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执事关上了待客厅的门。
他从随身携带的巨口中拿出钥匙来，郑重的转了两圈, 将门彻底反锁, 又推了推, 确认无法打开后, 才松了口气。
恶魔执事再转过头的时候, 脸上已经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诸位辛苦了，这次的探索非常成功。”
“非常成功？”周律怀疑道。
他记得打开门大家就吸到房间里去, 结果只打碎了镜子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灰溜溜的逃了出来，在周律来说, 这次探索是大失败！
但恶魔执事笑道：“我原以为会团灭。”
周律：……
“不过, 多亏了律先生……主人叫您律君, 我可以叫您律先生吧？”恶魔执事问道。
周律发现执事的口气变得尊敬起来。
虽然之前也不能说是不尊敬，但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吧。
不过周律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对方的态度, 他点了点头：“你随意。”
执事接着道：“这次探索多亏了律先生的帮忙，才不至于陷入最坏情况。理论上，战利品也该给您……”
周律奇怪道：“战利品？”
他不记得在房间里有得到什么战利品。
“……对了, 律先生才‘诞生’不久，也许有些事还不清楚。”恶魔执事道, “像是您之前刚刚打败的那些‘看不见’的怪异, 还有我们所使用的‘魔法’, 是由于空气中存在着一种叫做‘灵质’的存在。”
“但‘灵质’其实是一种污染物, ”血色未亡人低声道，“我们都是被污染了。”
“普通人是那么说的呢！尤其是新出现的‘科学’学派。”恶魔执事笑道。
未亡人冷哼了一声。
执事转过头，继续对周律说道：“当杀死怪异和我们这样的魔法生物的时候, 我们将会将灵质转化为灵素析出，通常来说，这些灵素的数量很少，很难收集，但这座城堡例外。城堡拥有特殊的核心，当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将灵素汇聚成大块的晶石，比如说，刚刚的战斗就得到了。”
这么说着，恶魔执事打了个响指。
在执事的身后，一张涂着紫色口红的大嘴浮现了出来，它发出了“咕噜咕噜”好像吞咽的声音，然后“哇”的一口吐出了几块晶石来。
正是经验包。
不过看着那沾着口水的灵素，就算执事将它们交给周律，周律也下不了口就是了。
他甚至觉得以后会吃掉这个的使役有些可怜。
相比之下，周律注意到恶魔执事话语中有个很重要的关键点：“那么说，这座城堡是特殊的？我可以知道城堡核心在哪里吗？”
“这个，您就要问主人了。”恶魔执事笑了笑。
不，余羡（玩家）也不会知道的。
这个应该就是“开发小组”做的好事，应该和他们在这个世界背后的势力有关。
周律在心中记下了一笔，决定之后将“城堡核心”当作调查重点。
希望不会就是玩家的系统。
恶魔执事则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在城堡里得到的灵素都是主人的，只有他才有权利分配，这次战斗也没有得到其他的战利品，所以我无法表示对您的感谢……”
“不用特地感谢，本来就是我自己跟来的。”周律道。
“您可以这样说，但我不能这样做，”恶魔执事微笑道，他在厚重的钥匙串上找了找，从上面取下了一个带着蝠翼的黑色钥匙来，“这是我房间的钥匙，如果律先生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我房间找我。”
不！什么样的需要会必须去你房间？！
周律奇怪的想道。
不过在这座城堡，这似乎是一种礼仪。
看到恶魔执事的动作，狂欢恶童嚷嚷道：“我的钥匙也可以给怪人哥哥一份！”
“我也是！”月夜骑士撩了撩刘海。
于是恶魔执事在钥匙串上又取下了一把有南瓜图案的黄色钥匙和一把有月亮标志的银色钥匙交给周律。
这是这个世界的什么表达好感的特殊方式吗？
周律接过钥匙，总觉得自己没有表示似乎不太好。
“可是，我没有自己房间的钥匙……”周律道。
