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军低头一看, 随后腾地爬起来, 从放衣裳的柜子里找了干净的裤衩换上，但直到他穿好了衣裳, 脸上的燥热还是没能退下去。
他盯着被胡乱扔在床上的裤衩, 皱着眉犹豫半晌, 还是自己拿了出去。
“老三啊，快点过来吃饭。”见他出来, 范二妞忙叫道。
萧长军别扭地应了一声，还是先拿着裤衩丢到了盆里。
结果又被范二妞给看见了：“老三, 你有衣裳洗啊？你扔那儿，一会儿我给你洗了, 你赶紧洗脸吃饭。”
萧长军支支吾吾道：“我自己洗，一会儿就好了。”
这么羞人的事儿，咋能叫别人知道呢！
范二妞一点儿没发现不对劲, 只是叫道：“哎呀, 俺老三都会自己洗衣裳啦！老三可真是太心疼我啦, 都不叫我给你洗衣裳啦！”
其他人：“……”
倒是老二萧长河看了弟弟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若有所思。
要知道, 老三长这么大, 一回衣裳都没洗过，今天突然要自己洗衣裳,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肯定有啥内情！
萧长军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二哥看透了，他胡乱搓了两把裤衩, 又过了遍清水，就拧干晒上，随后快速地刷牙洗脸，赶紧坐在桌子旁边端碗吃饭。
***
等萧长军下午下了班回到家，暗搓搓地想了一天的萧长河立刻凑到了他身边，贼兮兮地说道：“老三啊，你大清早嘞，咋突然洗裤衩了？”
这事儿给萧长军带来的冲击太大，他今天上了一天班，得有多半天脑子里都在想这事儿，好不容易后半晌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谁想到这一回到家，萧长河就又提了起来！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长军愤愤地想着。
见他不出声，萧长河“嘿嘿”笑了一声，他拿肩膀碰了碰萧长军，低声道：“别嘛，老三，你也都二十了，咋还这么害羞呢，这事儿又没啥见不得人嘞。”
闻言，萧长军紧张地看向萧长河，“二、二哥，你这话啥意思啊？”
萧长河嘿嘿一笑，“我能有啥意思啊，就是看你太害羞了，过来指点指点你，那事儿啊，是咱男人都会碰见的，你这样扭扭捏捏嘞，根本没必要嘛。”
萧长军没想到，萧长河竟然猜到他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萧长河说的他也知道，他也是上过高中的，咋会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呢？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他可还从来没碰见过这种事儿，与其说他是害羞，倒不如说他是羞愧，毕竟他可是想着乔蓁蓁才会这样的。
被萧长河这么一打趣，萧长军的脸又红了，他推开萧长河，转移话题：“去去去，我去看看杰子去。”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
看着弟弟没出息的背影，萧长河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气。
就被范二妞给抓住了：“老二，你拉着老三说啥呢？老三咋跑啦？咱都快吃饭啦！”
萧长河在心里吐槽了句亲娘太区别待遇，随便两句把范二妞给敷衍了过去，只说萧长军是去找高杰去了。
他说完，萧银柱的脸色就是一暗。
***
高家在河沟生产队最北边，那一片就是河沟生产队的坟场，因此周边没两户人家，除了家里特别难的，才会捡着这边以前留下的屋子收拾收拾直接住进去。
高杰家就是这样。
高杰两岁的时候，他父亲就没了，母亲留了两年，还是丢下了他和婆婆改嫁去了，从此，高杰就和六十岁的奶奶相依为命。
虽然乡下人一般来说七十多岁还多的是能下地赚工分的，但高奶奶的年纪到底大了，勉强供着高杰上完小学，他就没再继续上学，而是跟在萧长军屁股后头跑。
