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柔软

    生平第一回,被姑娘这样抱住,张恕的身子兀地僵住了。

    他的手僵在闻愔的身后,半晌,才攥成拳,在她肩上轻轻点了两下,“没事了。”

    张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好像永远都没有什么起伏,但在这个时候,这样冷静又熟悉的声音,莫名地安慰了闻愔。

    闻愔平静下来,才发觉自己靠在他怀里,还紧紧地搂住他。

    靠得这样近,闻愔只觉自己被他的气息包裹着。

    他没有京城贵公子们身上惯有的熏香,他的身上,只有皂荚淡淡的涩涩的气味。

    很自然,很舒服,很安心。

    这种感觉很奇妙,闻愔与世子在一起时,也从未有过这般安心的感觉。

    闻愔知道自己这样抱着他不好,但她不想离开,她贪恋这种靠在他怀里的舒服和安心。

    “我差点就被人掳走了。”

    “我知道。”

    “我还被人一直追,一直追,还想要把我抓回去。”

    “现在没事了,有我。”

    “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看见流萤想到你说喜欢,便来看看。”

    “还好你来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说要快点,任务完成后我就先一步赶回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还有点抽抽噎噎的。

    张恕听了只觉得心里软成一汪春水,心疼得要命。

    并且,张恕被她紧紧地抱住,只感觉到身前异样的柔软。

    他起初有些疑惑,后来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心忽然就乱了节奏。

    他拿手指轻轻点点她的肩,“夜了,回家。”

    闻愔没有放开手。此时她身心放松下来,最基本的口腹~欲便凸显出来。一整日只喝了几口水,现在她饿得能吃下一整只鸡!

    她自他怀中抬起头,轻声道:“我饿了。”

    他们靠得这样近,张恕的视线不自觉地便落在她的唇上。

    他好像也饿了。

    张恕转开头,有些不自然道:“回家给你做吃的。”

    “好!”

    简弘安隐在不远处,看见灌木丛中拥在一起的两人。他们的身边流萤环绕飞舞,这样的场景竟有些美好,简弘安却暗中捏紧了拳。

    就差一点点!

    他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闻愔这一日着实被吓得够呛,她扶着张恕站起来后,就自然而然地去牵他的手。

    和他靠得近些,能碰触到他,能牵到他的手,这些动作都让她安心。

    张恕的手顿了顿,而后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回去后,张恕先烧了热水,让闻愔去沐浴,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

    他则在厨房烧了一碗冬瓜海米汤,然后和了面,加鸡蛋和葱花,烙了葱油饼。饼子一烙好,他又从袋子里拿了一袋新鲜的大虾出来。

    这是他今日带回来的,幸好因为暴雨,天气不热,虾还是新鲜的。

    他烧了一锅热水,把大虾丢下去放了几片姜片焯了一下水,刚变成粉红色便捞了上来。这样的虾最是鲜嫩。

    他做好晚饭,闻愔还没有洗好。

    张恕闻闻自己,也觉得难受。

    在外奔波了一整日,雨水混着汗水,现在又是做饭的油烟,光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张恕想到刚刚闻愔还抱了这样脏兮兮的自己,脸上都热了起来,简直一刻都不能再等。

    闻愔用的是屋里的浴桶,张恕便拎了两桶凉水到沐浴房。

    闻愔换好干净的衣裳,清清爽爽出来的时候,听到沐浴房传来哗哗的水声。

    暴雨过后的夜晚格外的宁静,暴雨过后的月亮格外得皎洁明亮。

    银白色的月光似水,铺满了整个小院,闻愔站在台阶上,从半开的门的缝隙中能清楚地看到沐浴房内情形。

    张恕身子微微倾斜,手上拿了皂荚正在往身上抹。

    他手经过的地方,白色的泡沫随之而起。

    闻愔也不知怎么的,视线竟然一路追随着那白色的泡沫,从肩胛到锁骨,到坚实平坦的腹部再到……

    他擦完皂荚又拿起舀子舀了水往身上冲。

    那水推开泡沫一路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闻愔的视线又随着那水流……

    她的脸嗖地就热了起来。

    她捂着脸跑进了厨房,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却不断地翻腾着刚刚看到的……

    “怎么还不吃?”

    张恕拿布巾擦着头发走进厨房时,就看见闻愔坐在桌子旁,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住脸颊,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是今天被吓到了吧?

    他今天拨开灌木丛,便见她看到自己时的惊讶和惊喜,接着那嫣红的小嘴瘪了瘪,迅速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就掉了下来。

    看起来真是可怜,格外让人心疼。

    张恕放下布巾,把盖在饭菜上面的碗掀开,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

    闻愔未动,只是手又往上挪了挪,遮住了眼睛,然后抬起眼睫偷偷去看他。

    张恕察觉到了,撇了她一眼。

    “看什么?不是饿了?”

