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属于孤立的个体之时，具有清醒的个人认知；而一旦受到群体的影响，个性与思想都会产生相对的变化。往往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还是时好时坏。大抵只能通过时间的验证，才会得出最终结论。
目前的日向花陷入的就是这样的境地，所有爱她的人依然把她当做孩子看，并且试图告诉她怎样做。想到这，她有些头疼，不想再想这些东西，就探身去拿放在面前桌上的山楂片。她慢慢吃着山楂片，偶尔快速瞄一眼身边就坐的日向爸爸。虽然与爸爸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依然了解他。知父莫若女，这样的沉默不是他的作风。
她的爸爸日向兼人应该是伟岸，健谈，让人信赖拥戴的领袖一类的人物，而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只能说已经退役的王牌大人还是不习惯做一个父亲，也许说他是父亲这个职业上的新手才更加的贴切。
电视机里的综艺喜剧已经结束，开始放起亲子类观察节目。
日向花表情有些不自然，拿着遥控器转台。看到那些才三四岁的小包子，她敏锐意识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她是无所谓，但是可能会对爸爸有影响。
日向花想东想西的时候，她的父亲在默默看着她。
他的二女儿已经成年许久，甚至怀孕，而他是第一次和她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如果是樱的话，气氛也许会好一点。那个孩子活泼，总能把氛围弄得很好，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到尴尬。日向爸爸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又很快拉回思绪：“吃点苹果，这个有营养。”
日向花嗯了一下，怀抱着被爸爸塞过来的果盘，开始思考她是否还有另外一个胃能把这一盆切得略丑的水果给装下。最后思考无解，她小声说道：“爸爸，太多了，我吃不下。”
“啊，多吗？”日向爸爸慌忙左右看看，接过果盘去厨房拿了一个新盘子倒一半，然后端着两个盘子回来，将剩一半的果盘还给二女儿：这下应该吃得下了吧。
日向爸爸一系列的动作有些傻里傻气，可是这并不阻止日向花开心，她甚至还笑，一边笑一边偏头不想让爸爸看见自己眼角的湿意。
见到二女儿明媚秀气的笑颜，日向爸爸松了一口气坐回到沙发上，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端着半盘子水果，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比划一个不大不小的圈：“想到那个时候你才那么小，很秀气的一团，还没有一个排球大。”
日向花捂嘴，这是什么比喻。
“再大一点的时候就整天跟着姐姐一起到处跑，爬桌子爬树爬墙，什么高就往什么地方爬。两个人胆子大得很。可惜我没怎么看见，都是你妈妈和我讲的。”日向爸爸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他也不知道怎么，他就是想说些什么。
“那个时候教练认为我需要将精力放在训练上，东京和宫城又很远。”日向爸爸顿住，揉揉头发，脸上的苦笑和自嘲明显。之前没有觉得什么，但现在却愧疚了。他自诩是个优秀的运动员，其他身份却一塌糊涂，儿子，丈夫，父亲......他没有一项做得好。
他的女儿们才一丁点大的时候，美游子带着她们过来看他比赛。比赛结束以后，樱大声告诉他她也要像他那样，也要去打排球。而花却没有说话，这个孩子躲在美游子的怀里露出一双眼睛看他，怯生生地问他是谁。那个时候大家都在笑，笑她怎么连爸爸都认不出来，谁都没有去想她为什么认不出来。
电视机里的节目有趣搞笑，可惜只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沙发上坐着的父女各怀心事。节目里故意放出的烘托氛围的笑声的音效在这安静空荡的客厅里回荡，显得有几分滑稽讽刺。
日向花缩在沙发里，明明是和日向爸爸说话却没有看他。她也不看电视，眼睛垂着，刘海遮住眉眼：“我们已经长大了，可以理解爸爸。”
在以前，她总是认为得到什么的时候会失去些什么。
山楂片裹着一层厚厚的糖霜，咬下去的时候是甜然后再是酸，明明以前那么拒绝酸的东西，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却改变了。日向花咀嚼着山楂片，但是现在她认为是选择，选择了什么就只能放弃另外一些东西。
日向花愣怔，目光移到还未能感受到生命的腹部。从前和现在的认知区别只是在于被动还是主动，仅此而已。
日向爸爸眼角余光瞧见站在门口的日向妈妈，他指了指沙发让妻子过来坐，结果被妻子摇头拒绝了。
“说起来，好像那几年爸爸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地在现场看完你们打比赛的全程。”日向爸爸尬笑，想起了更多不称职的行为：“家长会没去过，小升初，初升高，高中毕业典礼...啊，高中的毕业典礼有来。一起拍了照对吧，还和若利和铁朗那两个臭小子也拍了合照。”
爸爸自言自语的嘀咕再次把日向花逗笑，是该夸爸爸的记性很好么，八年前的事情还记得。不过他这样一说她也记起来了，和姐夫还有丈夫合照的爸爸脸臭得就像是影山飞雄——她那位臭脸学弟——一样的臭。最后和家人的大合照还一直说把那两个臭小子给他踢出去，搞得外祖父都生气了，说什么当初他也没把爸爸这个把他女儿拐走的臭小子踢出去啊一类的话。
“爸爸，”日向花不笑了，恢复惯常的清冷模样，眼睛里却带着些好奇和期盼：“您想说什么呢。”
日向爸爸看向日向妈妈，见她坚定地点点头，于是开口说道：“去做自己想要的，爸爸和妈妈都支持你。”言语并非没有重量，明明是与平日说话别无二致的语气和声音，但是掷地有声，重达千钧。
日向花忘记了呼吸。
“对不起，爸爸缺席了你的整个童年，现在爸爸来了。就是可能来晚了。”
她已经长大了，她不需要了，为什么现在说这些，可是怎么眼泪就忍不住了呢？从得知怀孕开始一直没有哭的日向花哭了。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委屈，特别特别的委屈，一边掉眼泪一边问她的父亲：“为什么才来？我等爸爸已经好久了？”
时间仿佛回溯，初中的那一场意外，医院里，她躲在妈妈的怀里紧紧攥着袖子大哭，问道：“爸爸呢，爸爸为什么没有来？”
日向妈妈安静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笑，一脸温柔，只不过眼底有细碎光点。
楼上整理房间的黑尾铁朗突然冲下来，焦急又慌张地看着妻子，她已经很久没有哭成这个样子：“怎么了！花？”
日向花扑到丈夫怀里依旧委屈地哭着，黑尾铁朗不知道情况，只能抱着她好声好气地哄。
小棉袄原本应该到他怀里，日向爸爸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讨打的，不懂得看气氛的，半路截胡的臭小子默默卷起了袖子。
日向妈妈擦掉笑出来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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