“大家都没有自己房间的钥匙，但我们可以给喜欢的同伴自己的钥匙，欢迎对方的来访，”血色未亡人说道，她看向了恶魔执事，“我的也给他吧！”
“……你确定？”恶魔执事却顿了一下，“律先生可是男士。”
“呼呼，有谁会和我这种形同死灰的存在发生什么呢？”未亡人勾起了黑色面纱下艳丽的嘴角。
“别做令主人生气的事就好！”
恶魔执事警告道，还是将一把用蝴蝶纹章的血色钥匙交给了周律。
“那么，我房间的钥匙也交给各位吧！”周律礼尚往来道，反正他那边也没什么不好见人的，“不过的房间是牢房那边，大概不合适招待各位。”
“牢房？”月夜骑士一脸震惊。
“主人也真是……”未亡人低笑了两声。
周律觉得奇怪的误会又增加了。
恶魔执事则默默的取下了几把朴实无华的黑钥匙。
他自己留了一把，其他几把交给了其他人。
最后到了圣痕女仆的时候，执事看了周律一眼。
圣痕女仆并没有跟周律交换钥匙的意思。
“对，对不起，我的房间不合适其他人进去。”圣痕女仆低头说道。
周律也不介意：“没关系，如果你有事，可以来找我。”
圣痕女仆这才看向了钥匙，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那个，”圣痕女仆握着周律房间的钥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她补救性质的问道：“怪人先生好像是第一次知道钥匙的事？那么，有没有领取公共场合的钥匙呢？”
“公共场合？”
“这个城堡里，有几个场所是对我们使役单独开放的。”圣痕女仆解释道。
而在女仆如此说的时候，执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本小本本，快速的翻了翻。
“确实没有领取，”执事就又取下了五把钥匙来：“这是公共休息室的，这是使役餐厅的，这是厨房的，这是花园的，这是训练室的，如果您对其他公开场所有兴趣，比如阁楼或者下水道，可以来跟我申请……”
“……”周律听得有些头痛。
他最讨厌这样一堆物品的场合了，不过每把钥匙上都有图案，应该还算好记？
周律决定回去后贴上标签。
执事详细解释道：“你准备去哪个房间，就将对应的钥匙插入你房间门上的钥匙孔就好，推开门就可以到达。”
“那挺方便啊！”这样无法离开牢房（休息处）的问题就解决了？
周律不可思议的想道，他准备接过钥匙，却发现执事用力抓住了钥匙，以至于他一时间无法拿过来。
恶魔执事用深邃的紫色瞳眸注视着周律：
“不过请您记住，当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时候，没有钥匙的地方一律都不能过去。”
“……我今天算违规了吗？”周律问道。
“当然不！”恶魔执事微笑道，“‘替主人视察’是个好借口！”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贴身仆人，没有“视察”这个借口的时候，就无法这样随便的在城堡裡走来走去呢？
周律思考道。
不过越说不行的让人越想要试（做）试（死）看，周律心里有些意动。
这时候，恶魔执事终于松开了手，周律拿到了他的钥匙。
接下来，月夜骑士和狂欢恶童也交换了钥匙，但其他人似乎没有进一步交换钥匙的意思，月夜骑士厚着脸皮问过两位女士，都遭到了拒绝。
待客厅的第一次探索也到此结束。
在离开的时候，恶魔执事还记得收回了周律的舌头。
“主人会给你找到更好的舌头的。”他如此说道。
周律对此表示怀疑。
*
周律拿着钥匙回到了主卧。
——在余羡解除他的“贴身仆人”的身份之前，他都无法回到自己房间。
周律觉得这是个很操/蛋的设定。
因为在“游戏”裡，充当看板的角色，是好感度涨得最快的。
但哪个社畜每天007还要守着老板睡觉，还可以加好感的啊！
周律看着幸福（？）的酣睡在自己做成的狗窝裡的白色萨摩耶，都有点想要将它那软绵绵的白毛给撸秃的冲动。
周律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欲/望。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离他登录才过了两个小时。
