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看到这里你感觉是因为什么”
世间丹药又分九品, 五品丹已经算是上乘丹药,不论药力,光是那周边荧纹,都隐隐蕴含天地之道,可以清除灵药破障的一切副作用。
当真是大手笔。
但关珩沉默地注视着着脚下锦盒,并未第一时间俯身拾取。他微垂着脑袋, 发丝垂落挡住面容, 背脊却挺拔笔直,宛如青松。
潮湿的风绕着他被汗水浸透,条条缕缕耷垂的刘海打转,掀起一片低沉的呜咽。
良久, 少年缓缓抬头, 低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儿说”
“街坊邻居都看着, 多不好, 退婚这种私事,关上门小声说不行吗”
谢子游淡然道“一点小事, 不值得耽误时间。”
关珩垂头苦笑。
他将“小事”二字在心头默念数遍,心头不由得涌起一丝悲凉。
眼前“少女”天姿国色, 如墨长发披肩散落, 宛若流云垂至腰际, 侧脸剔透如冰晶,薄唇轻启, 嗓音如飞流击石, 又若银铃迎风, 令人想起散落一地的白水晶。
可如此动听美妙的嗓音,道出的话语,却是这般冷酷无情。
他们关家貌似家业繁荣,但兴起时日尚短,若不是与谢家联姻之事令他人忌惮,怕是早就被那些传承多年的老牌家族吞并了。
如今谢子游来者不善,大庭广众之下宣布退婚,无异于将他关家架于熊熊大火上灼烧。
从此往后,怕是墙倒众人推
不行。
关珩紧抿着唇,心中焦急地想,必须得想个办法
谢子游维持面瘫脸等了半天,对面竟没了下文。
他等得有些不耐,心头也同样焦急起来,脑海中悄然浮现金光闪闪的积分表,目前世界对应的栏目里,最上方赫然是“主角仇恨值”几个大字。
按照谢子游的计划,这个数值此刻应该不断飘红“ 100”,“ 100”,“ 100”
然而那里孤零零地标着数字“0”,纹丝不动,仿佛一潭死水。
这是在搞什么
自己退婚打脸,令他颜面扫地,这家伙难道不恨
谢子游突然也不觉得眼前的少年可爱了,他有些焦躁,想凶人,可偏偏又要维持高冷人设,只能勉强绷着面无表情的脸,小眼刀嗖嗖地朝着关珩飚射。
哪来的主角,这么不上道,连句“莫欺少年穷”都不会说吗
沉默许久之后,关珩突然抬头。
唇角上扬,双掌“啪”地一拍,响声清脆。
谢子游眼底一亮,十指攥紧。
晨光染着层薄金,随清风淡雾落入少年朗润的眉眼间,透过迷蒙雾气,谢子游眼底泛光,仿佛看到大量积分在朝他隔空招手
“姑娘所言,甚是有理。”
谢子游“嗯嗯”
他难以置信,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你说什么”
关珩乌亮眼底却泛着诚挚的光,明亮剔透。
少年诚恳道“姑娘身份何等尊贵,哪里是我配得上的挟恩图报,君子不为,我关家若当真要求姑娘履行婚约,既不仁,也不义。”
“这婚当然要退,马上退,要退得干脆,退得彻底。”
谢子游“”
蛤
主角这是在干什么
“你想搞什么花样”谢子游眯缝起眼睛。
他周身雾气更浓,玄力激荡,无形的风向裙摆长袖中灌去,衣袂纷飞,裙带飘扬。
关珩登时感觉身前压了一座高山,沉重的压迫力几乎令人抬不起头,酸软的小腿连连颤抖,只得咬紧牙关,勉强支撑身体。
若是换个意志稍差的人在这里,怕是已经“扑通”跪倒了。
谢子游眸色冷冽道“休想耍花招。今日婚约取消,你我从此云泥两隔,再不相见。”
“云泥”二字,被他咬得极狠。
来吧,怨我吧,恨我吧
立誓早晚有一天,要如同今日这般,把我踩在脚下吧
可谢子游满心期许之下,关珩的笑容却不见丝毫有异。
玄气压迫之下,他支撑得辛苦,额角再度渗出点点汗珠,神色却轻松如常,眼眸中更是晃过一丝狡黠的光。
少年缓缓道“姑娘放心,下嫁一事,我关家绝不重提,必然不会影响姑娘清誉。不过”
稍作停顿,关珩眼波一转,狭长的眼尾微挑,眉眼间立即染上几丝隐晦的暧昧。
少年眸色带痴,神情中透露出清晰可见的倾慕之色,嗓音微微压低,尾音稍颤,却又恰到好处得能让最近一圈路人听见。
“你们谢家招赘婿吗”
万籁俱寂。
强风忽起,拂过谢子游剧烈颤抖的发丝,鬓角的冰灵花幽幽飘落,垂到地面上。
谢子游被少年一句话,险些噎得喘不上气来。他面颊飞起两抹薄红,难以置信地拔高嗓音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关珩从善如流,诚恳道“姑娘可招赘婿”
