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祝玖把自己打理干净,就随便的穿了件白色的里衣坐在镜前,用灵力慢悠悠的烘干湿漉漉的头发。

    喻乱蹊嫌弃他动作慢,从四清手中抢了干锦巾来,运着灵力就对着祝玖脑袋一顿乱揉,直把祝小公子细软的头发给搓成了七翘八翘的鸟窝。

    祝玖一把拍开喻乱蹊胡作非为的手,瞪他:“你搞什么呢!”

    喻乱蹊还很有道理:“你慢死了,烘了半天都在还滴水。不晓得湿着头发容易寒气入体嘛。”

    祝玖白了他一眼,才不愿意和这种总觉得他弱不禁风的家伙计较。

    四清赶忙过来接过喻乱蹊手中的锦巾,然后替小少爷梳理一头被弄得乱糟糟的头发。

    祝玖不和他拌嘴,喻乱蹊就开始无聊了。他在一旁一坐,眼珠子转悠着四处张望祝玖屋中,开始评判祝玖屋里的装饰摆具,甚至于评判祝玖书桌上摆放着的书。不过他手脚倒是老实,许是知道祝玖真会生气,所以也就只动动嘴皮子吸引他注意力,没有到处翻来翻去。

    祝玖才不咬他抛过来的钩子,任他去说。

    喻乱蹊和祝玖的交情是从牙牙学语时就结下了的。

    喻家与祝家同在虞淮,共同治理着这一块山明水秀又富饶的土地。相比九大世家中的其他世家而言,他们两家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不过一家在淮水以东,一家在淮水以西;一家多水,一家多山。

    修仙之人又没有距离观念,如此近的距离,带来的也不过是两种可能,一种两家成世仇,彼此针尖对麦芒,非得争出个山大王;另一种则是两家为世交,融融恰恰宛若一家,还时不时互相串个门聚个餐,把家中孩子都抱过来一同养着。

    虞淮运气很好,他们也运气很好,祝喻两家的关系,恰恰是后面一种。

    喻乱蹊刚记事时就被抱着和祝玖见了面,也不知道祝玖当时做了什么,竟给喻大少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喻乱蹊小时候哭的次数不多,几乎次次都是抱着喻家主的腿说想和小玖玩。喻家主烦不甚烦,就干脆时不时把自家嫡子扔到祝家,不等自己夫人或者长老催,绝不接回来。

    后来祝玖猜想,喻乱蹊可能是孤独怕了。

    喻家仙侍很少,衣食住行都由偃甲人服侍。喻家主和喻夫人也都很忙,并且两夫妻都不擅长带孩子,陪在喻乱蹊身边的就只有偃甲。

    或许喻家自己都觉得奇怪,一家老小,包括喻乱蹊的孪生妹妹,多多都有些血脉里的内敛古怪、离群索居与我行我素,偏偏不知怎么的,养出了喻乱蹊这么一个喜欢跟着发小身后汪汪叫的话痨。

    但喻乱蹊毕竟还是喻家人,骨子里还是有些属于喻家人的固执与认死理。

    比如祝玖童年时生过一场奇怪的大病,喻乱蹊刚好在祝家,床上昏迷不醒的发小给他留下了顽固的心理阴影,于是喻乱蹊就一直坚定着认为自家发小体弱多病,哪怕除去那场大病外,祝玖一直身体倍儿棒,再加上后面修为渐深,更加很少抱恙,可这些都没改变喻乱蹊将祝玖看作瓷娃娃的偏见。

    四清刚给祝玖束好长发,三白就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同祝玖道:“小少爷,您猜怎么着?您前几天说要找的戏班子我给您接回来了,已经安置好了。就在我们璞间院和金阙楼的中间,是一处叫醉花阴的院子,位置又偏僻又清幽。您今日要不要去看看?”

    祝玖眨眨眼,无所谓道:“那就去看看呗。”他说着就转头问喻乱蹊,“你要不要一起去?”

    “没良心的,你这还想不带我啊?”

    祝玖很无辜:“我这不是怕你不感兴趣,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活么。”

    喻乱蹊岂是没有兴趣,喻乱蹊是超级有兴趣,他已经兴奋得站了起来,还一手拉着祝玖催促道:“走走走。”又支使三白,“快些儿带路。”

    三白“诶”了一声。

    走到一半,喻乱蹊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一般,给祝玖建议道:“小玖子,金阙楼这也开了一段时日了,你说这些师弟师妹们一天到晚就在死修炼,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无趣得都不像是世家出生的了。我们干脆也把他们喊上,人多也热闹一些。听戏嘛,要的不就是一个热闹么。”

    祝玖觉得喻乱蹊说得有道理。

    并且说实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不讨厌金阙楼的这些同窗。

    他们性子各异,或许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小心思,但人其实都不坏。再说听戏确实热闹一些才好。

