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过去

    藤丸立香站在那里。

    一手扶着盾一手揽着同伴, 少女毫不畏惧地与即将消失的敌人对视。她的脊背挺得很直, 即使创口尚未愈合、即使新伤旧伤已经痛到麻木, 她也仍旧逼迫着自己不要倒下。

    不能倒下。

    被称作异星神的存在就在她面前, 也是直立的姿势,自发梢开始一点点消失。但祂仍然平静,目光中甚至还带着悲天悯人。

    你赢了。

    “我赢了。”

    你该高兴。

    “不,这实在太糟糕了。”

    完全不同于最后一战的激烈, 在分出胜负的现在, 祂和她说话的时候就像和家中小辈闲聊的老人, 少女便也只像平常一样回答。迦勒底的课程多且杂, 战斗之余她也学习过礼节,大概是师资力量实在太好最后达到了装作贵族也没什么违和感的程度。

    但她抬起头望着败在她手下的敌人时,眼神却锐利到甚至可以说是无理。

    只是连玛丽也回归于座了。

    所以不会再有一位皇后拉着她喝下午茶、教她演讲教她礼仪。如果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也没谁会温和地帮她改正了。

    她仍然在失去。她一直在失去。

    你选择了旧世界。

    冗长的沉默, 异星的神明消失之前留下的话语简短且意味深长。

    那你就必须要承担后果。

    藤丸立香终于乏力地跌坐下来。她护着玛修而眼前所见近似于世界的末日这的确是一个世界的末日。

    她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落了泪。

    迦勒底的御主再度踏上旅途后就已经习惯了忍耐,以至于到了现在,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心中也只是空落落的。

    成功了啊成功了呢。藤丸立香想着自己应该开心的但是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那些被她毁掉的世界、那些日日夜夜缠绕着的血与泪与悲鸣、那些充斥在梦境中的她的罪孽即使英灵都在尽全力帮她分担这一切,到底还是没办法轻飘飘地忽视过去。

    即使是在异闻带藤丸立香也救过人因为救人是不需要思考的。但如果来到这里本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杀死他们对谁都太残忍了啊。

    给出希望、亲手收回。

    获得感激、又被憎恨。

    用无数“新世界”的消亡、换来她的世界的新生。

    多么贪婪又多么自私。

    做错了吗没有。本就是异星神的阴谋、本就是鸠占鹊巢的事情。将入侵者赶回去挽救自己的家国,即使是最严苛的卫道士也不能多说什么。

    但是、但是那是一个世界。那也是一个世界。

    异闻带中也有着那么多那么多无辜的人类。他们因她而死、他们被她所杀。

    她觉得冷, 礼装中的保暖装置坏了吗回去还是要和达芬奇说一声啊。大概没多久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然后又得经历些什么呢

    必须要承担的后果。

    曾经的御主尚且能够抱有美好的幻想,在处理剩下的那些魔神柱时少女也幻想过未来未来, 多美好的词啊。联合国应该并不会给她嘉奖不过这也没关系。她想回家想见见记忆中已有些模糊的好友, 也想再度回到人群中。如果仍能够和英灵联系就更好了, 因为是很重要的家人。

    但现在她没办法再抱有这天真的幻想了。接下来她会得到什么呢金眼的少女慢悠悠地打开定位用的魔术礼装。是像达芬奇亲那样的背刺或者是清洗记忆再甚者直接杀掉她她嘲讽地笑起来。这也没什么办法这也是必将经历的。

    “这里是御主藤丸立香。”

    “ad2019,,空想切除。”

    “”

    “你又梦见了”

    太宰治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天地倾圮的壮观景象仍历历在目,映入瞳孔的却只是再平凡不过的所谓日常。对比太过惨烈即使是他都免不了有一瞬间的茫然,半响才“啊”了一声,慢慢地坐起来。

    他愣了一会儿神,最后感叹出声。

    “立香酱曾经也好天真啊。”

    英灵沉默了一下,揉了揉少年那一头棕毛,“的确。”

    封印指定,不是从未听说过的词汇,只是心中尚且留存着天真与幻想,还不敢相信竟有人会恩将仇报到如斯地步,便不自觉地忽视了那种可能性。

    所以藤丸立香是最出色的御主,且一辈子都成不了合格的魔术师。

    “不说那些了。”对于自己的过去抱着某种抗拒的少女摇了摇头,“昨天去做什么了,今天困成这个样子”

    “唔又是些无聊的事情,无非就是又和gss那边闹矛盾啦。”太宰治头一歪又倒下去,埋在乱糟糟的一桌子文件里,“森先生总是拿些无聊的东西来烦我,中也更是只会动手超级糟糕跟他搭档简直令人折寿”

