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船只的动力越好,规模越大, 对港口的要求越高, 港口水深、装卸效率, 装卸要求等等都必须达到要求而如果这些要求高到,一般个人家族建设不起来, 必须要朝廷出面来建设

    四爷看向儿子。

    弘晙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阿玛,“安静”地等候。

    四爷嘴角上挑。

    “弘晙的提议很好。所以, 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造船技艺的发展。”

    “现在我们还不能着急。要慢慢来。其他地方不论,弘晙知道, 这广州十三行,如果一时之间都取消, 规定一切都有官府操办,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会有怎么样的暴动”

    弘晙胖脸颊一鼓。

    “阿玛说过有所为有所不为。”

    亲阿玛

    好吧。

    现在乖乖让儿子听话要紧。

    “阿玛根据弘晙的建议, 重新部署沿海整顿计划。”

    “但是弘晙要答应阿玛,今天晚上好好睡觉,不许出去。”

    弘晙当然不乐意。

    “阿玛还没告诉弘晙,都有哪些人家参与。”

    “就是不要告诉弘晙。”四爷还能不了解儿子

    “阿玛”弘晙大喊一声,眼睛瞪大溜儿圆, 气得来

    “弘晙乖。”四爷起身,还捏捏儿子的胖脸蛋, 声音里带笑,“时间不早了,去给你玛法写信, 准备休息。”

    弘晙阿哥气鼓鼓地转身,不搭理他阿玛。

    亲阿玛小小的头疼。

    可是这个事情如果有儿子参与四爷还是担心儿子的安危。

    烛光摇曳,父子两个洗漱穿衣后,在大书房里各自做“功课”。

    四爷答应儿子,就真的是重新部署沿海整顿计划,捧着章程本子一条一条地研究。

    弘晙乖乖地练习大字,给京城写信,免不了和他玛法倾诉一番委屈。

    可他写着写着,想起玛法管他比阿玛还严格,倾诉一半儿又委屈巴巴地表示,“弘晙伤心啊玛法”。

    沙沙的写字声音响起,四爷时不时地抬头看儿子一眼,稍稍放心。戌时四刻,四爷起身督促儿子睡觉,看到信的内容,一乐。

    弘晙看见亲阿玛眼里的笑儿,头一扭,小傲娇地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四爷还是捏捏儿子的胖脸蛋儿。

    弘晙

    夜色深深,繁星高照。

    弘晙阿哥眼趴趴地望着窗外的夜空,怎么也睡不着。

    这样“重大”的行动,弘晙阿哥不能亲自参与,可不是要惦记

    行馆里蔓延开来行动开始之前才有的肃杀之气,将士们整装待发走动奔跑的动静一一入耳,弘晙的一颗心,痒痒得来,猫抓一样。

    可他小小地翻个身,就有嬷嬷进来看看。

    嬷嬷悄悄地进来,打开床幔,给阿哥盖好被子,又慈爱地笑着退出去。

    弘晙拉起被子蒙住头,封闭五感,心里更痒痒

    “主人,主人。”小系统忍不住轻唤两声,它也能清晰地感应到行馆的动静,心里小小的激动。可它察觉到主人的情绪,想劝说,又觉得,它也想去看看。

    大哥小弟都是一样的“委屈”。

    好在熄灯时间来临,弘晙阿哥的作息向来准时,他扛不住困意,眼皮上下打架,打了一会儿就睁不开了。

    四爷进来看一眼儿子,发现确实是睡着了,放下一半的心。

    行馆的广场上,几只火把熊熊燃烧,给这方漆黑的夜色打开一丝丝光亮。四爷一身绛色家常便服,姿态端正地站在人群的正前方。

    将士们铠甲明亮,在夜色中,星光和火光下,闪耀寒光。

    面色冷凝,胸腔鼓动。大清雍亲王的视线落在这一张张忠臣坚毅的面孔上,心情激荡、感动,更多的是责任。

    他将这些将士们派出去,会达到的效果,会引发的局面,他可以想象。

    大清国的将士们,本为守土卫疆,抗击外敌,可现在,他们要去打同为大清国人的人。

    四爷轻轻闭一闭眼。

    大清国急需土地改革,广东作为试点的重要性不停提醒他;收到妻子和儿子遇袭消息那一刻的心悸,不停提醒他。

    四爷的眼前,又浮现出饥寒交迫的农人对土地的渴望,对他的信任;浮现出自己打马狂奔赶到马车那一刻,看到妻子和儿子抱在一起的情景

    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沿海防务关系国家安稳,将士们责任重大。水师照旧布防海面,打起精神万不可懈怠。其他的将士们,按照计划部署捉拿在逃人犯,本王在行馆里等候诸位将军的好消息。”

