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回

    沈初黛的动作虽是猝不及防,但陆时鄞反应更快, 就在她如玉葱般纤细指尖触及肌肤前一刻, 他突然攥住她白嫩皓腕。

    对方无论是武力值还是敏捷度都要高过自己, 沈初黛自知一招过后便再无机会,她仍不肯放弃,手腕却是被他攥得紧紧的, 丝毫动不了。

    外头围了一群穆家的守卫,她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将他们吸引过来, 只能瞪着面前的“祝止译”。

    陆时鄞淡淡开口“皇后娘娘这是何故”

    沈初黛压低声音“我问你, 你到底是谁”

    意识到沈初黛察觉出端倪,陆时鄞脸上神情仍旧清淡, 半点异样未露。

    他回答道“臣不是臣还能是谁”

    “既然你是祝止译, 为何不敢让我去检查你脸上有没有人\\皮\\面具”

    陆时鄞微挑了下眉头, 极是正经地道“男女授受不亲,臣的脸当然只能夫人触碰。”

    沈初黛冷哼一声“小侯爷倒也知晓男女授受不亲那我告诉你, 我的手腕也只能陛下触碰, 还不快松开”

    下一瞬却瞧见他眉间阴戾微散, 暗沉如墨的眸底一寸一寸染上怡愉的光彩。

    “可臣已经触碰了,怎么办”

    沈初黛微扬了精致的下巴,刻意恶狠狠地说道“那没法子, 只能剁掉你的手了。”

    “好。”陆时鄞轻轻一笑,松开了她纤细的皓腕。

    重新恢复自由, 沈初黛立刻从床榻上翻身下来, 警惕地走到门窗处, 透过缝隙超外头看去。

    果不其然,刚才闹剧完后穆冠儒又将这儿的守卫量加了一成,可以说的上固若金汤。

    若说方才她逃出去的几率有三成,现在就是几乎没可能。

    沈初黛有些微恼地转过头,瞧见“祝止译”态度从容、姿态优雅地端坐在床榻上的模样,更是有些来气。

    她开口“祝小侯爷好端端地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当然是来救你。”

    接到沈初黛被摄政王掳走的消息,陆时鄞一向冷静自持的心瞬间有些慌乱,自从选后大典之后,穆冠儒便屡次对沈初黛下手,只是每次暗杀无疾而终。

    没想到这一次穆冠儒竟是亲自动手,一想到沈初黛可能会受到伤害,他恨不得当即便不顾身份暴露的风险将人抢过来。

    好在理智占据了上风,陆时鄞冷静思忖,沈初黛并非是遇到危机便乖乖就范的女子,没有任何反抗地任人带走应当是另有图谋。

    他本该相信她自己一个人有能力逃出来,可是还是忍不住用祝止译的身份,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混入了摄政王府,

    沈初黛微眯眼眸,狐疑道“你怎么知晓我被穆冠儒抓了”

    “摄政王府有臣的眼线。”

    这倒也是个说的通的理由。

    沈初黛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些,随即一回想自己的行为,淡淡的内疚浮上了心头。

    祝止译好心来救她,她还怀疑东怀疑西地,将他当敌人防。

    她微咬下唇,轻声道“抱歉。”

    陆时鄞淡淡一笑“走吧。”

    沈初黛微拧着秀气的眉毛,犯了难“可是这里人这么多,要怎么逃出去”

    方才至少还有几个缺口,如今那缺口都被穆冠儒调来地数十个人全堵上,彻底溜不出去了。

    陆时鄞却是不以为意,如瓷般的指尖轻轻点了下上头,沈初黛扬起脑袋顺着他指尖指向的方向,却是只能瞧见漆黑一片的屋顶。

    他的意思是从房顶跳出去,可外头人太多,这夜中又太寂静,稍微有点儿动静外头的守卫便能瞧见他们

    “会被发现的”

    陆时鄞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轻轻在房间里回荡“娘娘可信臣”

    “你让我摸下脸,我就信你。”

    他笑了起来“这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沈初黛轻轻磨牙“待我出去便剁了你的手。”

    陆时鄞轻轻一跳,便攀上房梁,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瓦片一一揭开挪至一旁,一切做好他刚想下去帮沈初黛上来,却瞧见她身手极是敏捷地也攀了上来。

    两人轻手轻脚地一道爬上了屋顶,四处看了眼离得最近地便是穆冠儒书房的屋顶,除此以外别的屋顶不是太远便是太高。

    可穆冠儒书房的灯还亮着,跳过去被发现的风险实在太高。

    沈初黛踌躇的时候,陆时鄞已经做好决定,随意地指了下一个灭了灯的屋子“跳那个吧。”

    低头却瞧见她微扬了长睫,露出瞪圆的漂亮眸子“我跳不过去。”

    “娘娘,臣失礼了。”

