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魂魄若被分散,如何还能再聚起来?
其心面对赵同尘如此疑问,似信非信道:“你前世的记忆,当真一点儿没损伤么?”
“没有啊。”
赵同尘神色自如:“我这个人别无长处,就是记性好,赵同尘记事起的所有事,我都晓得。”
其心沉默了片刻:“按理说神识受损,药石难救,聚魂之术闻所未闻,这件事,我怕帮不上忙。”
“也许与我生前受过炼魂阵有关。”
赵同尘略思考了一番,对其心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那徐菁呢?不找了么?”
“你呀,帮我寻鬼寻魂还行,徐菁一个大活人,总会和我再见面的。”
其心点头:“那好,阿尘,你以后不可以将血滴在紫麒上,给自己招来灾祸了。”
上次在百花村,徐菁在暗处偷袭莫吹雪,之后却不见了踪迹,赵同尘收了其心,她手摸着紫麒,自语道:
“我不滴血在紫麒上,任你杀害吹雪吗?阿宁你知道的,只要有你在,我不会受煞气侵蚀,可吹雪不同,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能对它出手呢?”
她惆怅了半日,在香炉里放了兰麝香,不多时便进入梦乡。
梦里似乎回到一片暖阳下,有人拿树叶挑了挑她的眼睫毛:
“喂,赵同尘,赶紧醒来,莫先生要来了!”
十六岁的赵同尘躺在陶然轩院落中,懒洋洋睁开眼:
“明宝你别闹了好不好,莫先生来就来了,正好送我们回玄武堂去。”
刘芜身着明月楼平素花纹青罗衫,只是头发甚是随意,他蹲在赵同尘身边,柔顺而和气道:
“碧霄宫和昭阳坛的公子们今天就要进陶然轩了,阿尘你快起来,一会儿来人了……”
“他们来关我何事?”
“你不知道么,都说这次来的一批子弟中,属碧霄宫的钟离吹雪公子,还有昭阳坛林瑥公子最为出挑,清风堂的学子们都下山去迎了。”
“怎么,清风堂还没讲学,就开始论资排辈了?”
赵同尘同是玄武堂男修的装扮,头顶束着上清芙蓉冠,眉目一等一的秀丽,俊则俊矣,只不过她肩窄腰细,肤色白皙,再怎么装扮,都叫人一眼看出,她是名女冠无疑。
她一跃而起,对刘芜道:
“我问你,玄门四家这批送来的弟子中,便没玄武堂和明月楼的名号么?”
“清风堂历来只招玄门里十六到十八岁的少年前来讲学,咱玄武堂和明月楼这次来的只是普通子弟,钟离吹雪林瑥可是嫡系,咱比不得的。”
“什么嫡系非嫡系,明宝你好歹也是堂堂皇子,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好吧。”
她话还未说完,一堆少年已然涌入陶然轩来,小小院落被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吵吵嚷嚷:
“他们到门口了!”
只见一红一白两位少年公子翩然而来。两人一般的瘦高,白衣少年剑眉星目,姿容姣好,红衣少年傲气凌然,神情亦佳,俱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
钟离吹雪还算谦谨,林相倾则略有些不近人情的冷峻,他没少来玄武堂探望姐姐,跟赵同尘算是相识,见她自顾自坐着,先扬起一个礼貌地微笑。
赵同尘冷眼旁观,并不领情。
领他们进来的,是清风堂姓丁的一位掌教修士,他将二位少年带到陶然轩离门最近的两间屋舍前:
“莫先生吩咐,林公子可暂住在这间屋舍中,钟离公子在对面,两位好有个照应,请随我进屋来。”
赵同尘闻言从躺椅上起身:“等等。”
她来清风堂不过三四日,没少和几位同门寻衅滋事,又闹着要走,丁掌教的口吻极不欢迎:
“怎么了?”
赵同尘仰首道:
“丁掌教,我记得几天前问过你,这两间上佳的房屋为何空着,掌教只说屋内维修,感情是等着这两位公子前来住啊。”
钟离吹雪白衣胸前的银雪莲十分醒目,他蹙眉道:
“你是谁?”
“玄武堂赵同尘。”
她一报上名号,一些同门便露出轻蔑的眼光。赵同尘却眼角上扬,自有一番凌然之气,继续问掌教道:
“掌教这般重视钟离公子和林公子,是不是我们这些人,原可不必来听讲,可以各回各家了?”
丁掌教则冷言冷语:
“这两间屋子,从一开始便是给林家公子留的,你也别不服气,你什么出身,人家两位公子什么出身?”
“掌教什么意思?” 赵同尘冷声。
“什么意思?你来清风堂几天啊,没一天不鸡飞狗跳的,不想听学了便回莫先生去,我哪做得了你的主。” 丁掌教白了她一眼:
“再说,两位公子修真可都在分神之境往上,岂是你能比?”
周围之人窃窃私语,徐菁慌忙从人群中出来,拉着赵同尘的衣袖道:
“师妹!来清风堂听学是玄门弟子多大的荣幸,怎么能回家呢!”