招个屁
谢子游气得眼前发黑。
好好的主角,不思进取,不奋发图强,竟然想要入赘到谢家做赘婿
一身的咸鱼气,怎么可能做得成大陆第一强者
他气得哆嗦,好不容易维持的冷面仙子人设也险些破功,身旁的四个侍女见不得主人受辱,登时齐声娇喝,齐刷刷从腰间抽出一条软带。
软带迎风一扬,登时化为利剑。
剑尖锋锐,寒气四射,直指关珩
“诶呦喂”
少年仓皇跳脚,剑芒擦着他的鬓角而过,带起无形的剑气如丝,细细密密割在他棕灰色的布衣上。
只听“嗤啦”几声,被汗水浸透的棕衣登时四分五裂,化作条条缕缕褴褛的乞丐装,布条扯线,随风飘荡。
“好强”
周遭响起清晰的抽气声,看热闹的众人登时侧目。
天下修者共分九境,修至深处自可腾云驾雾,移山填海。而想要不借外物,玄气外放即可伤人,至少也要有四境的修为。
对于普罗大众来说,这般强者已经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难以见到的,今日看这一番热闹,几乎可以吹一辈子。
纷纷议论间,众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再度汇聚到谢子游身上。
若说之前围观的目光中更多是对“少女”国色天香的姿容的欣慕,现下便更多了几分敬畏。
毕竟仅仅是侍女,已经是四境的强者,那正主谢子游又该有多强
若是当真红颜一怒,是不是翻手间便可取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关珩却跟没事人似的。
他低下头,扫了眼自己布满窟窿的布衣,咧嘴笑了笑,抬手爽快地将满身碎布扯下,掷在一旁。
少年悠悠道“原来姑娘是这个意思早说嘛,早说我早脱了。”
他拍拍紧绷的胸膛,手掌之下,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线条流畅,阳光炙烤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汗水从肌理均匀的线条上淌过,仿佛淋上一层炫目的棕油。
关珩对谢子游眨眨眼“怎么样姑娘,满意吗”
谢子游“”
什么满意满什么意
积分没涨,他满意个屁
谢子游一头雾水,茫然地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长睫微颤。
直到耳边隐约传来围观姑娘们轻声的“呀”,少年阳刚爽朗的气息迎面扑来,谢子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关珩什么意思他是在秀他的身材。
不得不说,关珩身材的确极佳,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常年练武,肌肉紧实,兼以双腿笔直修长,一眼望去荷尔蒙爆棚。
谢子游双眸放空,面无表情,心底却悄悄鼓起一个酸味的小泡。
他也很想要一身腱子肉,前世报了好多健身俱乐部,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练不出健硕的肌肉形,皮肤奶白奶白的,晒也晒不黑,细胳膊细腿,被同学戏称为“艳压群芳”的“校花”。
谢子游心绪纷飞,嫉妒又带点小渴望的目光透过雾气氤氲的桃花眼,落入关珩眼中,登时被少年解读出些许绮丽的味道。
关珩心头微喜。
他摆出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表情,叹息道“我关家与谢家地位相差过大,万万没有让姑娘下嫁的道理。”
“都怪我那老爹,脑筋死板不灵活,早把嫁人改入赘不就好了嘛,还麻烦姑娘亲自跑一趟。”
“走吧姑娘,这迂腐的老爹不管也罢,从今天起我关珩就是你的人了,正所谓赘鸡随鸡,赘狗随狗啊呸,我不是说你是鸡狗,我就那么个意思。”
少年冲谢子游眉眼弯弯地笑,亮出整洁漂亮的小虎牙。
“不多说了,再晚赶不上吃晚饭了,听说中央学院伙食待遇特别好,天天吃灵兽肉、琉璃米姑娘,咱们抓紧启程”
谢子游让少年带了一波节奏,直接说懵了。
他桃花眼微微瞪大,指尖微颤,深吸口气,难以置信道“谁说要你入赘了”
