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前, 霍衍就敏锐地听到了扣动扳机的咔哒声。
他如幽灵般向声音的来源处潜去，直觉发出声音的东西很重要。
他也想要拥有。
霍衍很快听到了更多的声音，子弹滑出枪膛划破空气的声音、同类兴奋的叫声而后是子弹穿破头颅, 身体倒地的声音。
他循着这些不间断的声响，不断靠近声源。
很快霍衍还从风中闻到了各种不同的气味, 尸体的腐烂味，呛鼻的硝烟味还有活人的气味。
具体味道虽各有不同, 但都有一个相同点难闻。
它们都臭不可闻, 为霍衍所不喜。
霍衍跳上横档在路中央的轿车车顶，再一纵跃, 人跳出老远没了踪影, 只有车顶上留下一个深坑证明着他曾来过。
他不断跑动纵跳, 像是天生就懂得如何潜伏，他的动作越来越轻巧无声, 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顶端。
霍衍垫着脚尖蹲在路灯上面，无机质的红眸冷冷盯着下面路上的五人小队。
五人小队由三男二女组成, 他们都穿着类似的服装, 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包，背包都被塞的鼓鼓囊囊。
开枪的人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眉宇间尽是阴狠, 他右手拿枪直指对面商场里一个已经倒地的丧尸，此时枪口还在向上冒着袅袅白烟。
青年名叫元陈景, 他眯眼对准失去活动能力的丧尸, 作势要再开一枪。
小队队长明容越见状对身边一个有着魔鬼身材, 气质冷酷的女人使了一个眼色。
明秋颔首，转而朝元陈景厉喝一声“够了”
她快速伸手抓住元陈景的枪，压下枪口冷冷道“不要无谓浪费子弹。”
元陈景脸色更加阴沉，他阴恻恻的眼风扫过明秋，左右衡量过后，不爽的啧了一声，放下了枪。
明容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知道你恨这些吃人的怪物，但现在时期特殊，我们资源有限，经不起浪费。”
队长的话元陈景还是听的，他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我就是忍不住，要是没有这些怪物就好了。”
元陈景咬牙切齿的说完，眼神阴翳，握枪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崩起一条条青筋。
明容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我们谁都不希望这些东西存在，现在还活着的人又有几个不恨丧尸”
其他两个队友苗欣和宋卫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霍衍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元陈景的身上没有移开，就是这个男人手上拿的东西在吸引他。
想要就夺来。
霍衍的思维直白又简单粗暴，确定了目标，他毫不犹豫地冲元陈景扑跃而去。
他如遮天蔽日的鹏鸟般从天而降。
目标明确，直指元陈景
与此同时，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席卷明秋全身。
有危机自天上来
她第六感素来强，而明秋也信任自己的直觉。她立刻拔出别在腰后的匕首，头也不抬地朝天上掷去，随后将元陈景扑开的同时提醒队友小心。
意外突生，所有人心生戒备。
他们各自找了掩体，拿起武器瞄准空中的霍衍。
明容越没有立刻开枪，他厉色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找我们麻烦”
“你若再不言明来意，休怪我们不客气”
霍衍充耳不闻，他在空中一把接住掷来的匕首，匕首入手的那一刻，熟悉感油然而生，像是缺失的一部分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顺手挽了个刀花，使用起来如臂使指。
于是霍衍便毫不客气地收为己用，对其他人看也不看，死寂的眼眸紧盯元陈景。
明容越眉头蹙起，果断下令“开枪”
元陈景意识到自己是这个怪人的目标，他骂了一声，子弹对着霍衍毫不留情地倾斜而出。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子弹纷纷破空而去，但大多数却只是与霍衍擦身而过。
只有少数几个幸运儿擦破了霍衍的衣服与皮肤，可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他的所有伤势全部痊愈，连血都没流一滴，只有破损的衣服能证明他曾受过伤。
“妈的”元陈景再度破口大骂，他边后退换位子边快速更换打空的弹匣，“这他妈哪来的怪人运气也太他妈好了”
面对下落的物体开枪，命中率本就低下。
可大量子弹下没一颗命中敌人的要紧部位，只能说霍衍的运气实在太他妈好了。
由于明秋一开始的警示，元陈景离开了一开始的站位，导致霍衍落地后扑了个空。但他毫不停留，脚尖一点继续朝元陈景冲去。
他速度极快，很快近了元陈景的身。霍衍挥动手臂，匕首毫不留情地朝元陈景招呼而去，动作干脆流畅，没有半分滞碍。
恩虽然眼前这个东西闻着不好闻，但也可以顺便杀了带回去给小猎物吃。
他可以将小猎物养胖，这样到吃的时候口感会更好。
元陈景险险后仰避开，而后他迅速举枪对准霍衍的眉心
他这下子才与霍衍真正打了个照面，过度惊骇让他瞳孔骤缩，甚至忘了扣动扳机。
银发红眸，猩红色的双眸里只有冷酷的杀戮，不存半点属于人类的感情。
这个人绝无可能是人类
可不是人类，还能是什么
其他人也没有坐以待毙，四人都用枪指着霍衍，但霍衍紧缠着元陈景不放，他们怕误伤队友愣是一枪都不敢放。
队员问明容越该怎么办，明容越呼吸平稳，一直冷静地盯着准星，高声道“元陈景不要和他缠斗，想办法分开，我们会立刻开枪”