    他抱怨这些的时候和同龄的少年吐槽学业没有任何区别,就像昨天抄了gss半座武器库的是另外的什么人。太宰治加入港口afia也有将近一年,早早地就洗去了“首领的怀刀”这种称不上多好听的名声,取而代之的是“太宰先生”一类带了敬意又十足畏惧的尊称。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即使严格来算加入afia只有一年,名为太宰治的少年所建立的功勋,也已经达到了令afia都不能不感到惊叹的程度。

    智多近妖又深受信任,港黑中甚至有了传闻,言说他大概就是首领培养的继任者了。

    虽然后来也是太宰先生亲手把这么谣传的人给揪了出来,并证明只是个对首领怀有恶意的奸细,用afia的方式送他上路了。

    横滨的黑夜葬送了无数有才能的强者,也用暴力与血腥成就了更多的人。

    但是披着黑西装气质沉郁手段残酷的精致少年,窝在橘发的少女身边时,言行举止都无害到了令人惊恐的地步。

    “那些有什么好说的啊”他歪过头用没被遮住的那只眼睛盯着少女,“港口afia,自然发生的都是些杀人抢地盘的事情。同盟的背叛新人的筛选对叛徒的处置都太没意思了,还没有立香酱有趣呢,更比不上织田作”

    “对了织田作”他突然蹦起来,“呐呐立香酱你的属下真的超级有意思啊我可以把他要到身边吗可以吗可以吗”

    “织田君”藤丸立香怔了怔,“等等,且不论这个奇怪的称呼,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唔、就是,在某个晚上”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天时地利机缘巧合,唔嗯,真的是很有意思的家伙。”

    “”一看这孩子就又隐瞒了什么。各种意义上都很心累的少女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别了,你那里总是腥风血雨的,织田君可是有着不杀人的愿望你没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逼人家吧”

    棕头发的少年眨了眨眼,一脸“你说什么我不知道”的茫然,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真的是十足的可爱。他笑得异常乖巧,藤丸立香想了想叹了口气,“行吧,相信你一次。”

    哪里是一次,分明是每一次、每一次都会选择信任他啊。少年又没力气般趴下去。这一次的确是没有动手,但是曾经曾经。

    被那样对待之后,常人会毫不在乎地谅解、仍然如一地不改变态度么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自己这种人自己这种诡话连篇的家伙也会得到这样的信任啊。可“藤丸立香”明明是再敏感不过的人啊明明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对她的善意与恶意啊她亲近的本该是中也那种傻乎乎的家伙,又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高的容忍度呢

    没有理由、他找不到能够成立的理由仅仅因为他是御主开什么玩笑,avenr可是丝毫不介意弑主的双刃剑啊。

    “所以立香酱,你是怎样想的呢因为被漠视而感到气愤吗或者只是因为被恩将仇报而产生了恨意”

    告诉我吧。他看着她,等待着可以猜测到的答案。港口afia的人畏惧于被太宰治注视。他们将少年鸢色的眸子形容成精密的仪器或是无机质的玻璃或者其他没有生命的物件。在太宰治面前没人能隐瞒什么最开始从刑讯班传来的说法出乎预料地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传到藤丸立香耳中的时候少年甚至都被妖魔化了。

    但是英灵不这么认为连接是双向的,在被理解被窥探过去的时候她也能够反过来剖析御主。而眼前尚且年幼的少年,在她看来也只是个正在挣扎着求助的小孩子而已。

    即使他聪明又扭曲、即使他做出了太多不好的事情、即使他以自杀成功作为最终目标那也不是他的错。

    而救世主永远会对求救的人伸出手。

    所以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少女给出毫不敷衍的答复。

    “说对了一半。”

    “的确是因为被恩将仇报所以难以忍受恨意啊。”

    “不过名声荣誉那不重要。”

    少女橘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扎起来,因为就职单位也穿着类似的黑西装。冷淡且锐利见过她的afia这么评价这位以强大和忠心著称的同事,但在太宰治听来就像个笑话。

    不过只看自己想看到的人总是这个样子的。少年和那双盛满光的眸子对视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我可以接受被漠视被怀疑也并不想要无用的赞扬,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为了这些虚名。”

    “其实被算计被利用被伤害我也能够理解,毕竟所面对的是人类啊。但是”

    “就像我憎恨被背叛。我所无法容忍的,是这一切被人拿去篡改加工、然后牟利。”

    迦勒底的旅程,不是魔术师口中短短的几行苍白无力的字句。

    可以被埋葬,而绝不允许被窃取。

    少女的语气斩钉截铁般坚决。太宰治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别过头去。

    “是这样吗。”

    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激烈到甚至能被称作病态的莫名情感。

    “是这样啊。”

    此时,距离黑手党大量死亡、所有组织全部被卷入、港口都市势力重新洗牌的后来被称作龙头抗争的血雨腥风还有十三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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