着实为孟律师的夜生活担忧。”
“用不着。”
“呵呵。”安槐序撇撇嘴,扔了颗草莓丢嘴里,又和没骨头一样瘫倒在沙发上。
厨房,安槐序颇为担忧的孟律师正往洗碗机里装碗。
陆林钟双手交叉抱臂倚在门框,看着沐浴在柔光中忙上忙下的身影,笑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有生活气息。许总回国了,某人的心终于也复苏了,可喜可贺。”
“是我应该先恭喜陆副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吧?”
“孟律师说话一向都是这么讨人喜欢。”陆林钟眨了眨眼睛,故意开玩笑道:“早知道你这么贤惠,我就追你了。这样和我如胶似漆的就是你了,说不定许总能对我好点儿。”
孟秋把额前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抬头看向窗外,一道道直射的光线透过晨间独有的云雾缭绕照在她的脸上,她伸手挡了挡眼前的光,柔和道:“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是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陆林钟挑眉,说得这么高深?都说女人的心思别猜,反正猜不着。
“林钟,她是我的浮生梦。”
陆林钟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笑着接:“是是是,一大早的我们来搅和了你们的清梦,真是不好意思了。”
她嘴上虽然说不好意思,动作却无比顺手,从果篮里拿了个刚洗好的香梨放在嘴边。一大早的她和她老婆巴巴地赶来看这俩人秀恩爱,该不好意思的确实不应该是她本尊。
陆林钟刻意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在意厨房,往里走了两步,顺手带上厨房的推拉门。
“说吧,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孟秋轻笑。
陆林钟嘴角勾了勾,许终玄挑人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孟秋的聪明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料到她想做什么。
明人不说暗语,陆林钟开门见山道:“你在上海工作这么久,有没有接触过林氏集团?”
孟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陆林钟心想看来是问对人了。
“林氏的法务委托给了观亿,但是负责的人不是我,是我师姐。”孟秋想了想,“你忽然问起这个是?”
“商业机密。”陆林钟层层的笑意从眼波中荡叠而出,语气听起来似是玩笑。
孟秋点点头,“是了,我们这一行也有我们的规定,而我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所以恕我帮不到你的‘商业机密’了。”话听起来很是正经。
陆林钟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孟律师还没和许总成为一家人,一本正经威胁人的样子倒已经深有精髓了。她舔了舔唇,换了副凄然的表情,“你不可怜可怜我吗?”
“你也知道的,我家槐序和林氏集团的公子差点就订婚了的。虽然我救她于水火的事情还没有传开,但是一旦传出去了,别人会站在道德高地上同情弱者,说我横刀夺爱。”陆林钟一边装可怜,一边斜觑孟秋。
孟秋面不改色,对陆林钟这种装可怜的套路完全不感冒。
陆林钟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她和孟秋在厨房待的时间不能太长了,毕竟在另外两个人看来,她们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已,顶多一起洗个水果,再待下去外面两人只怕会起疑。
她从果篮里挑了一颗草莓,放在嘴边,扬起脸,刚才的可怜样仿佛是一场错觉,半威胁道:“林家是什么人,你孟大律师不清楚吗?我这么打听还不是为了防着林氏集团的人对我下手?孟大律师你要知道,我现在是许总手下最最最会挣钱的人,总是有各大公司给我抛橄榄枝——”
她的能力孟秋是清楚的,许终玄刚刚回国在公司还没站稳脚跟,目前最是需要她的时候。这下她算打蛇打七寸了。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观亿能知道的东西。”
“啧啧啧。孟律师真是很有原则和底线的人”陆林钟揶揄地笑笑,“别那么紧张,我又是逼你泄漏委托人的隐私,真想拿块镜子给你照照你刚才的表情,哪天我和许总一起犯了事儿,我丝毫不怀疑你会亲手把我们俩送进去。”
“······”
打趣归打趣,陆林钟正色道:“也没什么,林氏那些商务纠纷我早就动手查过了,说不定比你们知道得还要多一些。我想知道的是——八卦。”
陆林钟知道孟秋明白自己的意思,律所为委托人处理商业案件的同时,也会或多或少打听接触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那些领不上台面茶余饭后的谈资里总有那么一些值得深挖的东西。
“林家的事儿吧。”陆林钟拍了拍孟秋的肩,顺便把孟秋刚洗好的水果端上,“我先出去了,找机会我们细说。”
陆林钟嘴角噙着一抹笑,忍不住感叹好端端的她竟然在结婚第二天跑到上司家里来和孟律师玩接头。
还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安槐序轻轻咳了咳,客厅里忽然静了下来,单单回响着播报晨间新闻的声音。
陆林钟眯了眯眼睛,氛围怎么感觉稍稍有点怪。
“今天的晨间新闻挺好看?”
