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强扭的瓜不甜

    一阵狂风吹进阁楼, 墨色的发丝扬起,遮住了卫子楼眼底如墨的情绪。

    沈拂星没有察觉到卫子楼的变化,随口道“神器谁不想要可惜我这个修为, 去了就是送死啊,咱们还是不要想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了。”

    狂风渐息,墨发轻柔地落下, 卫子楼唇角微微勾起, 眸中似有光芒一闪而过“那可不一定,灵根杂驳却想要修仙,不也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吗”

    沈拂星虽然觉得那逆骨葬魂鞭是没他什么事了, 但是好友的求道之心却不能打击, 敷衍道“嗯也没错,说不定这神器晚上就自己飞进我房里了呢”

    卫子楼看着沈拂星满不在乎的神色,但笑不语。

    离火城外九州山。

    山色被神器残留的魔意洗刷成干枯惨淡的灰黄色, 盘绕成环的逆骨葬魂鞭高高悬在高山上,周身被一股黑色的光焰包裹,四周弥漫着代表着死怨的浓郁黑雾。

    鞭身以三道境灭天魔龙龙骨制成, 漆黑如墨的龙骨上横生尖锐骨刺, 那骨刺黑到深处化作暗红, 如干透的鲜血般晦暗,鞭柄形似龙首, 柄尖两颗黑色血晶石如恶龙血眸, 远望之下令人心生恐惧, 不敢直视。

    高山四周, 出了离火城禁空范围,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站着一位三道境掌尊, 或坐或卧, 姿态不一,但目光通通盯着高悬与山上的逆骨葬魂鞭。

    山脚下,已经躺了一地的修士,猩红的颜色将土地染成了一片血色,甚至还有两个三道境掌尊的气息。

    这还悬在空中的四人,便是神器最后的争夺者。

    “我想,没有一场硬仗,谁也不会服气吧。”卧着的那位身着绣金丝墨色长袍,胸口大敞,衣襟上浸着血迹,头发随意披散着,虽然打过一场,姿态却最为慵懒,只一双龙目湛湛有神,目之所及,似有雷霆闪过。

    “秦御,你好像很有信心啊。”双手双足拢在袖中,脖颈和脸上带着一层黑纱,浑身上下无一处见光的男子目光警惕起来,没有露出一丝手指的袖口表面微微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蓄势待发。

    “我不打了,太累了。”四人中,惟梦姑一人是一名女子,她身上彩衣沾血,呼吸急促,眼见体力不支,索性双手张开后撤,沾血的锦缎向前飘起,丝袖与墨发齐齐飞扬,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

    “女人就是胆子小。”剩下的唯一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蓝袍修士呼吸也很是急促,却还精神十足,他嘴角不屑一撇,声音虽小,但在场哪个不是耳清目明的三道境修为,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

    秦御如有奔雷闪过的眸子微眯,不置一词,那双手双脚都拢在袖中的黑袍修士黑纱下的嘴角微微一咧,似赞同,却更似嘲讽。

    唯有被嘲笑的梦姑一身沾血罗裙,站在离三人略远的地方静静微笑,似乎默认了蓝袍修士的话。

    空气变得凝滞,悬在高山上的逆骨葬魂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让人窒息的威压,浑身黑焰大涨,似乎在为四人的争夺战助威。

    就在黑焰升起的一刹那,一道雷电被黑雾笼罩的天空劈过,径直落在三人身上,就连表示退出的梦姑都未能幸免于难。

    “秦御,我还以为你躺在那里一点都不急呢”脸上带着黑纱、脖颈手指一丝不漏的黑袍嘎嘎怪笑着,躲过了这一次雷击。

    四人迅速施展开来,就连表示退出的梦姑都被牵扯进去笑话,都这份儿上了还想独善其身坐收渔利

    三道境掌尊战斗的余波将整个山峰削掉了几乎一半,余波甚至震及整个离火城。

    沈拂星与卫子楼二人相对而坐,小白在奋力用卫子楼白日勾引他的法子试图将那躲在桌下的小厮勾引出来,吓得那小厮哇哇直哭。

    扶渊中午便出了门,不知去向。

    看着天上灰云间不时闪过的各色光辉,感受着屁股下地震余震般的震感,沈拂星杵着下巴看着天外“我记得九州山离这里也不是很近哪,大佬打架阵势就是大呀。”