    闻愔的视线悄悄地下滑……

    张恕穿了居家的衣裳,上裳很长也很宽松,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不像刚才,亵~裤湿湿的全都贴在身上……

    闻愔不过轻轻瞟了一眼,视线就像被烫着了一样,赶紧低头喝汤。

    “嘶~~咳咳!”

    汤好烫,这回是真的被烫着了。

    张恕赶紧递了帕子过去,见她咳了几声没事了,才道:“汤刚烧出来的,小心点喝。”

    闻愔拿帕子遮住嘴,只露出一双圆溜溜娇滴滴的大眼睛,又看向张恕。

    张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看我做什么?”

    实在是刚刚的场景冲击性太强,闻愔总是不自觉地视线就飘了过去。

    怕他发觉,闻愔老老实实低头喝了口汤,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只剥了壳的虾。

    粉红嫩白的身子,冒着诱~人的香气。

    “看不出来,你还这样会照顾人。”闻愔又看了过去,眼睛眨巴眨巴,说道:“就比我大两岁而已,说话做事像我哥哥似的。”

    张恕正在给她剥虾的手一顿。

    接着,他不紧不慢地把虾剥好放到她的小碗里,擦了擦手,才说:“好好吃饭,谁要做你哥哥!”

    闻愔还是未动,默默地看张恕又给自己剥了两只虾,才道:“还好你回来得这样快,我现在才能这么舒服的坐在这里喝汤吃虾,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吓人。”

    闻愔想到今日被人追时的惶恐,有些怔怔地说:“就跟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爹被抓走一样。”

    她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整个人都好像要团在一起,像只被雨打湿了的小鹌鹑一样,可怜兮兮的。

    “今日来的是金水寨寨主的小儿子。上一回你自山道上摔下来,正好压在他身上,他在家将养了一个月才好,所以今日来寻你报仇。”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他,他再不敢来了。”

    这还是自闻愔认识张恕以来,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其实你说话很有条理,简洁明了,现在写字也进步很大,假以时日待你蓄长了头发,看起来也是翩翩佳公子呀!”

    张恕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这样短的,不好?”

    “自你之前,我从未见过。”闻愔也伸手摸了摸,“哈哈哈,好刺呀,像摸了只小刺猬。”

    张恕唇角微微勾起,他任由她来回摸了好几下,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喜欢读书人?”

    “读书人也不全是好的。”闻愔想了想,说:“你跟简师爷,你们的关系如何?”

    “为什么这么问?”

    闻愔想了想,说:“我有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

    她把所有事情都详详细细毫无保留地跟张恕描述一遍,末了还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若不是他这一举动,我今日也不用东躲西藏的了。”

    闻愔自是不知晓是为何,张恕原本也想不通为何自己刚回来又要去送金,但此刻他完全明白了。

    简弘安是要把他给支出去,他好对闻愔下手,若不是金水寨来袭,他怕是得手了!

    桌下,张恕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面上他却不显,只是淡淡道:“你今日这样很对!离他远点。”

    “好。”

    现在张恕回来了,闻愔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吃饱喝足,便回屋睡觉了。她累了一天,头刚挨到枕头上便睡着了。

    月上中天,夜渐渐深了。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忽然开了,张恕穿着整齐自屋内出来,一柄长刀背在身后。

    他走到主屋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屋内呼吸声均匀,闻愔睡得正香。

    他轻巧地离开院子,直奔某处而去。

    简弘安今日没能行成好事,心中郁闷,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去了李妈妈那里。

    他连衣裳也没有除下,只松了下裳,让女人帮他纾~解。待完事后,他觉得疲惫,本想就宿在这里,不过在屋内待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嫌弃这屋子不洁,决定要走。

    他刚打开门,吓了一跳。

    张恕就在门口。

    简弘安心里一跳,知道他为何而来。

    张恕眼睛盯着他,即便在这样只点了几支蜡烛,拉了红纱帐的暧~昧环境里,也能看到他锐利似鹰的眼神,似乎能把他的心思看穿。

    简弘安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借着作揖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安,“二弟怎地也来了?”

    “快活吗?”

    “嗯?”

    张恕抬手从身后抽出长刀。

    “二弟,误会,这都是误会!”

    张恕一手执刀柄,一手将刀尖用力朝自己掰过来。

    整个刀身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若是再打她的主意,我会让你后悔长这么个玩意儿!”

    话音未落,张恕手上轻轻一放。

    “啊啊啊啊啊~~~~~~”

    简弘安抱着某处躺倒在地上。

    刚刚还让他快活得欲~仙~欲~死的部位,现在痛得他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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