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
“咻——嘭!!”
绚丽的烟花在墨色的夜空中争先恐后地绽开。
又是一年除夕夜。
我托腮微微仰头,看着烟花纷纷化作无数流光散落在天地间,不禁感慨:
时间过得真的是好快啊。
蓦然回首,薛洋笔直的脊背就映入眼帘。
他正背对着我,指尖“刀光剑影”——一个个栩栩如生、粉雕玉琢的小兔子便在他灵巧的双手下诞生了。
我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暖流,温柔而熨帖,似乎都能将窗外随风飘进的零星几点雪花融化了。
思绪忽地就在这一片安详柔和中飘回了过去。
除夕夜。
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一串大红灯笼,“福”字倒贴着,地上还散着燃过的鞭炮爆竹的残骸——刚刚的热闹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街上很安静,人们都早已回了屋,一家人聚在饭桌前和和美美地吃团圆饭,守岁。
只余我和薛洋一人一个糖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吃得不亦乐乎。
我看着吃了一半的糖人,突然叹了口气:“唉……”
薛洋偏头看了我一眼,立马加快食速“咔嚓咔嚓”几下将糖人咽下了肚,他满足地眯了眯眼,随后问道:“阿焱叹什么气啊?”
头顶色彩鲜艳的灯笼映得薛洋的脸也红彤彤的,他嘴角边有一粒糖渣,说话时一颤一颤的,让我忽地忆起少年时的他。
稚气未脱,虎牙星目,有着这世上最最纯澈的热烈感情。
我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蹭去了他嘴角的糖渣,然后摇晃着那根带着的手指举到他面前,忍俊不禁道:“你吃那么急做什么?”
薛洋看见我手上的糖渣愣了下,随即也笑起来:“因为想让阿焱帮我拿啊~”
“油嘴滑舌。”我“哼”了一声,想要顺势把手收回来。
却被薛洋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你——”
话还未出口,指尖就传来湿热柔软的触感。
薛洋他,他他他他他他……\(////)\
那独特的感觉虽只有一瞬,可我却觉得好像是被电了一下,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往回收。
薛洋也不强拉,松开手,明明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却还偏要装作不解的无辜样子,问:“阿焱这是怎么了?这可是我在蓝家听学时学到的蓝家家规——不可浪费粮食。”
我看你是在被蓝启仁罚抄家规时记住的吧!
我把手藏在背后,用拇指一下一下地掐着食指指尖,试图缓解那如经电流般酥酥麻麻的感觉。
冬夜的气温很低,因此更衬得指尖的温度高得惊人。似是种上了一粒火种,从指尖开始,最后将全身的血液都烧得炙热滚烫。
薛洋见我不理他,兀自笑够了后,又重新提起了前面的话题:“所以说阿焱刚刚为什么要叹气呢?”
“……也没什么。”我顿了顿,确保自己可以正常说话后,才开了口,“就是感觉除夕夜不下雪有些遗憾。”
“此地偏南,要下雪着实是不易。”薛洋点了点头,道。
“道理又不是不懂。就是要下雪了才有年味嘛……”我低着头又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然后脑袋就被猛地被揉了两下,薛洋无奈的笑语便从头顶传来:
“阿焱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若是说别的还好,可这雪我的确是奈何不得的,不过——”
我听他有心卖棺材,也就很配合地兴冲冲抬头,一盏精致的八角纱灯就撞入了眼中。
灯的檐角像是展翅欲飞的鸟儿,让人不觉联想到杜牧阿房宫赋中“檐牙高啄”一句,暖暖的烛光透过灯四周糊上的纱布,衬得上面的小人儿愈发栩栩如生——唔,这画的小人儿怎么有些眼熟?
我定睛一看,竟是我和薛洋!
从小时候的那一颗糖,少年一起坐在树上看星星谈天说地,再到他将抹额系在我手腕上……
两人一起经历的种种,都被付诸这盏纱灯上,一笔一划,尽是柔情。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
“洋……”我开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一时之间竟是无言,只好先伸出手,想要将这样宝贵的礼物收入怀中。
可灯却忽地被拿高了些。
我疑惑地看向薛洋,他便笑了:“这么长时间都只看灯不看我,是灯好看还是我好看?”
“灯好看,洋洋更好看!”
我格外真诚。
薛洋笑了,可手依旧没有放下来:“阿焱你真的是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啊——可偏偏自己却生了一双很是不巧的手……”
我已经把伸着够纱灯的手转了方向去捏薛洋的脸了。
我扑过去想要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拉:“不准你拿兔子苹果说事!我明明是害怕自己做的太好打击到你罢了——这叫维护你的专利权懂不懂?”
薛洋早已习惯了我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怪异词汇,只是开怀地笑着,不成想我这一扑实在是太猛,直接把薛洋撞得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薛洋松开紧紧护住我的手,笑叹道:“是是是,阿焱的手最巧了,我自愧不如。”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真是怕了你”的宠溺。
其实我还是知道自己的手艺有几斤几两的,听他这样说,脸也不禁微微一红,只鼓着腮帮子朝他伸了手。
薛洋心领神会,笑着递上纱灯,嘴里还振振有词:“薛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苌姑娘大人有大量,收下这份薄礼。”
“噗……”我乐了,“你从哪儿学来的这文邹邹的话啊?”
薛洋也弯着眉眼,揉了揉我的脑袋:“不喜欢?”