“余羡既然特地通过手游上线挂机，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吧！”
周律如此思考道，他干脆也下了线。
周律回家后又是安装时空穿梭机，又是解决探索任务，还没有吃完饭呢！更别说他从回来开始就想要去洗澡的呢。
这次倒没有人打扰。
不过周律洗澡一贯很迅速，几乎每次都在十分钟内解决战斗。
他出来以后首先确认了一下时空穿梭机，看见余羡还没有上线的迹象以后，才考虑是不是要叫一份外卖。
——做饭是不可能自己做饭的，就周律做个炒面能炸掉厨房的功力，他这辈子都不准备进厨房，何况这么小的出租屋本来就不合适做饭。
可没等周律打开个人终端，就听见一个女音响了起来：
“哎呀，周组长的身材真是不错。”
声音并非来自这个屋子里，而是时空穿梭机的话筒中传来的。
周律挑起了眉毛，但也没太意外。
他迅速的找了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
“我以为，时空穿梭机不是为了监视我而安装的吧！”周律如此说着，这才打开了时空穿梭机上附带着的通讯屏幕。
周律就是使用这个跟老Z通话的。
不过老Z一般不露脸，所以周律觉得没有将这个屏幕打开的必要，占用流量。
可明显的，办公室却接通了摄像头，不仅监控‘游戏’里，甚至监控着周律的房间。
还没经过周律授权。
周律早就过了会因为个人隐私受到侵/犯而发怒想要离职的时期，也懒得抵抗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别人监视自己。
周律冷冷的看着屏幕中。
伴随着屏幕的打开，一个留着栗色大波浪卷发的艳丽美女出现在了周律的面前。
她是秘书部的秋黎。
也是周律在公司的日常任务NPC。
不过周律没想到，自己都在家里上班了，对方还能冒出来，还是这个时间点。
“现在是下班时间吧？”周律一边打开了外卖APP，一边问道。
“我并不介意。”秋黎笑道。
我很介意。
周律看着外卖APP中的商家。
秋黎大约终于注意到了周律的不高兴，露出了哀求的表情：“也不会耽误周组长多长时间的啦！就是临时有个任务，只能拜托你去做！”
“根据我的经验，你交代任务只要两分钟，但我完成任务可不止两分钟。”周律道。
“这次是真的不花你的时间！只要你从《永夜之城》中拿一件东西出来而已！”秋黎道，“只要是那个世界的物品，随便什么都好！怎么样？只是顺便吧！”
“你们从永夜世界获取超凡物品失败了？”周律问道。
秋黎闻言笑了笑，似乎想要说什么。
周律却提前一步警告道：“说实话！”
“……哈，”秋黎就长长的叹了口气，“没错！不仅全失败了，还全疯了。”
“全疯了？”周律皱起眉头。
秋黎露出了苦笑：
“事实上，在知道《永夜之城》是个真实世界以后，除了你，我们还派遣了两只外勤队伍去搜索永夜世界，他们分别以玩家和穿越的方式进入。”
“以玩家身份进入探索的员工的生命安全没有遇到大问题，但是他们无法将《永夜之城》中得到的物品拿回来。似乎那些道具上面有特殊的印记，在穿越时会自动损坏，有些性质严重的还会伤害到一起穿越的玩家；”
“不过更糟糕的是穿越的那批；”
“他们有些是身穿，有些是魂穿，但不管以什么方式穿越，进入永夜世界后必然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任务陷入浑浑僵僵的状态，即使我们将他们强制拉回来，他们也会维持那种状态，心理健康部门为此对他们进行了检查，但结果很不乐观；”
“唯一一个穿越后没有失忆的和疯狂的，是和你一样，选择了魂穿后，穿越到了游戏角色之中的，而且同样是张N卡，但他没有你的运气，不是立刻死亡，就是在玩家手里成了素材，总算一次成功活了下来，但却被玩家丢在仓库里，根本无法出来。”
“换句话说，全军覆没！”
周律默默的听着，脖子后面有点发冷。
这些例子并不有趣，因为只要走错了一步，就是周律的下场。
“所以，你们要让我带一件道具出来，看看我这种状态是不是可以成功，好评估是否进行后续开发？”周律冷声说道。
“大概是这样……？”
“你们才是疯了吧！”周律怒吼道。
这群家伙真的是为了钱不拿其他人的命当回事啊！
周律愤怒的瞪着秋黎：“既然事态那么严重！应该立刻禁制这个‘游戏’，撤出游戏玩家，而不是还想着从里面拿出东西来研究吧！”