“荣幸什么,清风堂还未开学,好房子都留给了别人,我们还是早走的好。”
赵同尘说完便走,林相倾出手拦在她面前,淡然道:
“清风堂安排了什么屋舍,我们先时皆不晓得。赵小仙子若对屋舍之事不满意,与我们换便是了,我不介意。”
谁不知道清风堂自建立起,林相倾便时常前来探望,先时可是在莫清臣鸿渐园之中丈室内居住,林相倾本是一片好心,谁想却有人在一旁起哄:
“到底是玄门四家的嫡系公子,说起话来跟那些私生子,果然不是一个水准。”
赵同尘冷眼望了过去:
“你说谁是私生子?”
说话者乃临安南荣氏门客郭志,他对赵同尘一脸嘲讽的语气道:
“装什么装,咱两家可是连了宗的,你那点儿事别人不知,我们可是一清二楚,你和姬堂主连名字都和光同尘了,老宗主也是早就颜面扫了地,怎却不挑明呢?”
他言语之中对玄武堂颇有诋毁之意,赵同尘忍着怒火郑重道:
“郭师兄,请你道歉!”
“道歉?”
郭志眉毛一横:
“你这样的小娘子,在玄武堂混吃等死便成,来清风堂里听学,不过凭着那不敢认的爹,还如此骄横,我们早看不惯了,你要有种,敢同我打一场么!”
同样出身明月楼的南荣嘉还想劝几句,赵同尘的佩剑却向郭志其飞出,恨恨道: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姬氏剑法,还有控符术!”
她在佩剑断念上贴了张符纸,不用自己动手,断念自顾自与郭志打了起来。
赵同尘的剑法与控符术,深得掌家人姬和光的真传,郭志节节败退,语气却愈发愤然:
“有本事就自己来,以符纸控制剑术算什么英雄!赵同尘,你这挨千刀的小杂种!”
赵同尘最恨别人戳她出身,飞身接过断念,对准了郭志刺去。只见断念先将郭志震开,赵同尘剑锋一转,竟使出了玄武堂剑术陈仓暗度,对着郭志的佩剑劈了下来。
玄门中人,佩剑堪比身家性命,郭志明白她要砍断自己的剑,睁大了眼道:
“不要!”
赵同尘正在气头上,哪考虑砍断别人佩剑的后果,眼见断念就要砍下,一道白光忽然从左侧飞出,与断念相撞,发出一声震响。
赵同尘差点被这剑气聚成的白光震飞,她急忙运转丹元,稳稳落在地上,不远之处,林相倾绛绡色的绯衣衣角微动了动,将素练收入鞘中,静默无言。
他方才动作极快,赵同尘这样机敏的人儿,竟看不真切,断念刚刚受击,不断发出剑鸣之声,赵同尘恁的不服,心里先问候了他八百遍,追问他道:
“林瑥,谁要你管闲事!”
林相倾只看了她一眼,蹙眉拢了拢袖子:
“小小年纪,何必要这般戾气,断人佩剑呢?”
他刚使了剑术,周身泛起一层薄弱的光,虽只有十七岁,修为已然深不可测。刘芜连忙拉过赵同尘的衣襟:
“哎呀阿尘,快走了,都是同门,伤什么和气呢。”
他想要息事宁人,莫清臣却抬脚进了陶然轩,他一身不可被人逼视的凌然正气,用浑厚的嗓音道:
“阿尘!你拔剑做什么?又惹祸端!”
莫清臣行事雷厉风行,他一来,众少年大气也不敢出,赵同尘造次不得,一把将断念扔在地上:
“我要回家!”
莫清臣叹了口气:
“青鸾台为祸人间,你们身为玄门子弟,非但不思进取,讲堂还未开始,竟在这里斗殴。赵同尘啊赵同尘,你穿着这身金丝月纹袍,代表的便是玄武堂的脸面,如有下次,我必修书四家,再不让你家修士上清风堂了!”
他这句话极其的重,赵同尘却头也不回,转身便出了陶然居,可谓大不敬了,刘芜将断念从地上捡起,笑眯眯对莫清臣道:
“阿尘就这脾气,我回头劝劝她,先生万别跟她见识。”
莫清臣只气得拂袖:“这般不服教!玄武堂家教竟是如此!”
林相倾也叹息一声,劝莫清臣道:
“先生莫气,有些人就是这般不知礼。”
只是他话音刚落,断念忽而从刘芜手中飞出,直奔林相倾面门而来。
林相倾何等人,自然是不费力气便接住了断念,只是众弟子们皆目瞪口呆,这赵同尘,当面给莫先生摔剑,顺带着还要挑衅林相倾?
赵同尘如此忤逆,姬和光不来也得来了,他当日便至清风堂,为莫清臣重重陪了不是,转而到赵同尘房内:
“好了阿尘,丁掌教私下给相倾和吹雪留房,那不是莫先生的意思,莫先生已经罚他去书房抄录了,还有挑事的那个明月楼弟子,南荣仙给哥哥回了话,将他逐出了玄门,你安心在这里学一两年,没人敢找你麻烦。”
姬和光在世家公子中,品貌皆列第一,气质更是卓人,在赵同尘心中更是犹如神明,徐菁也在一边劝她:
“是啊小师妹,还好今天林公子挡下了你的剑,不然堂主就是求破了头,莫先生也不会再留我们,只罚你在后山禁闭三日,真是开天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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