    卫子楼对此有不同见解,他摇摇头“阵势越大的本事越不行,都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沈拂星觉得这思路很有些意思,问道“这是你从你手上那佛珠里悟出来的平时没少拿它唬人吧。”

    卫子楼哑然一笑,也不解释,只点点头。

    两人坐在阁楼里,看天上光火明灭,偶尔闲聊几句,竟一直坐到了傍晚。

    天上的阵势陡然停了下来。

    沈拂星坐直了腰“诶分出胜负了”

    卫子楼沉吟片刻,道“应该还没。”

    语气严肃得好像他知道神器有没有认主一样,被沈拂星再度嘲笑了一通,说他为求大道走火入魔。

    卫子楼也不解释,如墨的眸子看向阁楼外的天空,眉心微皱。

    离火城外九州山。

    四人衣襟带血,呼吸急促,已是法宝尽出,力竭不支。

    秦御喘息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在四人中站直了身体,眸中雷电依旧,精神抖擞,哪有半点力竭的模样。

    “你们这群蠢货”他双手一扬,灰云之下雷电袭来,狠狠劈向力竭的三人。随即头也不回地向逆骨葬魂鞭而去。

    雷电被三人闪避开来,却并未消失,而是在失去目标之后迟疑片刻,重新向三人袭来。

    怪不得秦御放心向神器而去,原来是有一件追踪型法宝一直未用,只趁三人力竭之际迅速偷袭抽身。

    秦御满心欢喜地伸手抓向神器,然而下一秒,被痛得浑身颤抖,大声惨叫“啊啊啊啊”

    逆骨葬魂鞭周围,黑色的光焰看似虚幻,却在秦御手伸进来的那一刻将其腐蚀了个彻底,五指俱断。

    这一声仿佛某种信号,蓝袍和黑袍皆眸光一闪,各自施展法术,一瞬间破灭了秦御的雷电,向逆骨葬魂鞭摄去。

    只有一开始表示想要退出的梦姑,似乎真的没有了力气,一直在与雷电纠缠。

    “你才是蠢货”蓝袍走近后,突然张口吐血,身材暴瘦,气势却陡然增加,如山威势加诸于身,竟不怕黑焰腐蚀,强行探入黑焰内。

    黑袍也不遑多让,他那一直没有伸出过的手指终于得现人前,手指干枯如柴,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毒虫,在靠近黑焰的时候,这些毒虫争先恐后地吞吐起来,肚子涨大了一圈,却是为黑袍吃出了一道没有黑焰的空路。

    蓝袍眸色一厉,眼见自己速度不如黑袍,竟还有手段未出,挥手散出一道针雨,针上寒光凛冽,令黑袍不得不闪身避让。

    眼看蓝袍手指就要触碰到神器,秦御与黑袍两人目眦欲裂,蓝袍亦摆出得意神情,嘴角忍不住勾起。

    此时,一道七彩流光冲刷而过。

    三人的表情凝固在这一瞬,脑海中一阵如梦似幻的幻影闪过,想要动弹却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梦姑从容地从他们眼前走过,捞走了那根逆骨葬魂鞭。