“这是最后的做法。”秋黎却说道。
她也是非常了解周律了，所以知道怎么说服对方：“我们现在禁止‘游戏’不要紧，但已经进入过游戏的那些呢？放弃不管吗？万一惹怒了那个未知的存在，使得祂想要杀害玩家怎么办？！现在人质在他们手里，我们只好暗中研究，避免两个世界的冲突，只有在想不出办法的才走到禁止那一步。”
“那么这段时间新注册‘游戏’的那些人呢？！”
“你知道吗？现在《永夜之城》的日活已经破亿了！再增加新玩家，也只是数据而已。”秋黎不退让的说道。
周律闻言不由冷笑出声。
其实所有人在你们眼中都是数据吧！
秋黎却不在意周律的反应，她放柔了声音，近似于哀求的说道：“现在我们可以依靠的，只有周组长您了！”
说谎。
周律想道。
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还是会答应的。
毕竟周律不照做的话，公司也不会死心，只会继续拿人命去丢而已，这样周律情愿自己冒点险。
说起来，他留在这个破公司也是这样。
上面已经烂透了。
如果那位总是失踪的总裁大人再不回来，现在管理层这群白痴迟早会为了钱把他们自己和整个宇宙（而且是所有已经发现了的位面的宇宙）给卖了。
这公司偏偏那么庞大，逃到哪个位面都会看见他们的踪迹，周律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公司内部，至少在他们毁灭自身并且牵连到自己以前，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从这个角度来说，留在公司助纣为虐的自己，一定指责余羡的立场都没有。
周律叹了口气。
最终他还是问道：“只要从永夜世界带出东西来，不管是什么，哪怕是石头也行吗？”
“是的。”秋黎甜甜道。
“我知道了。”周律站起身，想要送客的样子。
秋黎虽然并不在这个房间里，但识趣的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关掉监控，所以她本想要最后再说点什么好话安抚对方的。
周律却突然问道：“不过，正是因为前面的都失败了，所以你们最后没办法，才来找我进行危险评测吧？”
也就是说，在周律进入游戏之前，该疯的已经全疯了。
秋黎抽搐着嘴角笑了笑：
“谁知道呢？”
她这么说着，迅速的关掉了摄像头，从周律眼前的屏幕中彻底消失了。
*
被秋黎那么一闹，周律彻底失去了吃晚餐的心情。
他百无聊赖的在外卖软件上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头栽在了时空穿梭机里。
永夜世界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在打它的主意。
也没有什么事要周律来做。
不过即使没有“游戏”玩，也有狗可以撸啊！
周律这次没有压抑自己的欲/望，他一下子扑到了似乎睡得很香甜的大狗狗的身上，将脸埋进了对方长长的白毛中，用力的蹭了蹭。
伴随着他的动作，周律脑海中却传来不会看气氛的老Z的声音。
“阿周，你还记得的吧？这其实不是狗，是人，还是你很讨厌的人。”
“不要提醒我这种事，”周律在脑海中回答道，“我现在很郁闷！所以即使是虚假的毛茸茸，可以给我吸我就满足了！”
“……你高兴就好了。”老Z的声音消失了。
周律就又狠狠的在那柔软的白毛中蹭了蹭。
于是余羡一上线，就感觉到了身体上的重量。
余羡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想要推开对方。
可他的手碰到对方的头，那双让他朝思暮想的黯金色瞳眸就抬了起来，正望向他。
余羡顿住了。
周律也没想到自己被正主抓了个正着，但撸狗被狗狗发现有什么可耻的呢？对方还将爪爪按在了他的脸上。
周律顿时露出了微笑，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余羡没有拒绝。
不仅如此，他还眯起了眼睛，似乎被摸得很舒服的样子。
反倒是周律在摸了半分钟以后觉得不对。
就像是余羡知道眼前是“虚假的周组长”一样，周律也知道眼前是“虚假的毛茸茸”，但为什么这团虚假的毛茸茸会那么乖呢？