前段时间高杰摔着了腿，可把高奶奶给吓一跳，看着独苗苗的断腿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和奶奶相依为命将近二十年，高杰最看不得奶奶掉泪了，因此这些天，他就哪儿也没去，老老实实按着高奶奶说的，待在家里养伤。
他都快无聊死了，忽然听见外面萧长军在叫自己，他忙应了一声，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刚给他端了饭过来的高奶奶忙道：“你老老实实躺着，我去给长军开门去。”
高杰只好应了一声，又叫奶奶慢着点儿，别摔着了。
他们家连个电棒子都没有，不然也能叫老人家拿着照照路。
***
萧长军原本是一时冲动，走到半路了，他的脑袋清醒过来，但也没有决定要回去。
他跟高杰是从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儿的，高杰小学上完就没再上学，不过后来萧长军在学校学了什么，都会再教教高杰，因此初中那几年，是萧长军学习最好的时候。等他后来上了高中，课本上的东西一看就头疼，根本不是能克服得了的，他也就放弃了。
高杰当然不会因为这就记恨上萧长军，高奶奶人老实，教养出来的孙子也是一样，萧长军能把初中学的教给他，他就很知足了，萧长军不教，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更何况俩人是一起长大的，他对萧长军什么德行再了解不过了，他当然也知道，对着课本就头疼的萧长军能坚持教给他初中学的东西，就已经太难得了。
后来萧长军听人家说了什么倒爷、黑市，就跟高杰两个人琢磨了起来。
反正高杰也不上学了，每天白天就是跟着高奶奶去上工，听萧长军说了，两个人就趁着休息天找了借口溜出去，拿着萧长军攒的私房钱偷偷置办了点东西，找去了县里的黑市。
两个人那时候不过才十六七岁，什么准备都没做就直接冲动的做了，也是两个人运气好，到县里没多久，就跟着人摸到了黑市。
那次两个人不说有赚钱，但也没赔，带来的东西都卖出去了，还在黑市买了点稀罕东西。
这事儿对当时年轻冲动的两个人来说，刺激又新奇，实在是一次不错的冒险，后来，两个人陆陆续续又去了几次，直到当时出差去了的萧银柱回到家，看见家里不应该有的东西问了问，才知道家里的老三竟然敢做这种事儿。
气得他找了棍子就要狠狠地揍萧长军一顿。
还是被范二妞给拦住了，她说：“你是不是非得叫别人也知道啊？你要想叫人家直到，那你就打老三，我绝不拦着。”
她说这话，自然是因为萧长军如果挨了打，是会叫的半个河沟生产队都知道的。他们两口子疼萧长军搁整个红星大队都是出了名的，这突然打萧长军，别人肯定会问为什么，哪怕能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但保不准就有那闲人会刨根问底儿，这么一来，萧长军竟然去黑市卖东西的事儿就藏不住了。
萧银柱被范二妞这话给威胁到了，再加上他这会儿冷静下来，也不觉得黑市有多去不得，他就是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萧长军这突如其来的操作给弄懵了，顺着台阶下来，扔了棍子。
不过尽管当时放过了萧长军，他还是要求萧长军不准再去黑市，萧长军当时应了，接下来一段时间表现得也乖乖地，萧银柱就放下心来，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只当成是小孩儿一时好奇。
他不知道的时候，萧长军虽然没再去，但他有让高杰去。
不过两个人换了法子，高杰找了个在黑市卖肉的铺子，一番艰辛，才总算是进去跟着当了个学徒，从此每天半夜就得爬起来，走很远的路到屠宰场，等肉杀好了，再跟着运出去。
萧长军不跟着一起，但他会从同学那里悄悄地推销，有要的，他就留个地址，让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去。他做的谨慎，也一直没被人抓到过。
这活儿虽然辛苦又危险，但赚的钱也不算少，高杰很满意，他唯一为难的，就是他第二天干，就被高奶奶给抓到了。
高奶奶是极其不愿意家里的独苗苗做这么危险的事儿的，但她最后还是被高杰说服了，同意他先试试，但又说明，无论如何，高杰一定得保护好自己才行。
祖孙两个就这件事暂时和谈，但高奶奶却一直都没放下过对高杰的担心，就怕他哪天不走运，被人给抓了。
