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若说刚才是情急之下的一马共骑,那现在便没有什么理由可说了。玄绫让受伤的嬴荧玉上了马,自己则跟在一旁。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与人如刚才这般亲近过,这让她有些许不适。

    “其实我不是男子。你无需……”嬴荧玉不知道玄绫是不是因为此而介怀,两人一路上也有多次际遇,以后又会成为自己的嫂嫂,嬴荧玉便如实说道。

    “公主当好好保护自己。”玄绫看向骏马上的嬴荧玉。他们和别国的君王公主着实不同,不同得有些不知该不该用傻来形容。

    虽然嬴荧玉俯视着玄绫,却没有上位者的脾睨。反而被玄绫一语中的而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嬴荧玉脱口而出,她从来都不知道嬴渠梁和玄绫原本就认识。哥哥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她一直以为是卫鞅变法之后,与墨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一见钟情的玄绫。

    玄绫没有回答,思绪却因为嬴荧玉那相似嬴渠梁的脸飘向很远。

    大秦的国军年少之时,就要入伍锻炼,一般都是三至五年的兵役。旨在培养上阵杀敌,与战士们同进同出的感情和运筹帷幄的本领。当然,与各将领的联系也能在太子时便建立。秦国自秦穆公之后便开始衰微,连年征战,到了嬴渠梁这里更是打个不停。他自小就被秦献公扔到了军营里。

    但当时的秦献公未雨绸缪,深知大秦是不可能单靠武力取胜的,更何况连年征战已经国库空虚,民怨声沸起。所以当时的秦献公秘密地通过孟家将嬴渠梁送进了墨家一年,增长知识见闻。

    墨家和兵家法家比起别家来要敌对深些,知己知彼,反倒也成为了最了解兵家法家的学派。

    也正是那个时候,墨家小小玄绫第一次见到了年少的嬴渠梁。但那个时候的玄绫并不知道嬴渠梁的身份,直到秦献公驾崩,嬴渠梁继位,画像传入总院,墨子才将这一切告诉玄绫。

    “那我叫你玄姐姐,你叫我荧玉可好?”嬴荧玉的话打断了玄绫的思绪,她知道玄绫若不想说,自己怕是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嬴荧玉便想着叫她上一世的称呼,没那么生疏。而且在魏国,叫自己公主不妥,叫义士听着难受。

    玄绫一愣,这个称呼可是从未听人说过,十分别样。她从小就在墨家长大,是墨家最小的师妹,自然都是被师兄们称作小妹,长大后,又成了子门中的翘楚。再后来进来的师弟们都尊称她为玄姬师姐。赵国齐国的学社都又称呼她玄子。

    还从来没有人叫过她姐姐。

    “好。”既然远在魏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而且嬴荧玉不再压低声音说话,女子的声线叫来也挺动听的。

    入夜之后的茅津渡渐渐陷入黑暗之中。在那个时候,拥有光源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近水的茅津渡更是不容易起篝火。即便是在身侧,也只能借着月光看清彼此的身影。

    “玄姐姐,你还是上来吧,这茅津渡到处是暗泽,一脚踏空可是要浑身湿透,入夜阴冷,会冻出毛病来。”

    “你不上来,我可要陪着你走咯。”或许是不再隐瞒自己女子的身份且手上的疼痛也少了许多,嬴荧玉对着玄绫也自在了很多。

    她本就是一个灵动的少女,上一世的寿命又很短暂,重生之后,她确实比上一世稳重了许多,但因为被众人保护得很好,脾性上还是能看出曾经的模样。

    这种感觉是新奇的。玄绫一直都是冷清的,她从不撒娇也没有人和她撒过娇。她忽而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嬴荧玉干净的眼眸还有作势要下来的身体。

    “我上来便是。”

    女子和女子间的亲近本来就较男子间的来得容易。但偏生玄绫孤寂惯了,即便是共乘一骑,嬴荧玉和玄绫的身体也隔开了很大的距离,只有□□难免相触,大腿轻轻磨蹭着。

    远处升腾起淡淡的烟雾,玄绫看了一眼,一直以来的严肃也淡去了不少。

    她接过了嬴荧玉手中的缰绳,轻轻驱使着马儿往嬴荧玉所指的方向走去。嬴荧玉不敢再环着玄绫,只好垂手在身侧,可胸前却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温温热热的,比起一个人骑马时寒风的冷冽可要舒服多了。

    茅津渡的微风轻轻吹起玄绫的秀发,青青芦苇的味道混上了玄绫独特的气息,让嬴荧玉没那么疼痛了。

    她对这个嫂嫂不仅好奇,还很有好感。起码,她不像上一世遇到的那些人,要么把自己当成久居深宫的公主,要么当成需人保护的弱女子,保护背后裹挟着不屑与看不起。

    她只是冷了些罢了。

    马儿蹄蹄,夜色温柔,一蹬一蹬地慢悠悠地走着,连它都似乎感觉到了此刻难得的安详和惬意,偶尔勾勾自己的蹄子,鼻尖发出愉快的哼声。在暮色中很快就到了白府。

    白府的石屋在即,两人骑着马儿走近了已经和暮色融为一体的白府门前。那是一个偌大的别院,只是青石都取自附近,与周遭的环境极为相似,若不是来过,一般人在晚上可真判断不出来这里是乱石岗还是别院。

    传说白奎曾有一名相学术士和一名工匠,精通阴阳五行八卦易经,特地为白府在此处的别院设计了院落和里面的机关巧术。嬴荧玉曾经来过此处,对里面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精细到每一块石头的构造惊为天人。

    此次再见,心中难免起了波澜。她不想见卫鞅,更不想见白雪这个总让自己相形见绌的女子。

    两人下了马,嬴荧玉快速地拉响了白府上的青铜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那里面荡漾出来,如同暗夜里的精灵,飞舞在这郊外的空气中。

    不一会儿,就有一位老人走了出来,打开了大门。

    嬴荧玉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便是一直跟在白雪身旁,和香兰姑姑一起抚养白雪长大的老管家伯山。伯山曾是白奎手下的门客,能文能武,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甘情愿成为了白奎的管家,隐姓埋名,照顾白雪至今。

    伯山看着一身男子打扮的嬴荧玉和在月光下水沉为骨玉为肌的玄绫,问明来意之后,直接送了他们一瓶可解毒的药,分文不取,让他们在白府住上一晚,明日再回安邑。果真是白家的风范。

    两人谢过老伯。倒也是凑巧,嬴荧玉一直想躲开,竟也成真。今日白雪正好前往洞春香视察商情,巧遇在国辩上大放异彩的卫鞅,一时之间起了白家祖传的投资天下士子的兴趣,便在安邑王城留宿了下来。

    而嬴荧玉正巧又因为救了玄绫而被困茅津渡,在白府留宿了一晚。不过即便白雪就在白府之中,也不会那么容易遇见。这白家广交天下豪杰,经常有来往茅津渡的士子武士留宿客居,白家的掌事小姐岂是这么容易见到的。

    只不过这只有一件房间,一张床的境地倒是让嬴荧玉犯了难。玄绫这么冷这么生人勿近的性子,怕是没法和自己同榻而眠。可是嬴荧玉又累又疼,实在是难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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