余羡在想什么？
一旦思考这个问题，周律就产生了比之前听说其他进入这个世界的员工全疯了更加恐怖阴冷的感觉。
周律总算从爱情魔偶的精神干预下找回了理智，依依不舍的放开了那团白色的毛茸茸。
不知道是不是周律的错觉，那团白毛似乎也很遗憾的样子。
周律为了转移注意力，将恶魔执事给他的资料递给了余羡，并且特地指了指最上面。
“这是什么？”余羡接过了那份城堡的资料。
理所当然的，他也看见了最上面关于待客厅的调查报告。
“哼？这里还有个支线任务啊！”
余羡看见具体剧情，终于从虚假的温柔乡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睡在地板上，而不是床上。
不过那张床不久前还躺着尸体，余羡也不是很想睡就是了。
大概没有整理之前，就是睡地上的设定吧！
余羡也没有太纠结这个，而是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很认真的将资料看完，然后才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召唤仆人的铃铛摇了摇。
余羡显然有些问题想问，但没有舌头的周律是回答不了。
伴随着铃铛的响起，直接房间中角落裡的黑暗像是沼泽中的淤泥一般“咕噜咕噜”的冒起了泡，然后鼓起了一个包，这个包像是橡皮泥一般似乎被看不见的手玩/弄着，最后捏出了一个人形，赫然是恶魔管家的模样。
“主人，您忠实的奴仆回应您的召唤。”
恶魔执事恭敬而优雅的弯下腰。
不过周律注意到执事的目光落到了余羡之前睡过的位于床边的毯子上，似乎有些疑惑。
周律并不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余羡也不在意NPC的看法。
他翻动着手里的资料，出乎意料的没有询问待客厅的支线任务，只询问道：
“客厅打扫得怎么样了？”
“已经清理完毕，准备采购家具，”恶魔执事回答道，“就是不知道主人喜欢什么风格。”
“有什么可以选？”余羡靠在椅子上，慵懒的问道。
恶魔执事则抬起了手，一些美轮美奂的城堡内部幻影就像是幻灯片一般显现出来。
执事一个个详细的对余羡进行了介绍：
“传统的选择，当然是塞洛尔家族的定制服务。主人您也许听说过这个家族，他们的第一任家主据说曾经是宫廷御用设计师，参加过天空城堡的建造，因此这个家族设计的城堡带有强烈的旧帝政时期风格，但也会随之时代的变化进行改变，在贵族中饱受好评，五十年前，我们的城堡也是请他们服务的；”
“不过如果主人您喜欢新潮一点的风格，可以选玫瑰齿轮工坊最新研究出的壁炉套组，他们得到了皇家科学院的授权，将最新型的蒸汽机和传统的壁炉结合起来，并且在整座城堡装上管道，保证城堡所有角落温暖舒适，即使……裸/足踩在地上也不会着凉；”
（周律：……你最后那句话看我干什么？）
“当然，也有复古的选择。拥有精灵血脉的银叶兄弟还在永夜城中，他们已经活了五百岁，是历经各种时代的设计师，您想要什么时期的风格……”
恶魔执事滔滔不绝的说道。
周律在一旁听得有些想要打瞌睡。
虽然他并不是玩家，但想也知道，这些设计方案应该都是游戏商城中的默认选项，玩家要是喜欢的话，直接购买一键装修就好，如果不怕麻烦，也可以一个个家具挑选，自己组合出想要的风格，他不明白余羡为什么要听这些废话。
难道这家伙是会在注册账户以前，将长达十几页权限说明从头到尾看一遍的类型？
周律想起刚刚余羡认真看资料的样子，觉得对方很可能真有信息收集癖。
余羡却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游戏的真实性，不在感官认知，而在于信息量。
因为大脑是很容易被骗的。
只要闻到香甜的味道就仿佛看见了完整的蛋糕，只要看见一截白胳膊就仿若见到了诱/惑的美人，只要碰到一手粘液可以感受到一只巨大的触手。
余羡所在位面的全息网游就是借助了玩家的想象力，通过一点点引导，让玩家由一片叶子脑补出一个世界来。
如果单纯的靠感觉，其实全息网游的体验几乎不输给现实世界了。
就连公司进入到这个位面以后，都因为全息网游的存在而很长一段时间高估了该位面的科技程度——即使现在，公司也不确定该位面最厉害的杀伤性武器可以达到什么效果，因此不敢太过于强势的扩张。