安槐序和许终玄抬起头同时看着陆林钟,她解释道:“我进厨房帮忙之前你们就在看晨间新闻了。”
“许终玄要看的,随时关注国内外经济形势,才能挣更多的钱。”
安槐序伸手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认真盯着电视,假装没有收到许终玄扔过来的眼刀。
陆林钟用水果叉刁了一颗小番茄,饶有兴味地打量安槐序。
“你进厨房帮忙?”许终玄不咸不淡地问。
陆林钟慢悠悠插起第二颗番茄,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可你的手没有沾水。”
陆林钟捻着叉子顿了半拍。
“嗯?”安槐序点头凑过来,“你手上还有出门时候擦的护手霜,淡淡的樱花香味看,我最喜欢的那款。”
有点意思啊。安槐序的胳膊肘再不正正,都能往外拐到八大胡同了。
陆林钟眼角微挑,笑得格外有深意:“你确实最熟悉。”
“咳咳咳”安槐序噎了一下,嘴里嚼的苹果呛进气管,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林钟坐在沙发的扶手一端,轻轻拍安槐序的背:“我们是合法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慌什么?”
“咳咳咳”安槐序拼命地冲许终玄使眼色。
“就你这反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事心虚呢。”陆林钟看了一眼安槐序,又看了一眼许终玄。
安槐序:“······”
“好在我是知道你的。”陆林钟趁手地抚了一把安槐序的头发,冲许终挑眉笑道,“对吧,许总?”
许终玄看了一眼陆林钟,默不作声地站起来离开了客厅。
安槐序缓过神来了,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到一边。
“我可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陆林钟指尖有意无意把她耳边的小碎发绕来绕去,挠得她心痒痒的。
“嗯?”
安槐序眼珠提溜一转,“你说去厨房帮孟秋,到头来水都没碰。”
“我是客人,不帮孟律师洗水果,帮她端果盘。”
陆林钟拿起遥控换了个频道,“我说完了,该你了。”
“本来我是打算明天偷偷出门的。”安槐序顺水推舟,“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明天下午我约了许终玄一起打球。”
陆林钟看穿不说穿,既然安槐序不愿意说,她自然也可以不追问,两个人之间各有空间才能更好地维系感情。
两人借着由头在许终玄家蹭了个午饭,期间玩了几把斗地主,安槐序和陆林钟两人背地里作弊,联合起来欺负许终玄,孟秋看不过去,让许终玄下桌去做饭,换她来打。孟秋从小就开始玩牌,精通麻将和扑克。
最后结局都能想象出,安槐序把孟秋给的份子钱输了不说,还倒贴了一番。照许终玄的话说,输的钱是她们这次来蹭饭的饭钱。安槐序既没捞着银子又没落个好名声,吃了午饭领着陆林钟灰溜溜地走了。
到了地下停车场,安槐序坐在车上一拍大腿,一脸恍然大悟状。
“怎么了?”陆林钟说。
“最后那一把,我就应该先出顺子,再出单张。”
“······”
陆林钟把安槐序的安全带扣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次我们找孟律师不在场的时候,让许总放点血。”
“让许终玄放血?”安槐序讳莫如深,“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许终玄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今天猝不及防让许终玄吃了闷亏的陆林钟,默默在心里替自己擦了把汗,她怎么就那么准,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她提一嘴秦时做什么。
陆林钟收回了思绪,插上车钥匙准备启动车。
“等等,你把我送到西都银座,我车还在那。”
“好。”
车行驶在康庄大道上,安槐序偷瞄了一眼陆林钟,微微侧过身挡住手机屏幕。手指在屏幕上盲点,编辑好短信发给杨二狗:一小时后,西都银座见。
二十分钟后,一辆正红色Superfas完美倒进停车位。安槐序解下安全带,开口道:“我还要买点东西,要晚点回。”
“你”
陆林钟话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摸出手机一看是许终玄。
上司总不会嫌饭钱给少了,叫自己去加班吧?