    沈初黛还没来得及细思,腰上便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紧勾住,随即猛地一拽,她的脸颊贴紧了他的胸口。

    华衣光滑质地下是他的热度,整个人突地被带离腾空,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不过只是一瞬,她的脚下便是方才陆时鄞指向的屋子屋顶。

    腰间手臂的桎梏松开,沈初黛忙是后退了半步,压低了声音问他“吓我一跳。祝止译,你怎么也不同我商量一声”

    “若是同娘娘商量,娘娘可会同意”

    “当然。”

    沈初黛回答极是爽快。

    陆时鄞沉默了下,开口问道“若是旁人呢”

    沈初黛愣了下,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同意”

    她本就是来自思想开放的现代,穿越后又在军营中混迹过几年,受伤的兄弟们好多都是被她从战场上扛回去的。

    陆时鄞半边脸庞笼罩在阴影下,瞧不出什么神色。

    想起穆冠儒出现在门口对她关怀备至的模样,他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若是摄政王呢”

    “我就把他胳膊给剁了。”

    听到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陆时鄞微沉的神色才好了些,一扭头却是差点撞到沈初黛探过来的脑袋,她的轮廓隐于黑暗下,只有一双清盼的眸子闪着狐疑。

    “祝止译,你不会喜欢我吧”

    沈初黛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虽说上一世那个“祝止译”同她讲,提亲不过是父亲之意,那磨刀石也不过是随便拿了个盒子装起来。

    可她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直到今日他冒着生命风险来救她,还介意旁人搂她的腰。

    陆时鄞笑了起来,回答地极是泰然自若“皇后娘娘想多了,臣前来救娘娘是希望,娘娘在陛下面前替臣多多美言。”

    他顿了顿又问道“穆冠儒为何对娘娘动手”

    沈初黛迷茫地摇了下头“不知道,谁知道他那个变态怎么想的。”

    见她也不知晓,陆时鄞便未追问下去。

    他开口道“臣送娘娘回忠国公府。”

    却见沈初黛伸出了如葱玉指摆了下“我才不就这么走呢。”

    她弯起唇角转过头来,漂亮的眼眸亮亮地轻声道“走,咱们给他上一课。”

    陆时鄞微挑了眉梢有些意外“上一课”

    “教教他什么叫作引狼入室”

    半个时辰后,两个身影出现在大街上。

    沈初黛笑眯眯地手捧着一大堆地契和银票,数得越发地开心,她十分豪气地从中间抽出了几张塞进陆时鄞手中。

    “来,这是送你地,别跟我客气”

    陆时鄞低头去瞧她,墨色眸底倒映着她的容颜“娘娘怎么会知晓摄政王府的私库所在”

    沈初黛将手中的银票地契数完,笑容灿烂地将它们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听到他这般问,她轻瞥了他一眼有些得意“你以为就你有眼线在摄政王府吗”

    能知晓那隐秘私库的眼线必定位高权重,陆时鄞深觉得自己安插在摄政王府的人手还需努力。

    他将沈初黛送到了忠国公府,轻声道“进去吧。”

    话毕他便转身离开,却又被沈初黛叫住“对了祝止译。”

    陆时鄞抬头,她的脸庞被澄黄的灯光照亮,极是柔美明艳,神情有些认真“你师兄容毓有同你讲过什么吗”

    她迟疑了下,缓慢从菡萏色的唇中吐出字眼“比如书啊重生。”

    沈初黛想过,既然容毓都告诉了她实情,对于祝止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会不会也有所提醒。

    她眸光紧紧盯着“祝止译”的脸庞,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神色的变化。

    让沈初黛失望的是,对方的反应极是自然,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凝起眉头有些困惑。

    “书娘娘指的是道法书”他顿了顿又问道,“重生又是何意”

    沈初黛收回眸光,容毓同她讲那些也是迫不得已,而祝止译身为书中的角色便是知晓了这个消息也只会觉得困扰,可能容毓觉得没必要同师弟讲这些。

    更何况有两个祝止译,面前这个身份还存疑,她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祝止译,容毓的师弟。

    沈初黛只能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就当我累迷糊了,今日多谢你,辛苦了。”

    陆时鄞揖手躬身“只要娘娘在陛下面前多多为臣美言,臣今日这辛苦便不算白费。”

    “放心好了,这是肯定的。”

    说完沈初黛便转身进了忠国公府。

    陆时鄞缓缓直起了腰,静静地瞧着她曼妙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昏黄烛光将他颀长身影拉得极长,他如墨色浸染的深眸里跳跃着不知名的光彩。

    果然。

    她也重生了。

    沈初黛的失踪是第二日早上才被发现,是前去送早膳的侍女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侍卫们才着急地送了消息入宫。