我摇了摇头:“挺新鲜的。”
因为怕自己的粗心大意会把薛洋送的纱灯磕了碰了。我又从头到尾细细玩赏了一遍,就把纱灯收到了薛洋给我改造的乾坤包里。
走了几步,忽有一点冰凉飘至眉间。
是……雪?
我又惊又喜,转头看向薛洋,他也正抬头望天,忽而转头看我:“下雪了。”
薛洋撑开一把油纸伞打在我们头顶。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撑伞的,因为雪实在是太小了。
稍稍有一点风,它们便随风而动,几乎不受重力影响地在空中漂浮着,以至于伞上都没有以往落雪时发出的簌簌声。
我将手伸出伞去接雪,心好像也被雪洁净,变得透彻明静。
“好美啊……”我收回手,感叹道,不经意间瞥见薛洋正看着我。
我抬起头对上薛洋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伸手拉过我,进而九指相扣,道:“是啊,好美。”
\(////)\
难得一见的雪并没有只意思一下,下上几点就完事,而是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飘洒在天地间。
我忽地打了个喷嚏。
薛洋停下脚步:“冷了?”
我抽了下鼻子,反问薛洋:“我还好,你呢?”
他要是说自己不冷我肯定也不会承认自己冷的。
薛洋呵出一口白气:“有点。”
我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松开手,将手探向自己的乾坤袖/包。
薛洋笑了:“阿焱要做什么?”
我挑了挑眉:“那洋洋又是要做什么?”
“秘密。”
“那我的也是秘密。”
两人都不肯先说,站在雪地里僵持不下。
直到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后,薛洋才微微敛了笑意,伸手就要把他那件神秘兮兮的物件拿出来。
“唉唉唉。”我拦住薛洋,“不如这样,我数一二三,咱们俩个一起拿,怎么样?”
“阿焱真是童心未泯啊。”薛洋抬手敲了我的脑门儿一下。
你明明就很乐在其中好伐?!
“一、二、三!”
“唰”地一下,两人手中都多了一件厚厚的斗篷。
不过我的是玄色,上有金线细细绣成的梅花;而薛洋的是赤色,上衬流云白鹤——而这两件斗篷是送给谁的,不言而喻。
“阿焱与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是吗?”我眨了眨眼睛,顺势将斗篷往自己身上一披,“愣着做甚,你不是自己也有斗篷吗?快披上。”
薛洋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我在心中狂笑,不好意思忘了讲,我还有个名字叫“苌记仇”,谁让你刚刚逗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洋重新扬起一个笑容,不过是皮笑肉不笑:“阿焱,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噫,不敢再逗他了。
“我开玩笑的啦~”我笑嘻嘻地解下斗篷往他身上一披,顺便帮他系好,然后偏头示意道,“洋洋也帮我披上。”
薛洋听话地为我披上斗篷,指节分明的手将斗篷上的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继而将手平摊开。
我十分配合地把手放上去,任他牢牢握住。
两人又在雪地里静静地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薛洋说:“这雪还真是不小,阿焱也算是金口玉言了。”
“若我真是金口玉言,那我希望我和洋洋能一直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有忽然觉得好像真有这个可能,便停下脚步,也不松开拉着薛洋的手,就直接连带着他的手一起放到胸前,闭眼做祈祷状:“希望我能和洋洋一直在一起。”
睁开眼,只见薛洋唇角微扬,神情柔和温暖,可眼中却是像洒了一把星星一眼,亮得惊人。
还未等我开口,薛洋就率先有了动作:他先是将我斗篷后面的帽子扣到我的脑袋上,然后合起伞,也不管伞上仍有雪花,就直接扔进了乾坤袖。
“洋洋你……”
“嘘。”薛洋与我相扣的左手紧了紧,他伸出右手将我耳边的碎发拨至耳后,“你今日很美。”
我看着细碎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上,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有些晃神:“洋洋……今天也很帅。”
“哈,阿焱你不懂我想做什么吗?”薛洋“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问道。
“我……我当然……知道。”最后的两个字几乎小到听不见。
薛洋慢慢地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烧得我脸颊滚烫。
时间几乎在此刻静止——
“吱呀——”
“哇,下雪啦!”
一声木窗打开以及随之而来的欢喜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我猛地推开薛洋,呼吸急促,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而周围却是更加热闹了——伴着那一声“下雪啦”,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与人们惊喜的笑声接二连三地传来。
等大脑再次清明,我猛地暴起一把将薛洋的帽子扣下,然后拉起他就开始狂奔。
一直跑到湖边的一个无人的水榭才停了下来。
薛洋想要笑,却因着急速奔跑而呛了一下,缓了缓才道:
“你跑什么?”
“人太多了……”我也努力地顺着气,期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觉得在整条街面前……那、那样,合适吗?”
“又害羞啦?”薛洋凑了过来,眼中笑意融融,“那现在这里没人……”
身旁是银装素裹的树木,雪花冰凉,空气冰冷,而眼前的人,却让这一切恍若初春。
因为姑苏偏南,所以我很怕雪不久就会化掉,所以计划着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和薛洋玩雪,可是第二天发烧的我只能在床上躺尸喝药。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吧。
“想什么呢?”
薛洋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嗯……你猜?”我抬起头笑着看他。
“想我。”他也笑起来,语气笃定道。
倒是蛮自信的嘛。
“宾果~答对了!”我环上他的脖子,“看春晚去?”
薛洋偏头吻了吻我的额角,语气温柔:“好。”
雪花易消,烟花易冷。
一切的一切,在时光中都会变了模样。
而我和他,却会在这变化无穷的世间守着彼此的爱恋,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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