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到第二声, 男人重重攥着手机。
指节微微发白。
下一声响起来之前, 他接起了电话,没有急着开口。
林嘉轶人在海城, 看了热搜之后,又去看了恋爱进行时关于宋希雅和颜泽的节目片段,觉得宋希雅的状态可能不大好, 便发了微信来关心她。
第一条是昨天晚上七八点钟发的。
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音。
他不知怎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以,一到凌晨五点收了工, 也没想太多, 便拨了电话。
开口第一句,便问
“希雅,是我。你,还好吗”
一向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人,说出这两句话时, 竟格外温柔。
与以往截然不同。
连林嘉轶在自己, 也吓了一跳。
不多时, 电话里传来声音
“她很好。”
是一道男人的声音, 低低沉沉,似乎带着点点倦意。
刚睡醒似的。
只这么一瞬间, 林嘉轶将手机稍稍拿开, 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 整个人像是浸入了湖底。
透心的凉。
他怔了一瞬, 才问
“她人呢”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问法,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他总不知为什么忍不住想多问几句。
傅云哲冷然嗤笑一声,声音很轻,还下意识抬眼看向卧室的方向。
希望没有吵醒她。
他漫不经心地说
“这位先生,现在是凌晨,找雅雅做什么”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
林嘉轶的声音冷下来。他根本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那头的男人是谁。
那个让他疯狂嫉妒。
嫉妒了三年的男人。
唯一稍稍值得欣慰的,大概是他应该不会伤害她。
能放下些心。
“哦我的女人和你,有什么事情”
傅云哲稍一挑眉,一双眼睛寒光凛凛。
是危险的信号。
他一向如此,喜怒无常。
很容易被激怒。
尤其是这样的时刻。
“我和希雅的事情,与她是不是你的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林嘉轶声音淡淡,但是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笃定,举重若轻,
“我想傅总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为好。”
说完,再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电话挂断。
傅云哲拿着宋希雅的手机,听到林嘉轶的话,拿着手机的手指更加用了力。
听他说完,刚要开口说话,电话里却只剩下一阵忙音,对方讲电话挂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在耳边稍一停顿,脸色更加晦暗。
下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将手中的手机掷出去。
只是到了最后一刻,却将手收了回来。
不可以吵醒她。
想到宋希雅,傅云哲脸色的神情稍霁,将手机放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自从她离家出走,这几个月以来,他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一开始的时候,想着找她,发疯了似的找她。
看着客厅里地上留下的血痕,他又惊又怕,以为她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一直在找人打听平城各大医院那一天自杀未遂的病人。
可是杳无音信。
有人劝他找一找自杀成功了的。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
他生了很大的气,几乎将整个总裁办公室砸了。
事后坐在满地狼藉之上,怔怔出神。
他不会信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不会就这么平白消失的。
一天没见到她的人,他就一天不会罢休。
后来她终于回来了。
从遥远的大洋彼岸,几个月来,为了躲着他,她连国,连家都不愿回。
那时候他心中不无颓唐,也不无怒火。
在心底最不能够接受的,就是她为了躲着他,费尽心思。
再后来,几次见她,竟然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个唯唯诺诺,事事以他为先的姑娘,似乎在这几个月中,悄然改变。
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坏是好。
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不去嫉妒那些和她接触的男人。
这是他一世自负中,仅仅有的第二次无力感。
夏日里,昼长夜短。
似乎没有多久,外面就从东方鱼肚白,变成了四方大亮。
晨光尽显。
宋希雅昨天太累了。
又失眠大半夜,凌晨才入了眠。
便就这么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是被帘外晃眼的阳光照醒的,一醒来,就被周遭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惊了一头冷汗。
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如一场惶然噩梦,叫她始终不愿面对现实。
只有身上的倦意,还在孜孜不倦地提醒她。
一切都是真的。