    “遵王爷令”

    回答的声音坚定有力,却也是刻意压低的低沉沙哑,怕打扰到行馆里睡熟的人们。

    广州将军管源忠胆领着将士们陆续退下。

    四爷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抬头仰望夜空。

    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儿子的眼睛里也是无数星光忽闪忽闪。

    夜空神秘无言、浩瀚无边,儿子偶尔显露出来的智慧,气魄,也是这样神秘无言、浩瀚无边。

    人人都喜欢他,都对他顶礼膜拜,都在期待他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四爷右手张开又握住,嘴角一动,似乎是想笑。

    四爷静静地站在广场,火把熄灭,他也融进黑暗里。一刻钟后,大街小巷里一声声狗叫声疯狂响起,沉睡中的广州城惊醒过来,他迈步从广场来到后院,就在儿子寝殿外间的躺椅上合衣而眠。

    广州将军管源忠深知四爷的为人性情,“沿海防务关系国家安稳,将士们责任重大。”言外之意,就是“即使此事涉及到日本、缅甸等其他国家,也是不容有失”。

    他亲自领着下面的将士们,和轮到布防这边的山东水师一起,在整个广州的近海海面,远海海面布防,副将李重很是不解,很着急。

    “将军,末将不明白敢对四福晋出手,自当是杀无赦”

    本当是兵力全出捉拿犯人,可四爷还是吩咐“水师照旧布防海面”,自家将军管源忠真就不打折扣地来布防海务,布防海务有什么功劳

    作为一名将军,听从命令是天职。可,总可以争取一点小功劳的啊,不求大功了。

    管源忠看一圈他下面的副将、总兵们,好像,都不明白

    表情“大公无私”,还抬手一摸胡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做出文人的“高深莫测”模样。

    众将士

    我们知道将军您“英俊无边”,请你快点说吧。

    总是自认为“英俊无边”将军管源忠表示满意。

    “我问你们,如果有人犯要逃,会从哪里逃”

    “出”“海”字卡在嗓子们,说不出来,众人都是惊呆。

    副将李重结结巴巴,“将将军王爷”

    下面的话说不出来,可意思众人都明白。王爷不光要大开杀戒,还吩咐他们,犯人即使逃出海,逃到日本、缅甸,他们也要抓。

    这实在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水师的将士们反应过来,面色赤红,呼吸粗重,眼睛里有水光流动。

    都感觉,自己可以听到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即使有海风呼啸,海浪涛涛,也挡不住他们的激动,他们的兴奋,挡不住他们的浑身热血沸腾,血脉喷张。

    广东驻军的水师将士们“精神焕发”,迅速作出备战状态;按时间前来换防,布防这一带的山东水师收到消息,呆傻过后也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四爷这次不光用他们,还没有让他们去打自己人,而是让他们准备去打外敌,他们怎能不感动

    作为一个兵,作为一个将,身在太平盛世,天天训练训练例行巡视,哪知道还真能有被用到的一天,如何能不冲动

    海面上一时间杀机暗藏,都期待有哪个人朝日本海域逃跑,他们好大干一场。驻守附近岛屿的林达和蓝日宠收到烽火传信,也是摩拳擦掌地等候“漏网之鱼”。

    而此时的广州城里面,陈都司和其他几位都司,总兵奉命带人到犯人家里捉拿人犯,听着这一声声狗叫声,人们起床呼喊的动静,也是心绪不平。

    他以为,自己进了广州水师,注定要被警惕,被防备,一直要经过很多年,到四爷或者小四阿哥上位,才能被重用,也做好了这个打算。可他也没想到,皇上在广东,要做这么多大事情。