转念一想,孟秋在津城,许总可未必会加班。陆林钟下车往前走了几步,果断接了电话:“许总?”
许终玄身旁传来嘈杂的声响,还依稀能听见她的秘书叶恒颇为紧张的声音。许终玄不是在家吗?怎么这么吵。
“许总,你在什么地方?”
“西郊的工地。”许终玄脚下一个不稳,被地上凸起的钢筋微微绊了一下。
“上次榆园的事情之后,致天在西郊的项目已经终止了和云泰方面的合作,还会有其他的问题吗?”
“有。”许终玄的语气并不轻松,“明天,你把公司现有的法律顾问团队召集一下。”
陆林钟隐约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随即答应。
电话那头一片喧沸之中,隐隐传来许终玄低沉的声音:“林钟,收网的事情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陆林钟看了看在不远处久等的安槐序,轻轻地“嗯”了一声。收网的事情要提前,和孟秋互通有无的事也要提前。她挂断电话,缓步朝安槐序走去,理了理安槐序的头发,笑道:“注意安全。”
安槐序是要买东西,只是买的东西暂时不能让陆林钟知道,知道就没了惊喜感。陆林钟刚没说完的话八成就是要问她去买什么,她脑子里还在七拐八拐地准备编理由,陆林钟接了电话回来竟然什么都没问。
两人挥了挥手相互道别,那道红色的靓影缓缓驶离停车场,汇入了车流,却还是那么打眼。
安槐序转身走进西都银座,三十三整层是一家名为Serendipity的珠宝店。弧面的圆形悬窗配上有四十八个精切面的水晶玻璃,在精心排布的冷光射灯下,空间越发衬得宽敞,白墙像是没了边界。
除却极其空灵,仿佛超脱尘世的装饰之外,还有特别之处在店内不摆放任何成品,那些曾被售卖出的珠宝都是来人亲自设计的,制作完成之后老板会将图纸放入玻璃展台中,四壁会用泛金染料的瘦金体刻上设计者背后的故事。那些故事有的是倾盖如故的友情,或是对床夜语的亲情,又或是坚如磐石的爱情。
安槐序第一次来还是在大一的时候,她是偶然乘电梯路过,便被名字所吸引,Serendipity,中文译为不期而至的巧遇。那时她还没遇见陆林钟,店也还开业未久,玻璃展台仅有零零散散几幅图纸。如今七年已过,玻璃台架比从前多了十几列,她与陆林钟也已相知相守。她们之间的初识种种,冥冥之中好像也是一场不期而至的巧遇。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你好,我想找你们最好的设计师谈谈。”
“请您在此稍等片刻,我去请设计师来。”店员引安槐序往休息室走。
“谢谢。”
等待的空隙,安槐序仔细打量着休息室。黑白的简约色调稳重低调,墙面上套叠的菱形元素,简单的线条增加空间的生动感,是Serendipity的设计者追求极致简约感的概念表达。
“叩叩叩”门响了。
“您好,免贵姓张,是这里的设计师,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你好,我想请你帮我设计一枚手镯。”安槐序解锁手机屏幕,将手机相册界面递给张设计师。照片是安槐序设计的图纸,手镯非完全闭合,两端各是一个镂空三角形。
“手镯做成图上这个样子,但我有个要求,我希望手镯被戴上以后,能够把中间不闭合的这部分能够通过外力又不破坏整体聚在一起,两端的三角形形成镶嵌在一起的三角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设计师点点头,“您的意思是类似于推拉门是吧?通过外力将手镯两端完全闭合形成镶嵌在一起的镂空三角形。”
“对。”安槐序想了想,接着道:“你只管做到最好,钱不是问题。”
“好的,请您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安槐序和张设计师互留了微信,她出Serendipity大门的时候,杨二狗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在一楼茶餐厅候着了。