    养戏子是他这辈子的突发奇想,之前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也有些怠懒,觉得可以借此休息一下,去纯粹的享受一下树荫下流水潺潺,大家和乐融融,台上唱曲温婉的难得时光。

    得到应许之后,喻乱蹊就拉着祝玖去金阙楼喊人了。

    这天本就是自习日,喻乱蹊不给他们讲偃术了,这些学子就分散了开来,在一炁室吐纳入定的也有,在书屋看书的也有,也有在锻造室打造小东西的,不过不管他们本身愿不愿意去听戏,面子上都表现的很开心。

    祝瑭元早就不怕祝玖了,还亦步亦趋地跟在祝玖身后,一边鞭炮一样的连连发问:“是听什么戏啊?有漂亮的小姐姐么?我之前都没怎么听过,听我表哥说,外面的戏班子还有特别精彩的粉戏,我们这里会有么?”

    旁边就有人哼了一声,很看不起他没见识一般:“粉戏这样的下三滥他们还敢在祝家唱,也不怕污了少爷的耳朵。”

    女孩子们虽然不知道“粉戏”是什么,但还是抓住了关键词,跟着调笑年纪小的祝瑭元:“一天到晚就晓得小姐姐长小姐姐短,怎么汤圆儿见到我们就躲没了影子呢。”

    祝瑭元脸色一红,低下头去害羞的不吭声了。

    经过了两辈子的祝玖也很好奇,虚心求问道:“粉戏是什么?我也没听过。”

    年纪稍稍大一些,或者是性子放得开一些的少爷们诡异的静了一刻,然后左顾右盼,最后此起彼伏的、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

    喻家的一名少年心直口快:“传的那么厉害,我还以为祝小公子真的是纨绔呢。居然连粉戏都没看过,啧啧啧,传言误我!”

    祝玖更茫然了。

    所有人都来齐了,喻乱蹊却还在心不在焉的左顾右盼,一时半会都没注意到这帮少年讨论的话题。

    恰在此时,危宿刚好走了进来。他耳力好,更何况房内少年们的哄笑根本就没有遮掩。危宿微微皱了皱眉,视线对上尚还一头雾水的祝玖,也没管一见到他,眼睛就不怀好意亮了亮的喻乱蹊,直接迈步走向祝玖。

    猝不及防间,祝玖根本来不及躲避。

    他也压根没想到危宿会突然逼近他。危宿靠近的就这么一瞬间,他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简直就像只被掐住后颈的猫。

    许是避讳在场的师妹,危宿微微贴近他,用压低了的气声在他耳边道:“不知道粉戏是什么?那种香艳低俗,直接将床上苟合的色情搬上台面的戏,你还想去看?”

    他说这种事情,念起“香艳”“苟合”几个字,语气里倒一点暧昧都没有,反而全是严厉,说完后,他立刻就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祝玖还是迟钝的站在原地,仿若危宿呼出来的热气依旧留在他的耳际。过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的理解到了危宿话语里的意思,下一刻,他的脸轰的一下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危宿,还是危宿的话。

    只呆头呆脑的和祝瑭元站一起,变成了两颗排排站的红番茄。

    喻乱蹊将发小的违和反应理解成了对未婚夫的恶心,赶忙将祝玖护住,磨着牙齿怒视危宿:“干嘛呢你!离远点不晓得吗!”再下一刻,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犹犹豫豫的命令道,“喂,小玖子在醉花阴叫了戏班子,你得跟着去看。”

    祝玖还迟钝着,本能里还记得自己该有的设定,抗拒道:“喊他来做什么!”

    喻乱蹊哼了声:“施舍一下乞丐,看他可怜呗。施舍不施舍是我们的事,但是乞丐不来,就是不给面子了,对吧?”说着他就招呼大部队,“走了走了!”

    二十余个少爷小姐们浩浩荡荡的去往了醉花阴。

    走了一段路,祝玖实在没忍住,回头偷偷的瞥了一眼。

    他总感觉按危宿的性格,是不会搭理喻乱蹊的,但喻乱蹊提都提了,无疑也在祝玖心里埋了一颗希冀的种子。良辰美景里再加上一个危宿,那自然再好不过。更何况回想起危宿那一瞬间的忽然接近……他既然愿意接近他,虽然也只是在一个礼貌的范围内接近他,但也确实代表危宿暂时还没有特别讨厌自己的吧?

    祝玖回了头,就看见危宿不远不近的缀在大部队之后。眼看他们的视线又要交汇,祝玖慌忙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倒是心里扑通扑通的,像是岩缝中在开小花。

    识海里的小书无情的给他泼冷水:「醒醒吧,你们已经是既定的仇人了。主角之所以跟过来,只不过是因为有点责任心,怕你骇世惊俗拉一堆人一起去看粉戏。」

    祝玖:「……」

    好的,小花还没开成就全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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