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刚刚完成一个地支任务, 艾喻久违地睡到中午才醒。
她又梦到了崔琪。
艾喻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有些出神。
上次梦到崔琪好像还是她刚到英国的时候。
梦里的崔琪还是未曾变坏的时候，用一双清澈的明眸看着她，笑得天真烂漫。
却不料下一秒，天使般笑容的崔琪突然掏出把剑，脸上原本的笑容也变得冷漠狠戾, 最终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就和当初发生的一切如出一辙。
真实到让艾喻一整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曾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形。
如果当时她对崔琪没那么溺爱，如果当时她能细心一点, 发现崔琪的变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当初的事了
“叮”
一阵响亮的铃声打断了艾喻的思绪。
艾喻一愣, 回过神来，这才不紧不慢地在枕头底下摸索出手机。
来电人显示着钱乐怡的名字。
这位大小姐怎么会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艾喻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却还是皱眉接起了电话。
“起了吗我待会儿几点来接你合适晚会服装选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一套”
熟悉的轻快女声在耳边响起，上来就是一连串让艾喻摸不着头脑的发问。
艾喻揉了揉眉心，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 “什么晚会”
“”
那头沉默了足有三秒。
“大姐我那天给你送过来的文件, 你不会连看都没看一眼吧”钱乐怡嗓门猛然大了起来，兴师问罪的语气让艾喻头更疼了，“因为上次年会中断, 今天特地补的一场慈善晚宴”
“哦，”声音太大, 艾喻下意识将手机放远了些, 语气却依旧淡淡的, “我不去。”
钱乐怡“你必须去。”
艾喻皱眉“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老板，如果你有认真看过我给你的资料，”钱乐怡冷笑，“因为你上次互换人质的事情，公司已经对外宣布你总经理的身份了，所以今晚的晚宴你必须出席。”
不等艾喻说话，钱乐怡抢先一步封住了艾喻的嘴，“晚上六点，我来接你，服装和妆容得体一点，现场会有很多媒体。”
说罢，钱乐怡挂断了电话。
艾喻盯着缓缓黑下来的屏幕两秒，竟有些说不出口的微妙感。
不管是当初的克里斯还是现在的钱乐怡，她的下属好像从来没有身为下属的自觉。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那个下属呢。
尽管钱乐怡的态度让艾喻很不满意，但艾喻起床后还是认命地梳妆打扮起来。
艾喻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所有明面上的慈善晚宴，都是私底下的社交罢了。
往往做慈善不是重点，交朋友才是重点，所以艾喻才会一口拒绝。
但既然这个晚宴她必须要出席，她也不会消极对待。
更何况，这次江丛灿总该不会出现在晚宴上和她抢东西了。
万一看到中意的，她还能买几件。
下楼的时候，江丛灿似乎已经在楼下等待多时了，看到艾喻一身白色摆地鱼尾裙和脸上精致的妆容时，他罕见的愣了一瞬。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艾喻的肚子却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此时看到江丛灿，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有吃的吗”
江丛灿颔首，起身走向厨房，“这是要去哪”
“公司晚宴，”艾喻跟了上去，语气极其自然，“有方便一点的吗我随便吃点就行。”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江丛灿对她行踪的过问仿佛像理所当然一样。
他问得随意，她也答得自然。
江丛灿随手从冰箱拿了两块面包裹上芝士放入烤箱。
室内很静，连芝士在烤箱中膨胀起球的气泡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平添一抹旖旎之感。
等待的时间，江丛灿又从冰箱里拿出盒牛奶。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个空着的玻璃杯，轻轻撕开方形牛奶盒。
“嗞啦”一声，纸盒被轻易撕开。
艾喻盯着江丛灿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竟有点移不开眼。
说起来，从第一次见到江丛灿到现在，她好像从未见到江丛灿有过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她不知道是否神都是这样，但她突然有些好奇。
难道神就没有七情六欲吗
相对来说，她也一个人度过了千百年的漫长岁月，但时间并未让她失去喜怒哀乐，也不曾让她失去对物质的追求。
艾喻更愿意相信，江丛灿会变成这样并不是因为他是神，而是他本身性格就是如此。
心中突然对江丛灿升起些好奇。
“你出生就是神吗还是说你和我一样，一开始只是个普通人”
心里这么想着，艾喻竟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
江丛灿倒牛奶的动作顿了一瞬，细微到让人完全看不出来，“除了造物主，所有的神前身都为人。”
声音和表情都没有一丝波动，就好像在阐述与自己毫无关系之事一般。
艾喻却来了兴致，将身子倚靠在厨房吧台上，面对着江丛灿露出好奇的神情，“那你是怎么成为神的变成神之前又是干什么的”
江丛灿瞥她一眼，握着盛满牛奶的玻璃杯一瞬，杯中寒气尽消，转眼竟还冒出些热气，这才递给艾喻，“我有事先出去了，再等五分钟面包烤好自己拿出来吃。”
说罢，江丛灿便转身走上楼去。
艾喻端着温热的牛奶眨了眨眼，看着江丛灿的背影，满脸问号。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她却能明显感觉到江丛灿态度突然变冷。