    原来,梦姑的退出并不是因为什么胆小,而是她的术法施展需要足够的时间,想要尽量拖延,但三人却不肯放过她,梦姑只好佯装不敌,伺机而动。

    谁知那秦御,竟如此贴心,特意设计出一招雷电追击,让梦姑有了绝好的理由脱离战场,在三人争执之际施展入梦之术拿走逆骨葬魂鞭。

    可惜的是,这准备时间还是不够长,不然三人最后看到的,只有消失的逆骨葬魂鞭,根本不可能看到梦姑从他们面前走过。

    既已暴露目的,梦姑不再准备回到原地与那雷电纠缠装样,而是趁着三人还未完全从梦中挣脱之际,迅速远遁。

    等到三人彻底从梦中出来,梦姑的身影早已逃向不知何处。

    秦御脸色最难看,怒而拂袖。但转身之际,唇角却微微扬起。他的眸中似有雷电一闪而过,向一个方向追去。

    蓝袍破口大骂,却只能追着梦姑最后的背影,希望能找到对方。

    黑袍隐在袖子下的手指微动,几只飞虫在梦姑停留的地方咀嚼片刻,向一个方向飞起,那路线,虽然曲折,最终目的地赫然与秦御所选方向雷同。

    四人走后,无人的九州山上一雪色人影慢慢浮现,他脸上戴着面具,唇色艳丽,发丝只扎成松松一束挽至胸前,气质清冷。

    “可惜来晚了。不过还好”扶渊喃喃低语,不知去做了什么,竟错过了神器的争夺战。

    看四人方向,扶渊紫色眸子微闪,谁也没追,却向另一个陌生的方向而去,冰雪之色一路蔓延。

    千里之外,梦姑脚步一顿,浑身气息一变,脸上面皮掉落,竟完全换了个人。

    这陌生的女人拿着逆骨葬魂鞭,眸中得意之色尽显“梦姑那张脸我早就用腻了,换一换正好,秦御和枯骨两个人,还自以为捕捉到了我的气息,真是可笑。老娘是这么好追的么”

    女人将神器认主后,悠然走在荒野间,不再疲于奔命。

    没有注意到脚下,一层冰雪之色缓缓追上她的步伐。

    阁楼里,很久没有地动山摇的震感了,小厮终于从桌子底下出来,满头大汗地喘气。

    小白还以为是自己的糖葫芦吸引到了他,眼睛一亮,吃得更香了。

    沈拂星打了个呵欠“那神器应该是认主了吧。”

    卫子楼点点头“认主了。”

    沈拂星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摇摇头,上楼睡觉去了。

    卫子楼走进庭院内,他的院子与沈拂星不同,并没有什么假山流水,只有一座黑气四溢的水池搁在院中央。

    被吓得一整日不敢出来的小厮推开门,神情严肃地跪下,低声道“主上,已经确认,魔器被梦姑取走了。”

    很奇怪,小厮用的竟不是“神器”,而是“魔器”二字。

    卫子楼点点头,负手站在水池前,目光仿佛透过池水看到了什么。

    小厮安静退下。

    卫子楼脱下衣服,赤身果体入了水池,在水池中可以看到,他的骨骼一半玉光温润,如剔透佛骨,美不胜收,另一半却被浸成一种可怕的深黑色,与水池颜色遥相呼应。

    那池水显然不是好泡的,卫子楼浑身颤抖,满头大汗,脖颈青筋四起,却一声不吭。

    很快,一池黑水颜色褪去,卫子楼浑身玉骨又黑了一小块。不过,这些颜色,在离开水池之后慢慢变淡,与常人无异。

    他重新穿上衣服,感受着手中增强的力量,双眸微闭,很快,一根黑色中横生暗红骨刺的长鞭便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浅淡的梅花印记印在长鞭厚重的血色印记中,与血色印记相比,梅花印记就像一层薄沙,卫子楼意念稍动,那印记便如风消散。

    “去。”卫子楼给长鞭镶嵌了一个坐标,并且毫不犹豫地将长鞭上的血色印记抹去,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黑色的龙首长鞭感受到主人的离去,似乎发出了一道细小的呜咽声,却因再无任何记忆,只知道顺着唯一的坐标破空而去。

    荒野间,梦姑或者此刻应该叫醉姑,拎着酒壶喝得起劲,手上还拿着逆骨葬魂鞭欣赏,一边看一边点头“嗯嗯这鞭子、这形状、这颜色一看就是为老娘设计除了老娘之外天下,还有谁配得上你你说是不是我的小鞭鞭”

