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芒戈工作的第一天就开始学习如何办理患者死亡后的各项手续，这是克莱尔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在麦格教授坐在病床旁和她已经逝世的丈夫说着话的时候，克莱尔强打精神跑上跑下，终于办齐了手续。她抱着死亡证明、病历、费用清单、尸体识别卡和尸体防腐手册站在病房门口，耐心地等待着。她不想打断这一场诀别。
迪伦拖着疲惫的步伐从走廊另一头的治疗师办公室里走出来。
“都办好了？”他走到克莱尔身旁，和她一起靠在墙壁上发呆。
“嗯。”
“效率真高。”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梅林三级勋章颁给吉德罗·洛哈特了。”
克莱尔登时火起，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吉德罗·洛哈特就是个一无是处只会吹嘘的草包，他写的书比他本人还要令人作呕；让鹿角兔的鹿角成文稳定杖芯的方法可比《与女鬼决裂》更有价值，但凡是个长了脑子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判断；那个可怜人白白遭受了两天的剧痛，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他的麻瓜父亲失去了儿子，也失去了一笔救命钱。
但是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一句脏话。
“明天能和我一起去圣玛丽医院吗？应该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迪伦试探着询问道，“我从来没有去过麻瓜的医院，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尽管我可能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过——好的，我和你一起去。”克莱尔说，“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告知死讯比死亡更可怕。”
直到深夜，麦格教授才处理好埃尔科特的一系列后事。她的两个弟弟马科尔姆·麦格和罗伯特·麦格都过来帮忙了，两个男人眼眶红红的，他们用魔杖操控着埃尔科特的遗体，把他放进圣芒戈提供的临时简易棺木中。
克莱尔目送着他们走远，麦格教授的背影看起来像是悬崖边的一颗枯树，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
希伯克拉特·斯梅绥克刚刚完成晚间的查房，他和两三位治疗师确认完每个病人的给药清单后向克莱尔这边走了过来。
“第一天实习感觉怎么样，坎宁安？”
“很糟糕。”克莱尔实话实说，“非常糟糕。”
“那么请记住你的第一课：成为一名治疗师最重要的不是救活多少名病人，而是不管面临多少次死亡都不会被打倒。”斯梅绥克示意她跟上他的脚步，“跟我来。我们都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幸好现在想起来还不算太晚。”
斯梅绥克带着她走进了办公室，这里空无一人，因为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而值夜班的治疗师都在隔壁的休息室里吃着晚餐。
他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举起魔杖在空中挥舞着，一个个单词从魔杖尖端跃出，浮动在空气中，泛着金色的光芒。“这是治疗师誓言，”他说道，“请宣誓。”
克莱尔举起右手放在胸口。她能清楚地触摸到胸前徽章上骨头与魔杖相交的纹路，感受到胸腔里砰砰跳动着的火热的心脏。
“伟大的梅林、医神阿波罗、阿斯克勒庇俄斯及天地诸神作证，我——克莱尔·简·坎宁安发誓：
“我愿以自身全部能力之所及，遵守这一誓约。
“我愿像对待我的父母一样，尊敬并时刻感恩授予我医术之人。我愿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知识与经验传授给发誓遵守本誓言的学生，时刻教导、提携、照拂我的后辈。
“我愿奉献自己的一生为人类服务，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始终以病人利益为首位。病人的健康将会是我的首要概念，一切为了病人的最佳利益，杜绝一切堕落及害人的行为。我将给予生命最大的尊重与敬畏。即使我不能治愈病人，也总要帮助他们。