    收到消息的时候,穆冠儒刚下了早朝,被众官员簇拥在一起交谈着。

    众官员们亲眼瞧着那摄政王府的侍卫凑近在摄政王耳畔说了一句话,摄政王英俊的脸庞顿时便沉了下去,宛若晴朗的天空一瞬间阴云密布起来。

    他随便地交代了一句,便急匆匆离去,衣摆的金线滚边翻飞着带起一阵风。

    众官员们惊愕地看着摄政王高大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尽头,回头对视了眼,不由纷纷猜测着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竟惹得摄政王动怒于此。

    毕竟上一次瞧见他这番模样,还是沈皇后被选为皇后那日。

    穆冠儒打马疾行冲至摄政王府时,便瞧见房间被她砸的乱糟糟地,而她的人影不翼而飞。

    虽是早已做好了这般准备,可他的心情还是同这乱糟糟的房间一道糟糕起来。

    门口的守卫跪满了一地,战战兢兢地颤抖着身子祈求着“王爷,属下看守不力,自知逃不了一死,只恳请王爷赐属下们全尸。”

    穆冠儒淡色的瞳孔满是冷淡与薄凉,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把这群狗奴才的脑袋割下来送到忠国公府。”

    他话语刚落,众守卫们便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他们瘫坐在地上等着死亡的到来。

    一阵沉寂后,却又听穆冠儒的低沉声音重新响起“罢了,各领五十军棍。”

    他也想试试违逆一次本意。

    沈初黛一回到忠国公府,便立刻派了手底下的人前去静安寺保护祖母,并将两个妹妹接了回来。

    沈初蔓不知情倒还好,沈初菱被吓病了。

    沈初黛前去瞧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床榻上睡着,清秀的脸庞白得跟一张纸,听见了动静却是下意识地睁开眼,蜷缩着往后退着,直到瞧见是沈初黛,眼泪方才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沈初菱苍白的唇轻颤着,泪不住地哽咽道“阿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攀高枝,我不该想着接近摄政王,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会乖乖呆在院里,哪也不跑了。”

    这还是沈初黛第一次瞧见沈初菱哭泣不觉得厌烦地,她在床榻旁的椅子坐下,轻轻摸着妹妹的发丝,温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阿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初菱靠在沈初黛的肩头,她轻声抽泣着,晶莹的泪滴不断从眼角掉落。

    原先对阿姐的恼烟消云散后,变成了满心的后悔,若不是她胡闹行事,阿姐也不会被穆冠儒抓住,幸好阿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她轻声低呜道“对不起,阿姐。”

    沈初黛一声叹息从唇齿间泄露“三妹妹,你是我忠国公家的小姐,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地长大,往后的婚事有我同你祖母看着,定不会委屈了你,你又何必如此心急”

    沈初菱拿起帕子轻掖了下眼角,轻声道“我总觉得阿姐和祖母不喜我”

    “这确实。”

    沈初菱一愣,万没想到阿姐竟会回答地如此干脆,就连哭都止住了。

    却是见阿姐弯了下眼眸“可你终究是我妹妹,我与祖母都不会薄待你,更不会对你的婚事作梗。”

    “至于我与祖母为何不喜欢你,三妹妹你总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才是。从小到大,你可有什么事做的讨人喜欢的你若是意识不到这点,往后便是高嫁了,你要如何让你的夫君、公公婆婆喜欢你呢。”

    这话沈初黛一早便想劝了,可一直没找到契机,终究是亲堂妹,她还是想提点一番。

    若是沈初菱再执迷不悟,便是她也没法子了。

    “这段时间待在院子里,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吧。”

    话毕沈初黛便起了身,往门口走去,就在要踏过门槛之时,听见后头细弱的声音响起。

    “阿姐,谢谢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阿姐,对不起。”

    沈初黛欣慰地弯了下唇角,轻声道“好好休息吧。”

    正如当初商量好的,沈初黛回到宫中不久,陆时鄞便以要调养的理由,带着她前去京郊的温泉行宫小住一段时日。

    到达行宫的当天,天色已是暗沉,两人便决定先在行宫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前去找那位归隐山林的高人。

    这行宫不愧以温泉闻名,沈初黛冲洗了下,随即便进了汤池。

    她泡在温热的池水中舒服地长叹了口气“巴适”

    沈初黛扭头招呼一旁的歌七“歌七,去冲洗一下,也来里面感受下。”

    她们虽是主仆,往日在军营的时候却从不分彼此。

    歌七虽是犹豫却不是担忧主仆有别而是“娘娘,万一有刺客来袭怎么办”

    沈初黛想了下,找出了个解决方案“那你带着刀下来一起泡。”

    歌七沉默了下“娘娘说的有道理。”

    歌七去拿换洗衣服,偌大的汤池便只剩下沈初黛一人,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却是听见隔壁院子传来了刀剑相撞与侍卫们脚步的杂乱声音。

    陆时鄞便在隔壁院子。

    沈初黛猛地睁开眼,不祥的预感袭来。

    法克,不会真被歌七说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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