    扶渊刚追上来,便听见了这么一段话,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有控制住。

    他利用万灵幽瞳追着神器气息而来,并没有见到梦姑换脸的那一幕,却能从两人一模一样的气运中辨别出是同一个人。

    没想到梦姑人前优雅柔弱,人后一口一个老娘。

    扶渊正想现身,将这逆骨葬魂鞭抢来,却在下一刻,目露惊讶,止住了脚步。

    醉姑将鞭子拿到脸颊边,轻轻磨蹭着,表情迷醉,越看这鞭子越觉得合心意,简直要为自己和这神器天造地设的绝美爱情落泪。

    然而,冷酷的鞭子并不吃这一套,在卫子楼消去印记之后,醉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鞭子便从醉姑手中脱离,一溜烟窜出老远,连影子都看不见。

    醉姑脑子还有点不清醒,懵逼地看着自己的爱情远去。突然,一声暴喝“靠老娘的绝美爱情”

    扶渊看着远去的逆骨葬魂鞭上,极其熟悉的金色气运,默默止住了追击的脚步,返身回了阁楼。

    **

    阁楼二层,沈拂星的居所。

    尚未关紧的门窗突然爬进来一根龙首骨鞭,它先是转动龙首暗暗观察片刻,红色的血晶石瞄到了床上熟睡的沈拂星,顿时红光大亮,瞬间窜进了被窝。

    沈拂星睡到一半,忽然觉得浑身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一样,紧得他呼吸困难,噩梦连连。

    他下意识转头往身上摸去,尖锐的骨刺扎穿了他的手指,红色的鲜血渗进骨鞭,任何记忆的逆骨葬魂鞭毫无抵抗,并且非常欢喜地接受了新主人的鲜血,在半空中结出一个鲜红的认主契印。

    指尖的疼痛和身体的窒息终于让沈拂星醒了过来,他忍痛拉开身上差点没把他勒死的骨鞭,庆幸自己没有果睡的习惯,皱眉看着着根莫名其妙的小鞭子,心里一堆问号。

    空气中飘来一缕酒香,伴随着一声惊天怒吼“小鞭鞭哪里逃”

    窗户破碎。

    一个浑身带着酒气的女子猝不及防闯进沈拂星的房间,与他手中的鞭子面面相觑。

    认主的契约波动还未散去,醉姑瞪大了眼睛,随即目色一厉“认主了也没关系杀了你,这逆骨葬魂鞭便还是我的”

    “逆骨葬魂鞭”沈拂星满脸惊愕,看着手中其貌不扬的小鞭子。

    小鞭子一点也不认生,见主人看过来,立即乖巧地凑过去,鞭身重新缠住了沈拂星的腰身。

    “靠松松松”醉姑还没动手,沈拂星却快被热情的小鞭子勒死。

    “竟然还在我面前秀恩爱靠老娘杀你了”醉姑大吼一声,手中酒壶化作夺命利器,向沈拂星袭来。

    缠在沈拂星腰间的小鞭子被沈拂星抓在了手里,不仅乖乖缩回了骨刺,连被沈拂星握在手里的半截也舍不得抽离,但是,有敌来袭也不能不动。

    于是,那露在外面的半截鞭身便骤然拉长十倍,狠狠一鞭子抽在酒壶上。

    酒壶轰然炸裂,那鞭子上的黑焰骤然彭起,醉姑这一击,连酒水都没能撒过来。

    沈拂星还没有反应过来,战斗便已经结束。

    他看看满脸怒气的醉姑,再看看乖巧缠在自己手腕上的小鞭子,一时不知道是该弃鞭保命,还是拿鞭抽人

    一片冰雪之色,悄悄从门蔓延进来。

    “其实这个鞭子,它是自己飞过来的我觉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沈拂星看见那抹雪色,顿时开口,觉得自己可以以理服人。

    低沉而慵懒的声音别具特色,然而此刻,谁也没办法注意到他的音色。

    门口的冰雪之色微妙地顿住。

    没有预料到醉姑追踪能力如此之强、正往沈拂星小院赶来的卫子楼耳朵微动,脚步停住,突然不是很想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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