安槐序放轻脚步走到杨二狗身边,杨二狗正在打游戏打得火热,她伸脚踢了踢杨二狗的脚后跟,“喂。”
杨二狗看安槐序来了,立马坐正把手机收到口袋里,给安槐序开了瓶可乐,“老大,喊我来干嘛呢?”
安槐序从裤兜翻出一张明黄色的卡,放桌上滑到杨二狗可乐罐前,“云顶花园VIP卡,这几天辛苦了,带狗子他们几个去那喝几杯。”
“什么意思?”杨二狗把卡递到安槐序面前,“给老大办事怎么还收礼了?我不要。”
安槐序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让你拿着就拿着,磨磨唧唧和小姑娘似的。”
杨二狗还是不想收,安槐序撸起袖子,紧握成拳在他眼前晃了两眼,“不收下小心我揍你丫的。”
“······”杨二狗迫于安槐序的淫威,还是收下了。
“明天上午那事你别忘了,我们一起去网吧蹲刘山。”
“知道。”杨二狗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安槐序道:“对了,刘山那小子特别喜欢玩一款火了很多年的网游,他每次去网吧都在玩。”
“什么游戏?”
杨二狗掏出手机,搜索游戏官网给安槐序看,“就是那种打怪升级,帮派里做任务的回合制游戏。”
安槐序凑到手机前,扫了一眼,乐了。
“这游戏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还玩过。掉宝爆率太他妈吓人,非到一种境界,氪都不改命。这游戏还有人玩呢?”
杨二狗小声道:“我还在玩。”
“······”安槐序摆摆手,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你去网上给我买个账号,越贵越好,装备要齐全,至少要榜上前十的那种。”
“老大,你也要玩?”
“嗯。狗子他们几个玩吗?”
“玩。”
“你给他们多氪点钱,把武器装备都弄好点,再去游戏上招几个厉害的,和我组成一个帮派。回头我把钱打你卡上。”
“他们不需要,狗子都氪到了财富榜榜二了。你兜里的钱自己拿着用,千万别给他们瞎霍霍。”
***
陆林钟驱车驶离了西都银座停车场,看着后视镜里安槐序的身影越来越小,趁等红灯的间隙,她伸手戴上蓝牙耳机,划开了手机屏幕。
眼下不只是她单方面着急想处理林氏,许终玄的催促来得正是时候,这种不谋而合的默契显然又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指尖在屏幕上划到“孟秋”的名字,略微停顿了两秒,她按下拨号键。
老话说知己知彼,她既然要帮许终玄动林氏,必须得把这棵树腐烂的根蒂全部都翻出来,林肇在建筑界盛誉不减,在商界也是有头有脸的。更为人称道的是,林氏集团如今的地位和影响力是其董事长林肇凭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而非子承父业。
林肇出身寻常,却有聪明的头脑,凭借傲人的成绩考取了那个年代国内顶尖的学府,师从有名的当代建筑设计师,又凭借在建筑行业赚取的第一桶金赶上了城市化建设的大潮,成立了林氏。
如今几十年过去,林氏集团在林肇的带领下在竞争激烈的商海中稳占有一席之地,可以想见他是个很有手腕,善做决断的人。
她在致天的这几年倒还没有和林肇直接有过商业上的往来,只是听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说,林肇这几年虽然让自己的儿子林于斯来打理林氏集团的事务,却从来没有放开手里的实权。
也有人在背后打趣说,林氏集团的公子哥如今帮父亲打理林氏,不像“太子监国”,反倒像“丞相监国”。
陆林钟正细想林氏的事,电话已经接通了。
“林钟?”
