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越慢慢拍了拍手, 好似在拍掉手上的灰。
这般愤怒的他是其他人从未见过的，他一向彬彬有礼, 平时对自己人更是贯来温和贴心。
但这次他说的每个字都斩钉截铁, 显然全无回转的余地。
苗欣和宋卫面面相觑, 平时不生气的人，发起火来让他们想替元陈景求饶都不敢。
明秋已经利落地动起手来, 没有半分犹豫，她从来都听明容越的话。
明容越双手背后，语气又恢复了平淡“每个人进队前我都说过，进队后只能听我的话，不能就滚蛋。”
“元陈景, 加上今天, 自你入队后已经犯了三次规矩。第一次时你刚入队不久，我也就不说了。第二次就在今天，从商场撤离前我说过什么不要开枪，没有必要。将丧尸引到出口附近，他自己就会被阳光杀死，但你还是开枪了在安全后, 只为了满足自己。”
“我体谅你，但刚犯过一次, 你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下又犯了第三次。”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 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元陈景沉默听着, 明容越所说皆为事实, 他无话可辨。
明秋搜走他身上的所有武器，只给他留了一天份的食物后才放开了他。
留的东西不多，只有两瓶水和几袋饼干。
元陈景背着干瘪的背包，他捏紧了背包带，垂着头想要求情，但他张了张口又闭上。
他知道明容越既然是在所有人面前公开处理他，那必然是没有再反悔的可能。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若是轻易朝夕令改，更会令明容越的威信扫地，不利于他管理团队。
元陈景最后还是只朝明容越鞠了一躬，“谢谢明哥之前救了我又允我入队，这段时间也多谢您的照料。”
他来时只带了一天的食物，离去时身上也只有这些东西。
元陈景识趣离开后，明容越招呼其他人继续计划，去下一个地方搜刮资源。
到底是走了一位相处已久的队友，苗欣心有戚戚不敢开口，明容越也不说话，再加上明秋和宋卫本就寡言，再上路时四人间的氛围颇为沉寂。
意外的是，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明秋。
她站定对明容越道“如果队长被感染了，那么我也会像他一样。”
这个他指的自是棠明辉。
明容越愣了下，他好笑地摸摸明秋的头，“阿秋有这份心就够了，这条路不好走，我可舍不得阿秋受苦。”
是的，棠明辉所要走的注定是一条孤独艰险，且看不到希望与未来的路。
“有时候放弃一些东西会更加轻松”明容越的手没有从明秋的头上离开，他望着远方说，“要是我有一天变成了丧尸，不必犹豫，直接杀了我。”
明秋抿唇不语，明容越救了她，收留她，还给了她姓氏，更是给了她一个归宿。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算会遭受所有人的唾弃，她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饲养明容越。
即使明容越需要吃人，她也会为他弄来人类食用，反正她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明容越似是看穿了明秋隐藏的内心，他神色严肃起来，沉声道“阿秋听话，绝不可抛弃底线。”
棠明辉坐在霍衍的怀里，被他的能力所震惊，大街上所有的障碍对他而言都如履平地。
他弹跳力惊人，可以轻松跃上车顶，再从车顶跃上路灯，从路灯上跳到低矮的建筑上。
速度同样奇快无比，棠明辉甚至能听见掠过周身的呼呼风声。
这下让棠明辉不禁起了以后用霍衍代步的心思，不过他想了想后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怪累的，即使丧尸可能根本感受不到疲惫，他也会心疼。
在棠明辉示意下，霍衍最后抱着他停留在一个公园里的喷泉水池旁。
走的越远，霍衍越是安静。
他被激起的杀戮欲未曾褪去，而是静静在他体内蛰伏，等待机会。
将人放下后，霍衍转身就想再跑回去。
“阿衍。”棠明辉无奈叫他，他是不是该找根绳子把霍衍和自己绑起来否则这撒手没的，哪天真失散了，可就热闹了。
霍衍听到了声音，但内容他听不懂，脚下半点没停的意思。
棠明辉索性捡了颗石子，朝他扔了过去。
石子轻砸在霍衍的背上，他这下反倒停住了，弯腰捡起石子，扭头迷惑地看棠明辉。
他的猎物这是几个意思
攻击他还是挑衅他
但是没有杀气，力量更是弱的他差点没感觉到。
棠明辉走过去拉住霍衍，强行压着他坐在喷泉水池的边上，而后自己也坐在旁边，从明容越给的包里挑出要用到的东西。
霍衍几次想起身，都会被像是会未卜先知的棠明辉提前拉住，他低头挑拣物品，边道“陪我一会，恩”
霍衍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接着转过身，拿背对着棠明辉。
棠明辉见状失笑，这是还闹脾气了吗
不过霍衍到底是老老实实坐着不动了。
棠明辉摇摇头，撕开自己右肩上的衣服，检查了一番伤口。
虽是贯穿伤，但是伤口不大，伤到的位置也不是很紧要，骨头和主要的血管都没事，在之前的按压止血下出血量也有所减少。