但假的就是假的。
就像是只有香味的蛋糕无法欺骗舌头一样，虚假的世界不可能细化到连一粒糖都具备自己的化学式。
余羡玩游戏的时候有个“坏毛病”，他喜欢探查游戏内信息边界，并且根据信息量的多寡判断开发组的喜好，再来进行攻略游戏。
没错，也就是看侦探小说的时候，先看作者，然后凭借作者的喜好和写作习惯去判断凶手的那种人。
他判断祈祷室中有机关也是“神灵喜欢位于聚光灯下”这种充满个人偏见的“推理”。
这样的家伙如果去当侦探一定完蛋。
不过在商业行为上，掌握对方的性格和喜好就很容易判断对方的做法……
啊，话题有些扯远了。
总之，余羡也在试探《永夜之城》的信息浓度。
虽然暂时好像用不上。
余羡将执事所说的那堆庞杂冗余的东西全部记了下来，最后却问道：
“你说的好像都不错，不过，现在城里最受赞誉的设计师是谁？”
“刚刚介绍的几家声誉都很不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余羡将手里的资料放到了一边，慢条斯理道，“我想要的是，最近设计了大工程，饱受赞誉，连路人都听说过的大师，城里有吗？”
“这个……”
“如果没有的话，现在制造一个也行，”余羡道，“就你刚刚说的几家工作室，你给他们发函招标，就说城堡有了新主人，需要选个设计，甚至可以搞个比赛。”
“……”执事第一次露出了犹疑的表情。
他显然不知道主人想干什么，只能保守道，“这个实施起来有些困难……”
“哪里有难度？我的‘叔叔’，我的家族的名气，连这种程度的招标都做不到吗？（游戏设定裡）明明都是贵族吧！就算他们不行，这座城堡本身应该也有一定价值，连吸引几个工匠都做不到？”余羡质问道。
周律看着恶魔执事不复之前的气定神闲，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资本家果然不好伺候吧！
尤其是后金融时代玩惯了空手套白狼的资本家！
他们比真正的恶魔还像是恶魔。
余羡盯着不敢抬头的执事看了一会儿，才哼笑一声了粒糖果：“当然，我也不是恶魔，我之后会给你一笔起始资金，让你将整个招标活动办得体体面面的，但最后选出来的设计师不能是刚刚给我看的样板货！而必须是所有人来这里参加舞会，都会留下深刻印象，记住这是‘我的城堡’的存在！”
“这点小要求，你可以做到的吧？”余羡的口气又严厉了起来。
“是的，主人！”
“那么，还不去办？”余羡慵懒的挥了挥手。
恶魔执事的身形立刻化作了黑色的泡泡，消失在房间裡。
周律觉得他好像是逃走。
但等恶魔执事离开后，余羡似乎心情很好的笑了出来。
“这个游戏的自由度真的挺高的啊！”
也是，正常人根本想不出这个操作。
余羡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了周律：“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待客厅看看吧？”
待客厅？
周律愣了愣，他差点以为余羡忘记这茬了呢！
不过他既然记得，为什么刚刚不直接问问执事关于那里的状况，至少也该召唤几个使役再过去探索啊！
最好别带着自己去！
周律的疑虑大概表现得太明显了，余羡以为他不想让自己去。
——余羡倒没想到周律是自己不想去，因为卡牌是不会拒绝战斗的。
余羡道：“没关系的，我看了昨晚的战斗记录，使役们的血量甚至魔力值都没有下降多少，说明待客厅里的谜题并不需要战斗吧！所以去找找线索就好。”
不是不需要战斗，而是战斗被我包了。
可是周律不可能这样说。
毕竟SSR都做不到的事，N卡却做到了很违背常理。
现在外面游戏论坛还在骂余羡开外挂呢！
周律一时间倒感谢这个“游戏”没有挂机中的战斗也进行回放的功能，否则余羡要是看见了昨晚的挂机画面，一定可以认得出周律的灵魂就是本体来。
算了，就让他误会下去吧！
反正关键的镜子已经碎了，应该不会出现灵魂被牵引的状况，就是镜子里最后看见的那个“余羡”让人有些在意。
实在不行，再代替他‘死’一次好了。
周律无奈的如此想道，对余羡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向着待客厅走去。
这时候，永夜世界已经接近黎明了。
