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哥苏穆带着她进了皇城。
宫殿威严，琉璃瓦在月光下如凌凌水波，苏穆扛着一个她，踏波无痕，殿前侍卫如雕塑般纹丝不动，苏穆身影飞速闪过，进了东宫的西偏殿。
苏令婉终于被他放下。
正对着她的位置是一张贵妃榻，榻上坐着一个人。
身着玄色金线绣蟒服，黑发如墨，肌肤莹白如玉，唇不点而朱，一双桃花眼眸光晶亮，眼尾卷起无边春色，如一只慵懒的黑猫，眯着眼打量她。
苏令婉动不了，就拿眼睛直勾勾的回望过去。
那人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苏穆单膝跪地背对着她跪在前方，对着那人行了一礼：“殿下。”
太子嗯了一声，苏穆便转过身对苏令婉说：“我解开你穴道，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太子殿下公正廉明，一定会为你做主。别再像……”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苏令婉明白他的意思。
别再像六年前那样退缩了。
太子的视线瞥了身旁一眼，苏令婉才注意到，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是陆离。
陆离俊秀的脸上挂着伤，见到她时，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苏穆解开苏令婉穴道，在场三个男人都盯着她看，苏穆眼神略带了期盼，陆离目光复杂，太子，太子他纯在看戏。
苏令婉忍了下，觉得自己大概忍不住了，说：“我想吐。”
三人：？？？
苏令婉颤颤巍巍站起身，强忍着恶心感解释：“马车里太晃了，我又是头朝下被扛着过来的。”
到底是太子，反应比其他两人都快，连忙喊人带她去吐了一吐。
苏穆盯着苏令婉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太子突然出声道：“清风，这就是你那个胆小如鼠的妹妹？没有带错人？”
“是。六年没见，她似乎不止长了年龄。”苏穆摸着面具，似在感慨，“也或许，以前只是我未认清她。”
“拿来。”太子朝他伸手。
“什么？”
“你的大作。”
哦，是当年给妹妹画的画像。
苏穆从怀里掏出，画是六年前的，还好是画在布帛上，若是画在宣纸上，早磨损的不成样子了。
陆离也肿着半边脸凑过来瞧：“这是婉婉？”
已经发黄的布帛上，用几条粗细不一的线条勾出了一个大概能称之为脸的轮廓，鼻如蒜，眼若黑豆，眉毛如杂草，嘴巴像腊肠，要多丑有多丑。
至于画的这么丑，陆离还能认出这是苏令婉，不是因为她长这样。
而是苏穆在上面用小字标了苏令婉的名字。
苏穆冷声：“婉婉也是你叫的！”
陆离苦笑一声，无奈道：“清风，我很抱歉。”
苏穆揪住他衣领，怒道：“一句抱歉能解决问题？婉婉她！我当年将她托付于你，你便是这般照顾的？”
“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实在没想到她竟会倾慕于我。”
苏令婉吐完又簌了口，跟随宫女进到殿里时，刚好听到陆离的这句话。
苏穆的银色面具反射着冷光，抬起手似是要揍陆离一拳，太子殿下靠坐在贵妃榻上，没有半分制止的意思，瞥见苏令婉进来，微挑眉梢一脸兴味。
苏穆离家出走六年，没想到是到太子身边做事了，她刚才问了宫女，她们都称呼苏穆为清风少侠。
少侠……
苏令婉她哥还真的去当了个侠客。
见到现在这场面，苏令婉也多少能猜出大概。
陆离脸上的伤恐怕就是拜他这位昔日好友，清风少侠所赐。
苏令婉还等着苏穆再揍一拳，他却松开了陆离，看向她道：“过来。”
苏令婉听话地站到他旁边，“哥哥。”
苏穆怔了下，粗着嗓子道：“我不是你哥哥。”
苏令婉：“好吧。”
“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苏令婉诚实道：“听的不全，只听到陆离说我倾慕于他。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倾慕于他。”
太子眯了眯眼，拿着手里的画像和眼前的小姑娘对比再三，实在想象不出来，往日里苏穆口中胆小羞怯的妹妹会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敢在他的东宫一脸平静说想吐的，她是第一个。
母后那样潇洒果决的人对父皇都轻易说不出倾慕二字，这小姑娘被倾慕对象当面说出心思，却还能面不改色的承认。
太子表示，过去五年来，真是信了苏穆的鬼话。
陆离抱歉地看着苏令婉：“婉婉……”
苏令婉刚才吐得胃里都空了，现在饥饿感浮上来，熟悉的恐惧又见缝插针地开始袭击她。
得尽快结束掉这场莫名其妙的突来事件，她回忆了下刚才宫女行的礼，学着样子福身行礼道：“太子殿下，我可以走了吗？”
太子手里拿着一块布帛看她，“过来。”
苏令婉走过去，垂眸看见布帛上的画和旁边的小字，这是苏穆的字迹，画工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
太子殿下认真地看看画像又看看她，“清风把你画丑了。”
……不用比就能看出来吧，是个人都比这画上的好看。
苏令婉说：“那我可以走了吗？”
“嗯？”太子微挑右眉，问她，“清风说你想嫁给陆离，请孤做主，你是个什么想法？”
苏令婉回头看了眼苏穆和陆离。
女儿家的心事，这几个大老爷们倒好似没半点不好意思，尤其是苏穆，自己妹妹心里的那点风花雪月，全被他秃噜了个干净。
陆离为难且歉意地对她笑了下，苏令婉转过身，说：“我不想。”
在陆离和苏令柔的故事里，原主只不过是个配角，她却误把自己当成主角，甚至到后来求而不得妄图以死相逼，苏令婉无法理解这种不要命的感情。
太子命人拿来了笔墨，一面低头作画，一面问她：“真的不想？”
“真的，”苏令婉垂眸看他手腕很稳地勾勒着线条，心思不自觉跟着飞到了画上面，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问道，“殿下是真的想为我做主吗？”
太子顿了下，抬眸看眼陆离，笑道，“那是自然。”
这一眼，看得陆离陡然心生忐忑。
苏令婉福了福身，说：“殿下可以收我为徒，教我作画吗？”
话音刚落，完美的线条陡然一斜，太子意外地看向她。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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