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二 乱点鸳鸯

小说:点银烛 作者:樊钰生
    皇上撇着个大嘴进来延嘉殿,哐当一声坐在茶桌旁,端起半凉的花茶就牛饮一通。

    娘忙不迭的劝“茶凉了,不好再饮的。快快,给陛下烹新茶。”

    皇上如今见了他的皇后,那是一点的外气都没有,一抹嘴道“朕走的热了,这个极好。那药格罗大夫病了,朕方才亲自去大吉殿探望了他一眼。”

    突厥世子来京,皇上为表亲厚,特意将他们安置在前朝的大吉殿。

    内膳房和太医院再往南去,先是大皇子的文德殿。再出了文德门,才是大吉殿。

    阿娘问道“怎么病了”

    皇上摇头“无端端的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十个时辰都在睡着。咳,为朕做的差事,又耽搁了。”

    听到这里,我暗中一笑。

    阿娘说“春困是有的,可这也太严重了些。医不自治,太医们可曾瞧过了”

    “只说是水土不服,阳气不足而被湿邪侵犯。”

    “过了年又多雨,停几日就好了。”

    皇上对我招招手,叫我坐过去,亲手给我剥银杏果吃。这一下子倒使我难为情起来。

    “耶耶,天儿还凉着呢,您怎么出了一头的汗呀。”我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皇上笑道“你这小家伙愈发乖巧了。嗐,还有另一事叫耶耶上火呢。”

    “怎么啦耶耶”

    皇上看了一眼娘说道“那刘鳄奴自打接到四郎被救出的信儿,就马不停蹄的加盖洛阳城的城墙,一并整个都畿道河南道都加强防卫了。这货,贼心不改啊”

    阿娘说道“前朝的事自有众臣为圣人分忧,如今的他,不过是困兽之斗。”

    皇上鼻息一叹“众臣,分忧的有,添堵的更多。前阵子因着瞒报南地冰雨之灾的事,统共处置了三州的刺史,并大大小小三四十个官员。朝廷如今是求贤若渴,这一回进士科,当要比往届多选入二十个名额才好。”

    阿娘说“历届登科之人,三十左右。如今再添二十,可不是成了白衣学子们的天大福分。”

    皇上嘿嘿一笑“皇后说话,朕怎么格外爱听”

    阿娘脸颊红润,大有桃羞杏让之色“还不是您顾念臣妾。”

    皇上一看娘的神态,眼波就流动起来,将一手心的果仁倒在了娘的手上,还回头与我笑道“耶耶再给你剥。”

    这厢正蜜里调油,我打算借机开溜之时,李成蕴来了。

    春衫已经上了他的身,一身白枫色将他映的是神采奕奕。

    他亲亲昵昵的对皇上皇后行了大礼,笑的极无辜,做出一副孩子气抬眸说道“侄儿给陛下和娘娘问安了,再给二老拜个晚年。”说罢,又叩了个头。

    皇上笑道“这二月多的年可够晚的,净是来哄朕的压岁钱。”

    李成蕴又做出一副被戳穿的负气样子“哎呀,又被您给发现了。”

    还别说,他这做派长辈们很受用,纷纷哈哈笑着。就连外婆也从偏厅过来,瞧一瞧是谁这样逗趣。

    皇上叫他入座后问道“今次科考,答得如何啊”

    李成蕴支吾着“嗯甲第是不敢想了,若能乙第有名,便是好的。”

    皇上把声音一沉“乙第也可,至少证明你用心学业了。若是这回敢落了榜,还是五十鞭子。”

    “啊”李成蕴半做鬼脸,讶异着。再度惹的笑声一片。

    怜娃从一旁过来“三弟弟,你可是来接我的”

    李成蕴说“没错,听说你不想走了”

    皇上看了看怜娃“咝这个就是刚刚寻回的二姑娘啊,今年也得”

    娘回话道“今年二十三岁。”

    怜娃被推着向皇上行了礼,眼中满是怯生。

    皇上点头“那可是不小了。”

    李成蕴笑道“阿娘说了,平素里只嫌我们兄姐几个长大了难在家,如今总算回来个小棉袄,可是得多穿着暖和暖和。时辰不早了,不在娘娘这里叨扰了,侄子就带二姐姐回去了。”又对我笑说一句“公主改日过家里玩。”

    我客套说好,一众又作了别,二人遂离了延嘉殿。

    外婆目送着李成蕴说道“这孩子当真是一顶一的俊朗,比着薛家那孩子好看多了。”

    我鄙夷道“那可不,人家凭这张脸迷惑的女子,可是下至八岁上至八十。”

    皇上扑哧笑道“看来他的美男计对我的小菟儿无效啊。”

    我噘嘴“其实很简单啊,有些人虽然相貌平常,但越看越能叫人生起欢喜心,亲近心。李成蕴并不是如此。看重皮囊不能说肤浅,但可以说浅表吧”

    “哈哈哈”,皇上摸着我的头“早就听闻你俩是小冤家。菟儿既能制住他,不如招为驸马如何”

    我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心里像漏了一块,回过神来迅速摇了摇头“不,菟儿不嫁人。”

    我没有功夫去关注娘和外婆的表情,但皇上只是冁然一笑“咳,耶耶随口这么一句,看把你吓的。你还小,先不议了。去,找宫女们玩去,耶耶和你娘说说话。”

    娘笑着把我从茶凳上拉起来,轻拍我的后背“去吧。”

    我气呼呼的出门来,没走几步又折回去蹲在窗边偷听,听来皇上这么一句“征回洛阳迟早都要提上日程,派何姓之人前往征讨驻扎,需要慎之又慎呀。”

    娘说道“难道圣人不欲取缔洛阳王一爵”

    皇上叹气“非也。盛世岂能有王爵国之南北,西与西南,皆设有节度使。这如今的洛阳王,将来可改为东都防御使,此职不仅总领一地军政,亦是京城在东边的一道屏障,举足轻重啊。”

    “圣人有意再用李相一家,只是这李相仍为门下省第一大员,分身乏术,如何管的了洛阳之事呢若是单用这李家三郎,恐怕过于年青了。”

    “左相申请致仕退休的文书呈送两回了,朕迟迟未允,此一次,还需好生计议呐。”

    听到这里,我以为此事真的是随口一提,但阿娘的一句话再度使我血脉贲张起来。

    只听她口气安稳的说道“不过,这蕴哥儿招为驸马一事,陛下倒是与臣妾不谋而合了。”

    “哦姐姐把看法说来听听。”

    “嗐,臣妾总归是妇人家,能有什么看法呢。无非是觉得家世般配,又常在京中。就算孩子将来出了嫁,也不耽误母女相见啊。”

    皇上哈哈一笑“朕就知道你的心。但只怕孩子不能够体谅啊,你也瞧见她方才的反应了。”

    娘莞尔说道“竟叫她任性惯了,还有些时日,定把她的毛病给扳过来。”

    皇上伸臂搂着娘“不说旁的了,说说咱们”

    二人黏糊着,说悄悄话去了。

    我吐出一口气,起身离开之际,始才发觉双手在疯狂的颤抖。像是个矗立风口,喝饱了西风的寒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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