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谈谈？
当然可以！
有瓜吃乔安可高兴了！
但她决定保持冒险家最后的矜持。
“可以是可以。”乔安说：“只是我现在确实有点事情，不如我们约到明天如何？你今天遭遇了这种事情肯定也很疲惫了，养足精神，明天我们再聊吧。”
两人约好了时间后苏菲亚也不再纠缠，再次郑重的向乔安道谢后便离开了。乔安一路小跑到迪诺家，看到开门的人手里正拿着冰袋，脸上有一条已经肿起来的红印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没有多问，只是顺着指引来到佳爱琉的房间，轻轻打开门。
佳爱琉已经醒了。她似乎总是很不安，睡眠无法带来安心感，她清醒的方式无一例外是惊醒。红斗篷还搭在她的被子上，将斗篷的一角握在手中，这样让她稍微感觉安全了些。
迪诺还有其他工作，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两个姑娘，不过这倒正好，现在正好是闺蜜卧谈时间。佳爱琉在床上留出一半空挡，乔安嬉笑着脱掉鞋子爬上去，裹在一条被子里，两个人小声说着话。
“这次梦境中的人不止一个，可真是把我吓坏了。”佳爱琉长吁了一口气：“幸好乔乔还是来了，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当时肯定不会死去了。”
乔安嘻嘻的笑。
也许是因为她反常的表现，佳爱琉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怎么啦？”
关切的问候让乔安的眉头拧在一起，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我很迷茫。”
她说。
虽然这份迷茫也曾对着其他同伴吐露，也得到了鼓励，但乔安心中总还是希望能直到佳爱琉的看法，毕竟这份迷茫的源头也来自于自己对于朋友的愧疚。
她将自己关于J·W的困扰全部吐出。她说自己在加尔各答的遭遇，说她因为J·W的话没有当场轰杀差点侵犯并杀害了自己倒吊男，说她又因为那番话差点真的下杀手轰杀并没有真的对自己造成伤害的荷尔荷斯。
“.…..而且之前，之前在仓库里的时候，如果不是你突然出声对我说不可以，我的炮弹一定会轰到那些人的脸上。”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乔安忍不住蜷缩起来：“qrow给我做的武器，这个世界没人比我更知道新月和白昼的威力了，那一枪打出去不仅会杀死那些人，飞鸟，我，我一定也会把你杀死的。”
她想起自己最初瞄准的根本不是那些高空的箱子，手已经在扳机上，轻轻用力便会扣下。紧接着爆炸声中便会飞起血色，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滩红的白的黄的。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但心中一片平静，仿佛只是吃饭时拿起筷子那样平常。
她差点就这么做了。
“我很害怕，飞鸟，我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变得不是我自己了。我，我——”乔安说不下去了，她咬紧牙关。
佳爱琉轻轻拍打着她颤抖的脊背。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感同身受，那大概也只有同样为梦境所困扰的佳爱琉能理解乔乔此时的感受了。孤身一人对抗割裂感，对抗未知的善意与恶意，对抗那些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死局，前路本来就已经凶险重重，还有人嫌不够艰难，要再往荆棘上淬上毒药。
“安。”佳爱琉叫她。她双手捧起乔安的脸颊，此时她脸上写满了沮丧愧疚和矛盾，但两眼依然干涩。她不敢与佳爱琉对视，于是佳爱琉贴住她的额头。
“安，我感激你每一次到来，也期待着与你每一场相遇，但是你我其实都明白，即便没有你，我自己也是会抗争的。”她轻轻说：“我明白你的痛苦，你我无法拯救自己，也无法拯救彼此，无力感是一切痛苦的源头，而即使我们都被这份痛苦所俘获，也都还没有放弃挣扎。不愿意在痛苦中堕落，于是更加痛苦。”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决定要杀人，答应我乔安，这件事的理由不可以是【为了别人】。你可以因为自己遭受了危险，因为他人怀有恶意，甚至可以因为你想要杀死他而去做，但不可以因为别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便怀着爱意和慈悲挥下了屠刀，鲜血也会在你与那人之间隔开一条血河，染血的爱会飞快的变质。”
“谢谢你愿意信任我，乔安。”飞鸟井木记说：“他在打你的坏主意，我会保护你的，但你也不要让他得逞。我们都要抗争到底，好吗？”
颤抖中，乔安轻声回答。
“好。”
我一定会抗争到底。