关珩立即改口,从善如流“不入赘那面首也成”
“老子本姑娘不养面首”
少年眼底笑意更甚,眉眼弯弯道“为仆为奴总行了吧,贴身更衣的那种”
谢子游简直要气吐血。
他望着系统界面里纹丝不动的积分,恨不得上前给主角两耳光自己都羞辱这人到这种地步了,这人到底在等什么
谢子游怎么也想不通,乌眸微瞪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诶,”关珩竖起食指,目光炯炯道,“姑娘,你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
言罢他俯首躬身,单膝跪地。
再仰首时目光真挚虔诚,掌心摊开,捧起一朵湛蓝色娇艳的鲜花。
那是之前暴怒时从谢子游额角飘落的冰灵花,不知何时被少年拾得。
此时娇嫩的花瓣于轻风中微微颤抖,天空般深邃的湛蓝色从花心向外依次过渡,最终化为皎洁的白,娇艳如星,又高洁似冰雪。
关珩眼帘微垂,虔诚垂首,一个浅浅的吻轻轻落在掌心绽放的花瓣尖上。
他眉如刀削,眼窝深邃,低垂时眼角下弯,眼底柔情万丈,姿态温柔得不像话。
一番动作看得谢子游头皮发麻,只觉得鬓角又麻又痒。
那轻明明吻落在冰灵花尖端,竟似是落在了他的额角。
“从见姑娘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输了,遍体鳞伤,却心服口服。”
关珩幽黑如渊的瞳孔中泛起浪涛。
阳光当头罩来,在他眼底的深情汪洋中滚荡几圈,散去锐利,折射而出时便只留下纯粹的温柔情意。
他深情款款道“只要能伴随在姑娘身侧,区区名分,不要也罢。”
“我对姑娘是一见钟情啊”
没办法,这远道而来的马车通体由白玉打造,窗棂镶着璀璨剔透的白水晶,车厢外有玄妙道纹悄然流转,拉车的两匹骏马足下生小翼,长鬃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青光,一看便非凡品。
马车停稳,随即薄帘一撩,车上探出一只手。
纤细白皙,指节匀称,肤色赛过最上好的瓷釉,晨曦毫不吝啬散落而来,便如在指尖捻起一缕晨光,晃花了围观众人的眼睛。
远处有人探头探脑,小声问道“来的是谁啊”
“你问我,我问谁”
“嘘小点声。你们看那马,那可是玄麟马,通了灵的,老子上回在山里碰见一匹,差点丢了这条老命这来的肯定是个贵人,指不定是哪儿的修者呢。”
围观之人窃窃私语间,车内那人探出上半身,浓墨般柔顺的乌发顺着肩头滑下眉宇狭长,眸色清亮,肤若凝脂,皎若霜雪。
“少女”薄唇殷红,面色虽冷峭,天生上挑的桃花眼中却隐隐有水光流转,眉宇对女子而言略显英气,又被额角一抹浅浅的红印冲淡。
冰蓝色气流绕而盘旋,不时凝成细小的冰凌,漂浮于半空,反射熠熠闪光,离得近的几人下意识抬手挡额,心头坠坠不安,竟不敢直视“少女”容颜。
岂止是修者,下凡的仙子也不过如此了
谢子游扶着车门框,小心翼翼走下马车他不习惯裙子,刚刚被裙摆绊了一下,额头磕在门框上,虽不疼,却有点麻。
他抬眼望向面前朱门玉阶的高大府邸,目光顺着黑色金丝楠木匾上龙飞凤舞的“关府”两个大字游移一圈,忍不住在心头感慨道“真气派啊。”
系统在他脑海中接道“马上就要落魄了。”
谢子游心底微微一颤,眼帘微垂,沉默不言。
的确,他今日便是为此而来的。
这般想着,谢子游轻挥衣袖,示意身旁侍女上前敲门。
恰在此时,有一俊朗少年大汗淋漓,从外围挤入人群中央。
他身后背着块半人高的巨石,汗珠流水般淌下,气喘吁吁地喊道“让一让,让一让啊我去,你们都围我家门口干嘛有耍猴戏吗”
气氛骤静。
无数目光汇聚到少年身上。
他尚不自知,空不出手,便侧头一蹭,将脸颊上的的汗水抹在肩膀布料上。
“借个道借个道,我这功法脚下不能停,停下今天就没效了”
那棕色薄布早便被汗水湿透,透出沉重的浓黑色。
人群中有人嗤笑一声,直言道“关公子,你何苦如此为难自己这种粗鄙武夫练的的法诀,练一辈子也不可能破得了天人之障。不能修炼便承认不能,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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