“我不容许年龄、性别、宗教、民族、国籍、人种、政见、性取向、社会地位，或是任何关于巫师与麻瓜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与病人之间，我将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不强迫，不欺骗，不口是心非，保守病人的秘密，尊重病人的信仰。
“我会追求知识与真理，直至死亡。我愿承认我能力的局限，主动向同事求助。我将永不对同行抱嫉妒之心，绝不刚愎自用、固步自封。即使在威胁之下，也绝不会利用我的魔法以及医学知识去危害生命、人权与公义。
“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许下以上誓言，如有违背，请求梅林给我最严厉的惩罚。”
希伯克拉特·斯梅绥克响亮地吸了一下鼻子。“欢迎你正式加入到治疗师的队伍，坎宁安小姐，”他说，“愿梅林保佑你，也愿你将誓言牢记心间。”
凌晨两点，克莱尔才结束第一天的实习。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但是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埃尔芬斯通·埃尔科特临死前因窒息而无比惊恐、面目狰狞的样子。
她彻夜未眠，早上六点就起身下床准备早餐了。她直接将速溶咖啡粉末倒进嘴里然后开始喝水，在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被呛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她和迪伦约定在早上七点的时候在圣玛丽医院大门前见面，这样他们就能赶上麻瓜医院重症监护室七点半到八点的探视时间，还能赶上圣芒戈八点的上班时间。前往圣玛丽医院的过程实在是令人不快，克莱尔差点和骑士公共汽车的售票员吵起来，因为他三番两次地想要说服她多支付四个银西可来买一杯热巧克力。
圣玛丽医院是位于伦敦帕丁顿的一所公立医院，黄褐色与砖红色组成的外墙让医院的建筑群看起来格外气派。迪伦已经站在门口了，他和一个身材魁梧的保安发生了争执。
“奇装异服？”迪伦气得脸红脖子粗，身材瘦削的他根本就无法抵抗一个至少六点五英尺、三百磅的壮汉的推搡，他看起来狼狈极了。“注意你的措辞！”他叫嚷着，“你不能根据着装来判断一个人——你没有权利阻止我探望病人！”
克莱尔快要被气笑了。她把手藏在袖口里挥动着魔杖，麻瓜保安瞬间就放开了奋力挣扎着的迪伦，转向另一边指挥着驶进停车场的汽车了。
“呼——谢谢，非常感谢！”迪伦喘着粗气，脸色十分难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我穿的衣服很怪吗？”
“不算很怪。我尊重你穿女装的权利，不过以防你这么做是出于无知而不是个人喜好，我需要提醒你很少有男生穿一字领的上衣、黑色丝袜和芭蕾舞鞋。也很少有人在脖子上系一个骨头形状的项圈。”克莱尔翻了个白眼，“顺便，如果忽视从丝袜里钻出来的腿毛的话，你的腿很美。”
尽管克莱尔十分熟悉麻瓜社会，他们依旧在医院的大楼里迷了路。克莱尔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向最帅的那个问询人员问了五次路后，他们终于乘坐电梯来到了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
迪伦本来想向麻瓜护士出示他的工作证件，说明真实来意，但是被克莱尔阻止了。她用混淆咒让登记的护士以为他们是患者的儿女，两人笨拙地在护士的指导下用消毒剂洗了手，换上了一次性无菌服，戴上了帽子，口罩和鞋套。
“这才叫奇装异服。”迪伦嘟囔着，好奇地摸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然后被严格的麻瓜护士要求重新洗了一次手。
昨天死在戴伊·卢埃林病房里的男巫的父亲躺在一个单人隔间里，病床旁边满是克莱尔叫不出名字的仪器，红灯和绿灯不停地闪烁着，药物在仪器的作用下缓缓注射进体内。
“你们是我儿子的朋友？快请坐。”他的声音很无力，灰白的络腮胡异常凌乱，看起来像是一团钢丝球。
克莱尔和迪伦略显尴尬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约而同地一言不发。她用手指捅一捅他，他又捅了回来，最后两人的手在椅子下面差点打起来，他们都指望对方先开口。
“先生，我们是圣芒戈的治疗师——”克莱尔率先打破了沉默。
“哦，孩子……感谢你们愿意帮忙，但是我想这即使用魔法也无能为力。”络腮胡大叔说道，“过去的几个月里我无数次地在绝望和希望中徘徊，我现在已经可以坦然接受现实了——魔法不是万能的。”
克莱尔和迪伦对视一眼。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络腮胡大叔把两人当成了他儿子的朋友，他以为他们是过来试图治疗他的巫师。他完全不知道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发生了多么悲痛的事情。