元陈景这才回过神来，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后退的过程中就脚下一绊，身体不可抑制的失去平衡，背部朝地，狠狠摔到了地上。
霍衍顺势跟上，匕首直取他的咽喉。元陈景的眼里印着越来越近的一点白色刀尖，冲他的队友们吼道“他是丧尸不要管我，开枪”
什么
所有人齐齐震惊，苗欣倒抽一口凉气，握枪的手开始颤抖“不可能的吧这怎么可能现在不是白天吗丧尸不是怕阳光的吗”
糟了
元陈景刚一摔到，明容越面色就是一变，现下更加难看，他正要下令开枪，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高喊“阿衍住手回来”
刀尖稳稳停留在元陈景的喉咙上方一毫米处，元陈景浑身僵硬，死亡的逼近让他牙齿打颤，他死死盯着刀刃不敢动。
霍衍耳尖一动，小猎物香甜的气味萦绕在他的鼻翼间，勾的他重新蠢蠢欲动起来。
和这些琐碎小事比起来，还是属于他的宝贝猎物更加重要。
霍衍干脆放弃了元陈景，几个跳跃来到棠明辉的身后，环住他的腰肢，在他的发丝、耳畔、脸庞处来回嗅闻，处处流连忘返。
棠明辉任他抱着平复急促的呼吸，他的喉咙因为剧烈的跑动而疼到如被火烧过一般，口腔里尽是血的腥甜味。
自发现霍衍不见后，他就到处跑着找霍衍。直到听见又一次响起的频繁枪声，他才朝着这边找来。
这会棠明辉更是后怕不已，懊恼之前的大意。
万幸他来得及时，尚未酿成大祸。
僵持的局面被打破，就连贯来沉默的宋卫也结结巴巴地求证“刚不是说那人是丧尸”
苗欣傻傻地摇头“骗人的吧是那个人疯了，还是搞错了”
元陈景捂着劫后余生的脖子爬起来，他拧紧眉，确信自己刚刚没有看错，但怎么可能会有人和丧尸这么亲近
明容越冲队友们打了个手势，而后从藏身处走出。除了他和元陈景以外，其他人仍各自躲避。
明秋的枪口更是稳稳对着棠明辉二人不动。
棠明辉扯了霍衍两下，也没把身后的大型挂件给扯掉。他只得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对不起，怪我之前没看住阿衍，让他惊扰了各位。”
“我很抱歉，不知道阿衍有没有伤到各位”
霍衍不满猎物的心思不在自己的身上，他献宝似的将匕首捧到棠明辉的眼前，试图重新拉回他的注意力。
棠明辉
棠明辉尴尬地拿过匕首，霍衍怎么还抢了别人的东西
他捏着匕首举棋不定，这个关头他也不敢将东西还回去。
明容越细细观察他们二人的互动，他的神情琢磨不定，语气淡淡“你身后的是丧尸，你知道吗”
棠明辉所有浮于脸上的情绪都消失不见，他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僵硬地开口“我知道。”
“那么就让开。”明容越端枪向前迈了两步，“他或许是第一只克服了阳光的丧尸，不杀他，以后必成大患。”
棠明辉攥紧拳头，他微微低头，垂落的发丝挡住他的神色。
他知道丧尸与人类天然对立，人类杀丧尸更是天经地义。
这次的事他们也根本不占理。
但是但是霍衍是他的爱人啊，不论如何，棠明辉都不可能让他们杀了霍衍。
棠明辉反倒向前一步，将霍衍牢牢挡在身后。
他与明容越对视，声音嘶哑“我很抱歉，但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杀了他。对各位造成的惊扰，我愿意弥补。”
“物资也好，你想让我为你们小队做事也好，我都可以接受。”
他献上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明容越推了推眼镜，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很干净，干净的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有着不适于现在这个世道的天真与愚蠢。
他言语直白犀利如不见血的兵刃“你要知道丧尸是已经死去的生物，他们只是会活动的尸体，是永远不知饱足的吃人怪物。这些不应存在的怪物不知道让多少家庭破碎，更是造成了现在末世的元凶。”
“即使如此，你也要庇护他吗”
“你要站在人类的对面，与怪物为伍吗”
棠明辉死死咬住下唇，这些事情他当然知道
他咬牙“我发誓我不会让他吃人，这次的意外也再不会发生。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人类，我也会找到办法让他变回人类。”
“呵。”明容越冷笑一声，“说得好听，我就问你，说是有朝一日他主动袭击，吃了人怎么办有人因他变成丧尸怎么办”
“你偿还得起人命吗”
字字诛心，但也确实是棠明辉之后要面对的现实。
这次没出人命，纯粹是运气好，那么下次呢
在现在这个每一条生命都无比珍贵的末世，若是下次真的出了人命呢
明容越语气平淡却又带有淡淡的嘲讽“你想要同时成全你的良知和私心，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棠明辉猛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全身肌肉紧绷到颤抖，清澈干净的双眸里有火焰在熊熊燃烧，每个字都在吐露他的决心“阿衍不会吃人，我也不会让他吃人。”
“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发生这些事，我会亲手杀了他，将我所有能补偿的补偿给受害者的家属，而后自杀。”
以命偿命，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妥善处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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