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我也绝不会放弃抗争。绝不会让那些讨厌的人如愿。
咬着牙，乔安伸出双手。飞鸟井木记身上还有伤，她不敢用力抱她，于是轻轻地环住她。
“曾经的世界中，如果我们相遇，那么那个世界只有三个人。你、我和想要杀死我的人，或者再加上J`W，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到这样的世界当中。但我想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你要小心。”飞鸟井说：“他在打坏主意，我能感觉得到，他对你的好奇心很可怕，那是个很坏很坏的主意，你一定要非常小心。”
乔安：“我不怕。”
哽咽还没消失，她小声说：“让他来吧。我不怕他。”
乔安说过，她是一个哭起来就不太容易停下来的人，这些眼泪除了最初的那一小部分之外，后面的其实全是身体惯性，与本人意愿就没多大关系了。
即便是睡着了，她都依然在惯性抽噎，眼泪依然会从眼角渗出来。
迪诺推门走进来的时候，乔安的呜咽声已经基本平息了，佳爱琉还在轻轻拍打她，用心跳的节奏。她看到迪诺并不惊讶，事实上在梦中，佳爱琉依然对这除乔安之外的人保持着警惕，她向迪诺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因为记得他们似乎是很好的朋友，于是佳爱琉松开手，看着迪诺小心翼翼的抱起乔安。
“假如您有时间。”他说：“我想安顿好她之后单独和您聊聊，可以吗？”
意料之中。
佳爱琉点头。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慢慢坐起来，将软枕靠在自己的身后，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迪诺回来的很快，他拉了一张椅子到佳爱琉的面前：“能和我说说你们两个的事情吗？”
这是一个安全距离。佳爱琉想。
“我只能告诉你我自己的部分。”佳爱琉声音有些冷淡：“至于乔乔的事情我只会告诉你一点，还是让她自己来告诉你吧。”
“我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离开这里都有各自的契机，比如我是被人杀死，比如乔乔是心脏骤缩的疼痛。”
“紧接着，她就会消失了。”
“会到哪里去？”
“应该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吧。”佳爱琉回答。她的目光追随者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光线早不那么强烈了。为眼睛找到了一个聚焦点，她接着说道：“J`W将杀死我作为一场游戏，不断邀请各种各样的参与者参加，相比起乔乔，我们两个见面比较多——但正因如此，我也能感觉得到，他对于乔乔可怕的好奇心正在不断发酵，他一定在筹谋什么坏事。”
“可以拜托您一件事情吗？”她转过头看向迪诺：“如果您见到一个面容像是线条堆叠模糊不清，带着高礼帽和手杖，打扮像是中世纪的绅士，自称J`W的人，可以请您杀了他吗？”
请杀了他。这种请求作为加百洛涅的boss，迪诺在刚刚上任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了，但直到现在，他依然感觉又被冒犯。
这几乎是把刽子手的标签直接碾到人脸上了，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单单是对于自己的看轻，更是对家族的蔑视。
“我理解您为乔安担心的心情，所以我不会计较世界间的文化差异，您的刻板印象和轻视，但抱歉，我无法答应这充满冒犯的请求。”迪诺说道。注意到他说出乔安的名字之后，佳爱琉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意外，他坐的更加放松了。
“但作为加百洛涅的boss，我有责任，有义务庇护我的每一位家族成员。任何妄图伤害他们的人，都是我迪诺加百洛涅的敌人，想要这样做，就要好好思考一下，是否能够承担得起‘跳马’的警告和报复。”
光从窗外照进来，将房间分成明暗两块，他的椅子正放在交界处。两条长腿交叠起来，迪诺的手放在膝盖上，拿到分隔线让他的脸半边明亮半边昏暗，半边天使半边魔。
佳爱琉眼睛睁大了一点：“您的意思是……？”
“嘘。”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声音温和：“你我都知道如果见面，谁将付出代价。但请您记得，这并非是因为这略显无礼的请求，而是因为我庇护家族的信条。”
靠在座椅靠背上，迪诺如同进入了阴暗的水之中。
“因为他觊觎了我的‘加百洛涅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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