克莱尔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消失了。她躲开了络腮胡大叔的眼神，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他的小臂，然后在那里定格：他的胳膊上有一个狮子的纹身。活灵活现的狮子张着大嘴咆哮，黄褐色的背脊健壮有力，鲜活的火红色鬃毛像是跳动着的火焰。这是重症监护室里唯一的一抹亮色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努力挖掘脑海中所有的回忆，在记忆的深井里打捞。
那是一个暴风雪后的晴天，她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跋涉，抱着姜饼和刚刚抢来的父亲的画像。她离开戈德里克山谷，正准备去火车站乘坐一趟前往东南海岸的列车，然后登上渡轮穿过英吉利海峡，再前往瑞士。
一个好心的麻瓜开车搭了她一段路，他蓄着络腮胡，炫耀着巫师儿子的关于神奇动物的工作，因为儿子在格兰芬多就在手臂上纹了头雄狮，一边砸着方向盘一边大喊“格兰芬多——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气”。
克莱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皱缩在了一起。
治疗师没能救回他儿子的性命，但是她现在还能为这位父亲做最后一件事。她猛地站了起来，迪伦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马上回来，”她压低了声音，“不要说三级勋章的事情。”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直接幻影移形回到家里，取出了放在抽屉里的双面镜。“格罗瑞亚！格罗瑞亚·里德！”
格罗瑞亚的脸立刻就出现在了镜子里。
“借我一笔钱，”克莱尔说，“五千加隆，可以吗？我只认识你这一位富婆，拜托。”
“你在哪里？”
“在家。”克莱尔话音刚落，格罗瑞亚就从镜子那头消失了。两秒钟过后，门口传来了尖锐的爆鸣声，格罗瑞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快点给我开门，我赶着去上班！”
克莱尔打开门，她还没来得及说明这笔钱的用途，就见格罗瑞亚急匆匆地在一张支票上签着名字，然后她的怀里多了一张支票，格罗瑞亚说了一句“我要迟到了”就幻影移形离开了。
只剩下克莱尔一个人拿着一张巨额支票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格罗瑞亚怎么这么轻信于人。
这大概是富人的通病。
她再次幻影移形来到古灵阁门口，急匆匆地走进去，找了一个看起来动作就很麻利的妖精：“请问你们和麻瓜的银行有合作吗？”
“有的，小姐，与古灵阁合作的麻瓜银行有很多，下面我为您一一介绍。有劳埃德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
判断失误。她打断了妖精慢条斯理的介绍。“请把这张支票兑换成麻瓜可以在麻瓜银行使用的支票，什么银行都可以。”她想了想，装出一副成熟老练的生意人的模样，“尽快。我希望这能在五分钟之内办好，时间就是金钱。”
不过她还是等待了十多分钟。拿到劳埃德银行的支票后，她立刻幻影移形回到了圣玛丽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她意识到迪伦应该是已经把死讯告知了他，因为她看到了络腮胡大叔因为震惊和悲痛而僵直的身体，也听到了那些麻瓜机器的警报声。
迪伦飞快地用了几个魔咒，麻瓜机器才停止报警，刚刚赶来的护士确认了一下情况后也离开了。
“您——您的儿子是个勇士，”克莱尔斟酌着字词，“他是一个格兰芬多式的勇士。他为他热爱的事业而牺牲，他用生命证明了他的学识与胆魄，这是我们其他学院的人都做不到的。您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迪伦拼命地瞪着她，示意她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获得了梅林三级勋章。这是五千加隆的奖金，我刚刚帮您把它兑换成了劳埃德银行的支票。”她把支票放在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用药瓶把它压住，“这是对一个巫师的最高褒奖。您的儿子十分优秀，我们巫师们有目共睹。我们会永远记住他的名字，梅林也会记住。”
“探视时间到了！”门外传来了护士的声音，克莱尔和迪伦都应该离开了。