***
高奶奶开了门，一边叫萧长军进来，一边问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吃没吃饭。
萧长军回了，问她高杰是不是在屋子里，见高奶奶点头，他就直接去找高杰了。
一见到萧长军，高杰就兴奋地说道：“长军，你这会儿咋过来啦？”
萧长军一点都不见外地拉了个板凳在床边坐下，皱着眉回道：“躲俺二哥呢。”
他说完，又问了问高杰这几天怎么样。
高杰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哪儿能看不出来他是想转移话题，他也就没问为什么要躲萧长河，就说了说自己这几天的情况。
高杰说完，又问萧长军最近的情况。
萧长军说着，一脸得意地把自己最近在跟着杨翠华学绣花的事儿说了，直听得高杰一愣一愣的，张大的嘴半晌也没能合上。
“长、长军，你咋突然学起来插花啦？”
“因为我要做裙子送给小乔同志啊！”怕他不知道小乔同志是谁，萧长军还特意解释了一下乔蓁蓁的身份。
高杰看着他一脸的少男怀*春，忍不住感到一阵牙酸。
“长军，你看上人家乔知青了啊？”
见萧长军点头，他下意识说道：“可是人家是城里来嘞知青，咱是乡下人，人家会看得上咱？”
高杰说完，萧长军就沉默了。
高杰的这句话是实实在在的事实，但不论是范二妞还是萧长军，都没在意过这个问题，萧长军是没想过，范二妞是觉得萧长军完全配得上乔蓁蓁，但这会儿被高杰说破，萧长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萧长军耷拉着脸不说话，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高杰开始有点后悔，后悔自己这话说得太直白，伤到了萧长军的心。
“那啥，长军啊，乔知青肯定能看上你嘞！你长嘞也好看，家里也些好，咱大队这么多想跟你结婚嘞，乔知青咋可能看不上你啊！”
高杰说完，就见萧长军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自信，他点头道：“就是，我这么好，小乔同志不可能看不上我！”
高杰笑着捧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长军啊，你吃饭了没啊？”
萧长军摇摇头，他的视线落到床头木箱子上放着的饭碗上，说道：“我回去了，你吃饭吧。你好好养伤啊，别嘞别想那么多。”
高杰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萧长军说的是他在屠宰场那活儿，他在屠宰场干了也有几年了，平常他跟高奶奶的花销也不大，钱都攒着呢，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攒了不少了。
萧长军说完，就站起来出去了，走了这一趟，他心里原先那点因为小秘密被萧长河戳破的不自在也没了，一想到家里还有饭等着他吃呢，他就大步抄了近路回去。
他回到家，萧家人都已经吃完饭了，范二妞数落了他两句，把桌子上扣着的给他留的饭揭开，“赶紧吃吧，都凉了。”
萧长军挽住她的手臂晃了晃，说了句“娘你真好”，就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萧长军吃完饭，就又回到屋里练习绣花，他觉得他的水平已经快够在裙子里绣花了，他得再努力努力，好赶紧把裙子送给乔蓁蓁。
今天高杰那句脱口而出的“乔知青能看上咱”，可是把萧长军的心狠狠地伤了一把，他也知道，他就是个乡下的农民，乔蓁蓁却是从省城来的知青，就算看不上他也是正常的。可他喜欢乔蓁蓁，还想着和乔蓁蓁结婚，当然得努力才行。
他在蜡烛底下练了一会，直到打哈欠了，才放下针睡觉。
又过了两三天，萧长军把自己的练习成果拿给了杨翠华看，终于得到了一句“行啦”的评价。
萧长军顿时就来了精神，他可以往裙子上插花啦！
只不过今天天晚了，萧长军决定今天先不做，养精蓄锐好好睡上一觉，等明天再开始做。一鼓作气，争取明天就把裙子彻底做好！
作者有话要说：呜，果然被打脸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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