明容越往包里塞药品的时候，还顺手塞了点其他能用上的东西，像是长柄打火机、手电筒、镊子等等。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注射用的麻醉药和针线，不过有口服止痛药也不错，就是起效相对要慢。
棠明辉服下止痛药后，对伤口进行清理。
完事他捡了一根木棍来，清洗干净后咬在嘴里。
随后他拿起火机犹豫不决，不等他盘算好得失，因为失血导致他眼前阵阵发黑，让棠明辉没法再细想。
情况紧急，还是需要速战速决。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狠下心在伤口上摁下打火机的开关。
火苗冒出的一瞬，立刻灼烧在伤口上。止痛药尚未起效，被火焰灼烧的疼痛叫棠明辉痛苦地弯下腰。
他全身止不住的战栗，但拿火机的手却始终稳如泰山，没有丝毫动摇。
仿佛有皮肉烧焦的味道缭绕在他鼻间，纵使如此他也没有发出过一声痛呼，只有险些被咬断的木棍知道他有多疼。
从右肩开始他几乎疼到麻木，除了疼还是疼，让他快要感受不到右边身子的实质存在。
待伤口周遭被碳化，成功封闭止血后，棠明辉浑身上下都已湿透，像是刚被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他吐出嘴里的木棍，大口大口喘气，缓了好一会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烧伤药和纱布包扎伤口。
霍衍背对着棠明辉坐了好一会，才别别扭扭地转回来。见棠明辉拿着他不认识的新奇玩意，一下子将之前的事都忘到了天边。
他好奇地戳了戳棠明辉手里的白色长布条，棠明辉避开他捣乱，手嘴并用下快速包扎好伤口。
刚好纱布还有剩，棠明辉灵机一动，将剩下的纱布一头系在霍衍的手腕上，另一头缠在自己的左手上。
霍衍举起被系了纱布的手看了看，又来回摸了摸纱布，没有半点反感的样子，反倒看起来还颇为喜欢。
棠明辉握住纱布扯了扯，他仍面带微笑，却掩不去他说话时无力的虚弱“好了，这下我看你还怎么跑。”
霍衍眨眨眼，他像是从棠明辉的行为中汲取到了灵感。
遂摘下颈间珍惜喜爱的项链，而后倾身仔细戴在棠明辉的脖子上。
霍衍歪着头看了看，小猎物脖子上挂着他的项链，简直就像是被他捆住了一般，并打上了他的记号。
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类似于吃饱后的餍足。
他模模糊糊意识到，一直所珍视的宝贝终于到了正确的人手中。
霍衍后撤离开，棠明辉才得以一窥项链的真面目。
这是只银质的非典型十字架，上面缠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荆棘玫瑰，玫瑰的每个细节都活灵活现，大到每片花瓣，小到枝条上每根细小的刺。
他用手指拂过玫瑰的每一处，枝条上密集的刺并不扎手，尖端都已被磨钝。
棠明辉仔细感受下，竟是说不清究竟是这玫瑰自发缠绕而上，还是被迫钉在十字架上。
十字架素来有上帝对世人的爱与救赎的含义，可这只十字架上不存在耶稣，只有一朵盛开玫瑰。
于霍衍而言，玫瑰取代了上帝。
这条项链所代表的是玫瑰对他的爱与救赎。
几乎是在看清项链的第一个瞬间，棠明辉就意识到了它的含义。
这是霍衍想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啊
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棠明辉唇角微弯，克制不住满腔的喜悦。
他放下项链，将之藏在衣服里，让冰冷的十字架紧贴他温热的胸膛。
或许是止痛药起了效果，他渐渐感受不到疼痛。
棠明辉抬起右手，轻轻贴在霍衍的脸颊上，感受他冷冰冰的毫无温度的肌肤。
他专注地看着霍衍，他的眼里只有霍衍的存在。
棠明辉低声呢喃“等我，我一定会让你变回人类。”
霍衍只是一时生了病，他会想尽办法治好他。
霍衍神色虽冷，但却更有一种不知世事的天真懵懂。
他嗅了嗅棠明辉手掌的味道，他的手掌上有一点点凝固的干涸血迹，外甜美的气味填满霍衍的鼻腔。
霍衍痴迷深吸，他眯着眼用脸颊胡乱在棠明辉的掌心里乱蹭，好似只吸了猫薄荷的大猫。
蹭了一会霍衍犹觉不够，他索性一手将棠明辉的右手捧起，一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而后低头从他的指尖开始仔细舔舐。
从每根手指的指尖一点一点到指根，最后再到掌心，每一处都被他虔诚地临幸了一遍。
棠明辉被他舔的痒痒，几次想把手抽回来都没成功，不禁吐槽道“这世你是属狗的吗。”
直到霍衍满足后主动退去，棠明辉的手才得以解放。
他从水池里舀了些水出来，将自己和霍衍的脸以及手脚都清洗干净，搞定后棠明辉又干咽下数种药物。
一切收拾妥当后，棠明辉拉着霍衍起身离开。
他仍将霍衍当做人类对待，自然的和霍衍交流“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去找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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