“如果可以的话，烦请您在这里签字，授权圣芒戈代为处理后事，等一切处理好后我会告知您墓碑的地址。”克莱尔从迪伦拿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络腮胡大叔侧卧着签上了歪歪扭扭的姓名，在签字的时候几颗浑浊的泪珠滚落下来，消失在了长久未打理的脏兮兮的头发中。
“节哀顺变，”克莱尔鞠了一躬，“愿上帝保佑你。”
两人沉默着走出医院，站在大门前的平台上驻足回头看去。“对不起，”迪伦突然开口，“我刚刚还以为你撇下了我，让我独自面对一个悲伤的父亲呢。”
“我不会做叛逃者，放心。”
“话说回来，那五千加隆从哪里来的？”
“借的，”克莱尔言简意赅地回答，“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还债。”
迪伦深吸一口气。“算我一个。刷盘子，熬魔药，上街卖艺，或者去加州淘金，都带上我。”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第一天那么沉重。克莱尔从斯梅绥克和迪伦那里学到了很多关于处理蜇伤、灼伤、嵌刺的方法，她第三天的时候就能独自处理非中毒性蜇伤的病人了。
她是在午休时间伏案写病历的时候得知埃尔芬斯通·埃尔科特的葬礼日期的。《预言家日报》的角落里“讣告”这几个字母无比醒目，看到埃尔科特的名字后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不受控制，笔尖砸在纸张上，墨水滴洇开了一个字母大小。
几乎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犹豫良久，她最终还是请了葬礼当天上午的假，并且亲手扎了一个花环带了过去。
她站在人群最后，透过穿着漆黑长袍的身形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棺木，还有上面放着的青藤。邓布利多缓慢又沉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正在介绍着埃尔芬斯通·埃尔科特的生平与贡献，但是克莱尔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埃尔科特的面容，而是麦格教授那瘦削的、秋日枯叶一样脆弱的、不堪重负的背影。
不远处一望无际翠绿的草地让克莱尔回想起麦格与埃尔科特婚礼当天的场景。只不过那天晴空万里，今天头顶上浮着厚重的黑压压的乌云。风很大，迎面吹来像是要将人的头发连根拔起，人们黑色的长袍翻滚着，比乌云更让人感到压抑。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把手中由白玫瑰、石斛兰和鸢尾扎成的花环轻轻地放在草地上，走到远处后幻影移形离开了。
墓地位于苏格兰高地，伦敦的天气与那里的截然不同，克莱尔刚出现在圣芒戈门口的街道上就不得不赶紧寻一个屋檐避雨。
倾盆而下的暴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背。水面上泛着白色的细密的泡沫，像是死鱼吐出来的最后的呼救与哀嚎。有人从克莱尔躲雨的餐馆走出，大门敞开时食物的香气趁机钻了出来，尽管这很快就消散在了潮湿的空气中，但是她的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走进了餐馆。就在这时，她才发现这正是她和小天狼星来过两次的土耳其餐馆。
桌椅早就换了新的，吧台的台面也换了颜色，菜品的种类也丰富多了，不过克莱尔还是点了和五年前一样的菜品——红扁豆汤和土耳其披萨。
很快就有戴着红色高筒毡帽、穿着灯笼裤的服务生过来上菜了。
“您的菜品齐了，美丽的小姐。”
这声音克莱尔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个有着明亮眼睛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谢谢你，戴维·斯坦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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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用正文来吆喝一嗓子，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有6736个酸棒糖，30个巧克力蛙和200个甘草QQ糖！番外以后会发在那里，晚上有脑洞大开的各种AU做睡前故事，偶尔还会带大家兜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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