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海嘉风云(20)

    昌绛收起符石,又行一礼。他未再称谢,斟酌片刻,道:“方才,就在前辈叫在下找药典之后不久,高前辈与秦宗主,向在下询问了一件事情。”

    “高前辈似乎并不记得,那日曾命我向秦宗主传信。”

    晏一不置可否:“这倒有些奇怪。”

    昌绛笑笑,道:“在下也觉得离奇。不过,那两位似本就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龃龉,说起话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旁人也不好分辨。前辈权当听个逸闻,不必放在心上。”

    晏一亦回以一笑,道:“那是。”他飞快扫过一遍院落,道:“执事若见到我们家小辈,劳烦把他送回来。这几天外面乱,他一个小孩子,整日闲逛也不大好。”

    昌绛允诺,告退。

    越来越乱了。

    晏一静静想道。

    高若远的记忆他处理的很干净,他没道理怀疑到他身上。但有这个缺口在,又有高若远向雁阁买消息的记录,秦英若注意到他,再拿着几样线索一对,很可能猜到他就是他们密谋捕猎的孤阴。

    那日他未杀高若远,今日自然也不至径直冲到隔壁杀秦英灭口。只是放着这个隐患不管,八成又要生出新的糟心。

    阴谋阳谋实非他所长。他还是比较喜欢直接动手。

    当然,冲进隔壁还是算了。大不了明日阿宝过来,叫他跟着秦英,总会寻到他落单的时候。

    思量停当,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将心思投入药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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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找到林小寒的不是昌绛,而是松非。

    昌绛既将消息告知晏一,索性人情做足,一并去信暗示于他。晏一那边无所畏惧,只想着见机行事,松非却无法如此轻率处之。

    他同样先划去了将秦英就地诛杀的选项。

    他的考量无关生杀心境,只是清楚单凭他二人,断无可能在雁阁诸人眼皮底下将少则十数人多则上百人的存在无声无息地彻底抹去。

    疯狗万一跑脱一条,会比不打杀更麻烦。

    剩下,便只能想些办法,尽快将之逐走了。

    松非看着林小寒。林小寒亦回望他。在不知情人看来,倒似有情丝千绕。

    屁咧。林小寒心中暗骂。松非在与他传音对话,内容之无|耻,叫他只想马上举报给晏一前辈做主。

    “和衍前辈,我真不是这块材料。你看我哪里长得像个能挑拨离间的妖孽了?”

    “就我这点水平,真搁在那群芳争宠的话本子里,就是那活不过三页的炮灰。”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松非暗忖,话说出来却是:“有道是色不迷人人自迷,高若远明显对你有想法,不是你去,难道让我或是师尊去?”

    林小寒真想大叫几声。但碍于大庭广众,他没这么洒脱。

    前辈啊祖宗,你明知道他们师徒俩是那种关系,你还要让我去搅事,我哪敢啊?

    “那日晏一前辈不是直接抹了高前辈的记忆么?照样对那个秦宗主来一回不成吗?”

    松非摇头,道:“谁知道何时有机会。你不明白,一旦他们确定了师尊的身份,紧接着就能推敲出我,进而是你。”

    “你想想,若是叫落枫门的人跟着流离谷一齐找来,我们师徒二人又被缠住手脚,你又会如何?”

    林小寒重重叹了口气。松非的意思他明白。他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前辈们若是出事,他这颗小鸟卵一定跟巢一齐摔得稀巴烂。

    “那,前辈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您老该不会打算让我自己发挥吧?”

    见他服软,松非也换了神色。

    “如何与人结缘我确是技艺不精。然想当年,但凡有想同道侣各奔前程的,多投到我们这边来,拆人姻缘,这我可见得多做得多了。”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林小寒偷偷翻了个白眼,无力道:“既然前辈如此……熟练,小寒但听前辈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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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若远收到昌绛传信说林小寒想见他时,正第三十七次把秦英赶出门。

    他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生要跟这孽障纠缠不休。

    骂他,他腆着笑脸不以为意;上手打他,他非但不躲,还把自己要害往上送。

    “师尊若是执意不要弟子,索性打死弟子算了。能死在师尊手下,弟子此生无憾。”

    听听,这是人话吗?

    他不是没有耐下性子跟他掰扯他们一则有师徒之谊,二则俱为光朱,断无苟合之理。但这小子就是一味痴缠,全然不顾天理伦常。

    昌绛的来信,让他想起那道可堪怀念的温柔身影,于满心烦躁中稍稍得以喘息。他当即回复昌绛,叫他向林小寒转达他稍后即至的消息。

    混账东西是管不了了。他不理会秦英如何反应,把他关在一间屋里,自顾自出门去了。

    林小寒在第三楼中层一处凉亭里候着他。

    暖融的霞光下,虽有面纱阻隔,但那眉眼与轮廓,分明就是他那辞世多年爱妻的模样。

    他也是个很执拗的人。这些日子他反躬自问,阿英如此,未必不是受他影响。

    但徒弟就是徒弟,特别是,光朱徒弟。

    他彬彬有礼与林小寒招呼。

    “林道友,久候。”

    林小寒面纱下的嘴角抽了抽。

    对高若远来说是第一回,对他而言,却是差之毫厘的旧事重演。但思及松非先前循循善诱了半天,此刻也不知在哪监工,他只得打叠精神,柔声道:“哪里,是晚辈冒昧,高前辈请坐。”

    高若远依言坐下。

    林小寒给他倒了一杯灵酒,又将放着灵果的玉盘推至他面前,一副温柔解意模样。

    “那日晚辈师叔突破,阁里乱成一团,多亏高前辈照应。这些日子被师叔拘在院中,好容易才有机会出来向前辈致谢。”

    “除了师叔,还未有人待晚辈这样上心过,晚辈以泉代酒,敬前辈一杯。”

    松非怎么教,他便怎么说。权当被他控了意识。

    高若远不知他们猫腻,见林小寒对他态度大为好转,不由心喜,道:“能帮到林道友,是高某的荣幸。”举杯将酒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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