听见孟秋的称呼,陆林钟虽早知道许终玄不在旁边,故意问道:“孟律师,许总呢?”
“她去公司了。”
陆林钟伸手紧了紧蓝牙耳机,若有所思地应道:“原来是去公司了呀。”
上司加班,下属主动陪着加班,这都快成为致天不不成文的规定了,许终玄今天去加班竟然真的放过了她?
陆林钟调整好自己打趣的心思,淡淡问道:“不知道孟大律师有没有时间和我继续聊一聊今早的话题?你如果真的要拒绝我,那可得好好费神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毕竟许总都去加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陆林钟笑了笑,决定和孟秋开门见山直击话题。
“你说,林肇有没有可能有私生子?”
“嗯?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给你打电话之前我想起一件事觉得挺奇怪的,我听人说林氏集团现在管事的是林肇的儿子林于斯,但是林肇没有放权。”陆林钟往后靠调整了下座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林肇这是在防着亲儿子?他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吧,企业早晚都要交下去的,我要是他,一把年纪了早就满世界逍遥了。”
“嗯,可你不是他。”
陆林钟平视路面,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食指尖敲了敲,“所以我在想,如果他在外面再有个孩子,这就说得通了。毕竟这种事多得是,何况林家也是家大业大,还是说他想着等将来把林氏交给女儿林于岑?”
“关于私生子的八卦,我在观亿没有听到过,不过师姐曾经提过林董事长和夫人感情和睦伉俪情深,让人羡慕。”
“当然和睦了,为了林氏集团的利益他们也必须得和睦。孟大律师,什么关注慈善,感情和睦的消息就不用告诉我了。我只要负面的消息。”
“我师姐在帮林氏处理纠纷的时候确实听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关于林董儿子的。”
“说来听听?”
“只是传闻。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就随便听听。”
陆林钟失笑,这个世上空穴来风的事不少,但大多也是无风不起浪。
“传言他在国外读书时交友不慎,结识了一群纨绔。性格便变得比较叛逆好胜,好像还追求过一个留学生,后来那个女孩子出事了。”
“出事了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趁着红绿灯间隙,陆林钟坐直身子,拿出纸笔迅速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电话那头的沉默已经默认的陆林钟的猜想。
她阖上笔记本,好像已经看见蛰伏在黑暗深渊里的凶猛野兽睁开它幽绿色的眼睛,露出了獠牙。
年轻叛逆的少年,女留学生,异国他乡的邂逅,爱慕,追求······仅仅是这些字眼就让人产生无数的遐想,何况事情最后以悲剧收场,怎么能让人不好奇?
陆林钟没有在电话里和孟秋再继续这个话题,稍微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红灯跳转,她猛地踩下油门,车的引擎顿时轰鸣,道路两侧的行道树飞速后退,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再灼热刺眼的阳光也照不亮的黑暗深渊,而真正的深渊从来不在远处,就在我们随处可见的地方,藏在温柔的笑容后。
如果孟秋刚刚说的事情被她找到了一点别的东西,那或许会成为她用来撬动林氏的一根杠杆。
阳光照射着的玻璃车窗勾勒出她的浅影,褐色的长卷发柔软而有光泽,五官明艳的美带着不可挡的冲击力。
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的外表果然只是外表。
毕竟她是有欲望的人,也不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装点所谓的“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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