没错，这个游戏虽然叫做《永夜之城》，但并不意味着整个城市从早到晚都笼罩在黑暗中，事实上，它的一天和周律余羡所在的那个位面几乎是倒时差。
永夜世界在余羡那个位面的晚上十点到早上十点是白天，然后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是黑夜，因此永夜的玩家如果使用睡眠模式进入游戏的话，等于经历了两个白昼，反而看不到黑夜，《永夜之城》的宣传语也是：让你经历两段人生！
不过，白昼的到来并不会影响到城堡什么。
这座城堡的走廊裡并没有窗户，因此在中午太阳最耀眼的时刻，也跟夜晚一般阴深阴冷，光是走在里面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周律看见白色的大狗望着黑暗犹疑了一下，向着反方向走去。
周律急忙拉住了对方的尾巴（实际上是衣摆）。
“汪？”
“……”你不是要去待客厅吗？
待客厅的位置紧靠着书房，而书房就在卧室旁边，实际上没几步路，如果知道在哪里的话，理论上路痴都不会搞错。
周律不明白余羡为什么会走反，只指了指待客厅的方向。
余羡理解能力不错，立刻明白了周律的意思。
“原来那边是待客厅吗？……啧，自带系统小地图里玩家没探索过的地方就一团黑！这样的地图有什么意义！”余羡小声的抱怨道。
你没去过？
那为什么执着的要探索和破解待客厅啊！
“……”对了，还需要恶魔执事把钥匙拿过来！
周律想要如此提醒。
可惜这句话太难以表达了，周律有点为难。
白色的大狗狗却已经摇摆着尾巴走到了待客厅的门口，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将前爪趴在了门锁上，然后用力一按，就将门打开了。
可爱的萨摩耶还转头对着自己“汪汪”叫了两声。
啊啊，太聪明了！！！
不愧是我家的（？）狗狗！
周律感动的看着这一幕，彻底被萌到了。
（老Z：不对，他是个人！是人啊！会开门是理所当然的吧！）
至于要不要钥匙开门这种事，被周律彻底忘到了脑后。
余羡有些奇怪周律恍惚的表情，不过他暂时顾不上周律的小心情，而是忙着打量这个待客厅。
这个待客厅是个标准的密室。
也许是因为用来商谈重要事情的场所吧！这个待客厅和走廊一样，没有窗户，但墙角四处放着烛台，将整个房间照成了宛如黎明的浅金色。
周律有些疑惑，因为他记得自己晚上离开这里的时候，烛台是没有点亮的。
余羡也古怪的看了几眼烛台。
他注意到烛台上的蜡烛很完整，并不像是烧了一夜，而像是刚刚点燃，如果是昨晚的探索小队做的，本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除此之外，令余羡疑惑的，还有位于房间中间的那面镜子。
那是面破碎的镜子。
它好像被人粗暴的打了一拳，上面还留着拳印，周围呈现蜘蛛网状的裂痕。
余羡最奇怪的不是这面镜子是被谁打了，而是奇怪为什么有一面镜子。
一般来说，待客厅是不需要这种会分散客人注意力的东西的，更别说放在房间中间。
说起来，卧室也有镜子。
如果不是从密道直接进入了镜子后的密室，但从主卧来说，有那么面镜子就很奇怪：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卧室裡放镜子做什么？哪怕有女主人也该是梳妆镜啊，这么大的城堡，不会连个摆镜子的衣帽间都没有吧！
余羡发散思维的想道，在周律心虚的目光中，摸了摸镜子表面。
他怀疑这个镜子后面也有一个空间。
不过，光是观察是没有结论的。
余羡研究了半分钟的镜子，没有得到什么结论，他转而去看其他地方。
周律见状松了口气。
他瞥了一眼镜子中余羡的倒影，很欣慰的发现没什么异常，于是也转开了视线。
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律的余光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却没有转开视线，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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