    一桩一桩,一件一件,改革开幕,急需各种人才。

    他跟着将士们天天刻苦训练,空闲参与新的造船作坊兴建,调节当地人和驻军的关系,调节少数民族保守势力对外来事物的排斥情绪现在又奉命领着手下人去捉拿要犯。

    四爷明知道,整个广东省因为严格的“摊丁入亩”局势很不稳定,明知道士族豪商为了守住自己的利益肯定会奋起反抗,可四爷并没有直接去福建,还是带着一家三口人来了。

    摆开架势,要把广东的“摊丁入亩”实行到底。

    丁税平均摊入田赋中,税赋简化征收统一的地丁银,汉唐以来长期实行的人头税废除,允许农户和匠人自由迁徙,出卖劳动力

    前朝曾经实行过又废除的一条鞭法,现在四爷不光要继续施行,还要彻底实行。

    天下人都知道,都相信,按照他们的小四阿哥的性情,这一实行,至少是三代人,百年的光阴引得天下人的目光都落在广东,引得“某些人”为了私利疯狂。

    陈都司站在朱漆大门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上的“马宅”匾额。

    良久。

    双手握紧又松开,抬脚迈步跨国高高的门栏,身姿挺拔,一身暗沉僵硬的四品武官服饰加上夜色黑沉,也遮掩不住他的气场,看在门栏里的人的眼里,好似鬼魅,好似僵尸还魂。

    来自地狱的魔鬼,偏偏美得让人窒息。

    家主,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愤恨地望着进来的身影,眼神嗜血一般。

    “你无所不备,智慧充足,全然美丽。”可你却坠身为魔。

    魔鬼陈都司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个灯火辉煌的豪门大院,院子里的人,平时威风赫赫、张扬跋扈,如今却是或仓皇失措,或崩溃哭嚎,或恨他入骨可他打眼一瞧,却是莫名想起宁波的那一夜。

    同样是鸡鸣犬吠,同样是火把映红了整个城池,可他却从“惊慌”的制造者,到“惊慌”的守护者。

    或者身份的转变,也是一种人生领悟陈都司暗自摇头。他现在可是“朝廷的鹰爪”

    看一眼这位一直“瞪”他的人,广东省有名的大富豪家的三子马明;看一眼一个个锦衣玉食养大的人,面对“如狼似虎”的士兵们瑟瑟发抖的样子,默不作声。

    几位小队长麻利地上前一一汇报情况。

    “禀告陈都司,广州城内的马家人都在此。”

    “呸我马家人不怕死。”

    “禀告陈都司,现有财务已经清点完毕。”

    “呸你们这些穷三,不就是为了银子”

    “禀告陈都司,账册都已收缴。”

    “收缴账册,你们能看懂吗哈哈哈”

    小队长说一句,马明骂一句,他的家人有的吓得当场晕过去,可陈都司不光没有生气,还示意下面人不要动手。等他听完汇报,挨个看一眼院子里的马家人

    还是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走向院子里的一个临水亭子

    其他的马家人没有反应,士兵们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搬开亭子里的小桌子不对劲,搬着桌子左转右转

    呼隆隆一声,桌子下面出来一条地道

    士兵们惊呆。

    马家人也是惊呆。

    “陈陈都司你敢”这是怒极喷血的马明,想喊陈都司的名字,喊不出来,狠狠地喊一声“陈都司”,无力的目光望着陈都司,试图阻止陈都司的下一个行动。

    “马明马明我和你拼了”这是发现马明将她的眼中钉庶子藏起来,却没有安顿自己儿子的马明夫人。

    “爹爹”这是满脸不敢相信的马家其他孩子。

    “老爷儿子”这是马明心爱的侍妾,一面和马明夫人厮打护着吐血的马明,一边哭被发现的儿子。

    “孙儿孙儿啊”这是发现事不可为,孙子却有了生的机会的马家老仆,抱着他那木呆呆只有冷笑的孙子大声痛哭。

    马家大乱。

    侍卫们从地道里找到马家的庶子,一位大约十来岁的大孩子,身穿仆人的服饰,脸上也做了一些化妆,如果不是他们现在发现,还真让马明瞒天过海。

    马明面如土色,眼里露出彻底绝望的死灰。

    可是此刻,这个大孩子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面色紫涨。小队长伸手一探,鼻息微弱,估计是在地道里本来就空气不流通,加上害怕,惊悸等等情绪折磨造成。

    马明的侍妾顾不得自家老爷,扑到儿子的身上一声声哭“儿子儿子”

    马明的夫人则是披头散发,疯狂地哈哈哈大笑,“报应报应老天有眼”

    陈都司面对这一家混乱,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一步一步走到躺在地上无人理,无人问的马明身前,轻轻注视这位风光无限,前呼后拥的大老爷此刻的狼狈相,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嘲笑。

    还蹲下身来。

    语气也好像是正经询问,不带一丝“火星子”。

    “马先生学富五车,从家乡来到广州,整个广州轰动。我还记得马先生曾经对人常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气可嘉。”

    “可我们还知道,马先生常说的一句话是,明知绝对不可为而为之,是为有内幕。”

    没错,这里面有内幕,而且有很大的内幕,一旦有人带头,并且有着一部分信徒,他们就可以和四爷进行谈判,迫使四爷进行妥协,在谈判和妥协的过程中来谋取个人的不当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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