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艾喻低头喝了口牛奶，温度正合适，一杯下肚，整个胃都感觉暖暖的。
她满足的叹谓一声。
其实不提他俩互相利用的关系，江丛灿总得来说还是对她不错的，人也细心。
艾喻越发好奇江丛灿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书生权臣贵胄还是皇帝
皇帝应该不太可能，艾喻摇摇头，历史上就没他这个人。
为什么净把江丛灿往身处高位之人身上想呢，因为他看上去就不是一般家庭教育出来的。
时间可能会改变他的性格，但不会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
举手投足间的修养是伪装不出来的。
正想着，烤箱发出“叮”地一声，将艾喻越飘越远的思绪拉扯回来。
艾喻撇了撇嘴。
算了，不想了。他不愿说就不说吧，反正也和她没关系。
六点的上海一如既往得拥堵，钱乐怡和艾喻几乎是掐着点进场的。
只是和上次艾喻轻松避开众人视线不同，经历了为傅庭远挡刀一事，艾喻这次刚刚进场就引来了众人瞩目，闪光灯此起彼伏一片。
因为上次的恶性袭击事件，这次钱军的安保工作做得十分严谨，所有人凭证入场。
来之前钱乐怡也和艾喻提过，今天到场的都是正规媒体，不会出现上次那种偷拍事件。
艾喻倒是没放在心上。
左右出了事还有江丛灿帮她兜着，就算兜不住，她总归完成地支任务也是将死之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和上次带有公司年会性质的晚宴不同，这次的宴会更像是一场酒会，没有坐席，人们成群地聚在一起。
艾喻环视一周，对钱军的公关能力给予肯定。
钱氏上次刚出了这么严重的事，短时间内还能有如此高的号召力，看来钱军这段时间也没少下功夫。
正想着，这边钱军看到艾喻进场，立马笑着迎了上来，“您来了”
艾喻随意地点点头，平淡的表情和钱军的恭敬态度对比强烈。
钱乐怡不着痕迹地怼了怼艾喻，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你们现在是上下级关系，注意点。”
艾喻一愣，余光环视一周，果然不少人正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们。
她立马摆出笑脸，钱军也瞬时收敛了些。
钱乐怡幽幽叹了口气。
两个加起来快一千五百岁的人了，活像两个大龄巨婴。
人多眼杂，钱军也不合适和两人呆一起太久，没说两句便回到几个地产商中间。
周围人本就对艾喻好奇，此时看到钱军离去，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搭讪，探探艾喻的底儿。
只是还未付诸行动，一身宝蓝色西装的男人便捷足先登，第一个走了上去，正是傅庭远。
傅庭远早就想找个机会像艾喻道谢，今天这种商界聚会他本没有受到邀请，也是因为听说艾喻会到场，才特地拖了关系拿到入场券前来。
“艾小姐，”傅庭远端着两个酒杯，笑着将其中一个递到艾喻面前，“上次的事谢谢了，赏脸的话，我敬你一杯。”
一旁的钱乐怡看着周身越来越多的视线聚集过来，心里直发慌，下意识扯了扯艾喻手。
艾喻本也没有应付傅庭远的意思，只淡淡道，“不用，上次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
傅庭远举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有些尴尬，“艾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等他说完，艾喻轻轻对他点点头，直接掠过傅庭远，转身走向宴会厅一角的沙发。
周围几个不知道情况的看客窃窃私语。
“这女的什么来头又是钱氏老板又是傅庭远，还对傅庭远这样爱答不理的”
“听说是上次钱氏年会爆炸案帮傅庭远挡枪子儿的人。”
“啊不是说是傅庭远粉丝才交换人质么看这态度不像啊”
“谁知道，听说这个艾喻是钱氏的一个空降的总经理，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一回来就直接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
“海归啊不会是钱军姘头吧你瞧见没，刚刚钱军对艾喻那态度”
“你想什么呢，没看人钱氏大小姐都给她当随身秘书了这要是钱军姘头，钱乐怡能乐意伺候”
艾喻将周围的讨论声尽收耳底，意兴阑珊地坐到角落的沙发上，掏出手机便开始玩游戏。
不论什么年代，人类的劣根性从来没变过。
当然，对女性的歧视也一样。
尽管比古时好了许多，但看到女人身处高位，人们的第一想法依旧是只有依靠男人才能上位。
荒诞又可笑。
许是艾喻脸色不佳，再加上刚刚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傅庭远难堪，原本想要上前搭讪的人倒是都偃旗息鼓，再没有人敢上前。
倒是阴差阳错让艾喻得了清净。
随着晚宴开场，人们的注意力也渐渐放到拍卖身上。
钱乐怡见形势稳定下来，也终于有时间去和自己的几个小姐妹打招呼，交代艾喻两句便离开了角落沙发。
艾喻应付得点点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心玩着手中的消消乐，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沙发另一边的男人盯了近十分钟。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男声。
“你好，还记得我么”
艾喻不为所动，甚至连头都没抬。
在这种场合，这样的搭讪套路，未免太老套了些。
“哈喽”
只可惜身旁的男人似乎全然没有被人冷落的自觉性，再次开口打了声招呼。
艾喻有些不耐，冷着脸抬起头来。
“真的是你”西装模样的男人笑了起来，清秀无害的脸上立时出现两个酒窝，可爱极了。
看上去竟有些像少年时的崔琪。
艾喻愣在原地。
却并不是因为她从男人的笑容里想起来崔琪，而是
她真的见过这个男人。
“你好，我叫李子豪，”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看上去有些害羞，“上次买蛋挞排队的时候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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