她慌乱地抬起双手按着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宋希雅起身,因为上次出走,这个房间里几乎已经没有一点儿关于她的气息。
旁边的衣帽间里,自然没有一件属于她的衣服。
她只得拿出床边柜子里的薄毯,将自己严实裹上。
手下意识去摸床头。
手机,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手机。
房门紧紧关着,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不知道傅云哲还在不在这里。
她起身,将被子拉起来,找了一圈,并未见到手机的踪影。
宋希雅秀眉微皱,突然想起自己那残破的衣裳此时应该还在旁边的浴室里。
这间主卧类似于一间套间。
卧室里有自己的洗漱间、浴室、衣帽间。
一开了浴室的门。
便见一地狼藉,还没有被收拾。
家里一直都是请小时工的。
地上的水已经干涸,只剩下点点不太明显的水渍。
一个小小的药瓶静静躺在地上,里头洒出几枚白色的药片。
她记得那个味道。
很苦。
她昨天穿的连衣裙被丢在角落里。那里除了一堆衣服的碎片,没有见到半点东西。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宋希雅突然意识到,既然她已经被留在这里,又哪里有那么容易会把手机给她
傅云哲没有什么不会做的。
说到底,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弱势的那一方。
弱到任他欺负。
她很讨厌那样的自己。
讨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她转过身
“啊”
浴室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正正站在门口,背光而立。
她吓了一跳。
“原来你在这儿。”
傅云哲自嘲地笑了一声,
“还以为你又要消失了。”
接受她的突然消失,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
“哦。”
她抬眼看他一眼,仍是冷冷淡淡,并无多言。
傅云哲张了张口,倏忽又合上。
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她这样软硬不吃的样子,让他无计可施。
商场上叱咤风云,生杀予夺的天之骄子。
在这一刻,也觉得无计可施。
嗬。
人生太难了些。
看着她瘦削的身形,他终是吸了一口气,往边儿上侧了侧身
“饿了吧我弄了点儿吃的,过来吃东西吧。”
“不必了。”
宋希雅闲闲靠在背后的墙上,看着脚下白色瓷砖上反射的灯光。
眼睛有些刺痛。
她说
“不用如此费心,装作我很重要的样子。”
“雅雅”
傅云哲闭了闭眼,颇为艰难地说道,
“你明知道,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来气我”
说这些话来气他
好笑。
她怎么敢。
她哪里敢气他,敢顶撞他,说话呛他吃过的苦,她吃昨晚那一次也就够了。
再多,她真的要消受不起了。
宋希雅不再多言,也不看傅云哲。
只是一副静静站着,没有再多别的动作的样子。
傅云哲有些泄气,指了指洗漱台,低声开口说了句
“橱柜里有新的牙刷,你用惯了的那种,整理好了就出来吧。”
橱柜里她用惯的牙刷
呵,他几时关心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一个从前对她没有半点儿关心,连生日都可以不陪她过的男人。
记得过唯一关于她的事情,恐怕就是她的生理周期了。
每一回,总是数着日子似的,不会在她来例假的时候回家。
可她一向身体不好,宫寒,每次来例假,都会疼得要了小半条命。
这么一个人,如今却要突然来装深情款款,装对她关爱无微不至。
实在是可笑,可笑至极。
不过她还是洗漱过了。
不为旁的,只是无法忍受自己不干净的状态。
房间里不见她的手机,只能光着脚,踩着凉凉的地板,出了房门。
傅云哲已经坐在餐厅的餐桌前,怔怔看着桌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出了门。
宋希雅没有多看他,只是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将双眼能看到的地方全扫了一遍,试图找到自己的手机。
她想离开这儿。
显而易见的,他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放了她。
就算是今天放了她,以后也不会那么轻易不再找她。
这样一想,她甚至有些绝望。
难道这一生,就不能摆脱他了么
明明开始的时候,也是那么纯洁美好,怎么到了最后,却不能好聚好散了。
“你在找什么”
男人的声音倏然冷冷响起。
果然,傅云哲永远有让她心惊的本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投下一片阴影,几乎将她笼在他的阴影里。
宋希雅掩住眼中的慌乱,尽力让自己仍做出那一副漠然的神情。
她只说
“我是要事事都向你汇报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
傅云哲微一垂头,颇有些丧气,顿了一顿,才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声音带了些温度,
“过来吃饭。”
不过下一瞬,拉着她的手就被宋希雅狠狠甩开。
用她仅剩的一点点力气。
这么猛的一甩手,她没站稳,险些一下跌倒了去。
傅云哲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不留情面地躲过。
然后便听她说
“别碰我,脏。”
心上蓦然被刺痛,仅仅那么一瞬间,傅云哲的双眼一红,说不出话来。
宋希雅看了他一眼,只道
“别生气,我是说,我脏。不配被您高贵的手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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