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复仇者1

小说:搜灵网咖 作者:尘夜
    晚上九点

    灯红酒绿的四条街闯进了一个不速客。

    保守的款式,蓝白搭配的颜色,一个清汤挂面的小姑娘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四条街上的人不由侧目。

    发廊、按摩房、足浴店,虽然叫着听起来挺正经的名字,但谁都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小门面的玻璃门后是暗淡的粉红色、蓝色灯光,小小的沙发上挤着各种各样的女人,有老有少,浓妆艳抹,看不出实际年龄,只有身上的布料都用得一样少。

    清汤挂面从门口走过,逐一打量着里头。

    毕竟夜还不算太晚,客人们尚未纷涌而至,女人们露着白花花的胸脯,翘着大白腿,隔着玻璃门,百无聊赖地往外看。

    清汤挂面看她们,她们也看清汤挂面,一样的性别,一样的人,倒像是分成了两个物种。

    “哎,小孩!”有个女的终于忍不住,拉开玻璃门喊她,“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快点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清汤挂面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转过头,继续背着书包往深处去。

    “别操心了,能来这里的哪有什么好姑娘。”拉皮条的走过来,“搞不好啊,是装的。”

    “看起来不像。”小姐还是有点犹豫,但是算了,沦落至此,能出声喊一句已经算善良了,各人有命,谁又管得了谁呢?

    覃小雨一路穿过四条街,从西走到东,终于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夜总会。

    门口站着门童,笑容满面地迎接各方来客,她紧了紧书包带子,抬腿跨上台阶。

    ……

    “喂,听说了吗,前面出了件稀奇事!”穿紧身超短皮裙的女人跑进来,兴冲冲地跟同僚八卦,“前面啊,来了个小客人。”

    “小客人?那算什么……”穿红衣服的女人用卷发棒打理着自己那头大波浪,“毛没长齐的老娘都接过好几个,那些公子哥都早熟,何必大惊小怪。”

    “这次来的是个女的。”

    “女的?”

    “还背着书包呢。”

    “这是唱的哪一出?”小姐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惊讶地看过来。

    清脆的铃声连续响起,这是领班在CALL人。但凡有大客户来了,小姐们就要集体出动站成一排给人挑。一时间,刚刚还忙着听八卦的小姐纷纷整理仪容,袅袅婷婷地挨个走了出去。

    “妈妈,这次是哪位贵客啊?”有人好奇发问,实在是老鸨的脸色有点古怪。

    “别多问,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包房是666,不错的贵宾房,进房什么也不干最低消费也要五万块。

    小姐们抖擞精神,想着今天没准能抓着个凯子,只希望这人不要有特殊癖好。

    门打开,第一个进去的小姐便“咦”了声,跟着一个个进去的小姐全都有点迷惘,原因无他,偌大的包房里,只坐着一个小女孩。

    看起来很小,大概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清汤挂面,还穿着校服,背个书包,只有面前摆放的一摞摞钞票证实了她不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家长夹带进来的。

    “客、客人,姑娘们都到了,您看看喜欢哪一个?”老鸨讲话难得也有点口吃,小姑娘不吭声,有种古里古怪的阴郁,让这年长的见惯了市面的女人都有点不舒服。

    小姑娘抬起眼皮。

    哗,真的是好小,还是单眼皮,未长开的样子,带着点青涩,但她的眼神很冷。

    “哪个最红?”小姐们听她用细细的声音发问。

    “这个可不好说,”老鸨终于找到了自己发挥的节奏,“Cindy媚,Linda秀,Cinderella最温柔,每个姑娘都有自己擅长的,要看客人您喜欢哪种。”

    小姑娘扫了一眼那群小姐,小姐们不上班的时候走在街上也不会浓妆艳抹,如果在路上和这小女孩擦身而过,大概也能喊她一声小姑娘,此时被前者用单纯的眼睛挑来挑去,有些姑娘没来由地就感到一丝羞耻。

    “谁认识黑道的人?”

    小姐们惊讶抬头,小姑娘拉开书包拉链,一叠一叠一叠把钱排出来。

    “谁认识,这些钱都是她的。”

    小姐们面面相觑,老鸨皱起眉头:“客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做正经生意的,规规矩矩工商登记注册的,哪里认识什么黑道哦。”

    “家里还有钱。”小姑娘说,“谁认识?哦,要靠谱的。”

    桌上的钱看着有十来万了,小姐们自然有心动的,老鸨使了个眼色,一个服务员飞快地跑了出去,像一条鱼游入了大海,大概是搬救兵去了。

    这小姑娘,邪行!

    老鸨清了清嗓子走上来:“客人,我们真的是做规矩生意,可能帮不上您的忙……”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跳下沙发:“那我找别人去。”

    “哎,你等等。”红裙的Cindy喊住她,“你……您到底是想做什么?”

    “有个人想杀,”小姑娘面无表情,脆生生道,“我想花钱买个杀手。”

    ……

    谢如渐站在净慈寺门口。

    一千二百年历史的古刹山门庄严,香烟袅袅,即便是工作日,香客仍然络绎不绝。

    谢如渐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抬腿跨上台阶。

    迎客的院子里摆放着香炉,点着蜡烛,虽然市里面推广文明烧香,还是有不少信徒仍然觉得要亲手点一柱香,插进香炉里才算是心诚。此时,就有不少人正攥着几支香在蜡烛上点火,谢如渐一身白衣跨进去,不知为什么,好像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直到一声雄浑有力的“当”。

    “当”的一声后又是一声“当”,跟着是“当当当当当”,摆在净慈寺里前前后后一百零八口钟在同一时间无风自动,彼此相撞,发出绵绵不断的钟声,惊得鸟雀四散飞起,惊得香客面露惊慌。

    “怎么了这是?做法事吗?”

    谢如渐站在庭院里,遥遥对着迎客弥勒,看着前院洒扫的小沙弥愣了一下,猛然扔下扫帚,飞快往里跑。

    钟声不歇,有些香客已经受不住了,捂着耳朵往外跑,有些面露疑惑的很快被匆匆赶出来的僧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去,谢如渐站在庭院正中,如同湍急洪涛中的一块定盘石,没过多久,整座净慈寺里只剩了他一个外人。山门轰然关闭,青衣僧人列队而出。为首一个单掌竖起,走到谢如渐跟前恭敬行礼:“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明空,是净慈寺本任寺监,鄙寺住持慧深禅师着我延请谢施主至后院禅房小叙,施主请。”

    谢如渐抬腿,跟着明空穿过花木扶疏的长廊,也走过僧人们严阵以待的阵列,兜兜转转,来到净慈寺后方。

    明空在外头通报了一声,亲自为谢如渐打开房门,待他进去后,便躬身告退,不敢停留。

    禅房里窗明几净,蒲团上坐着个老和尚,正对着棋盘蹙眉思考。

    谢如渐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眼前的棋盘上赫然是局五子棋,局面的确胶着,但实在算不得高明。

    慧深叹了口气,轻轻放下棋子,抬头看向谢如渐。

    “谢施主多时不见,风采依旧,老衲却已然从懵懂小儿老成这般啦。”他说着,拿起一旁茶壶,抬手自然而然地为谢如渐斟了一杯,推了过去。

    谢如渐伸手轻轻叩了两下桌子,权作致谢。

    “长话短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谢如渐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棋盘上推过去,“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放在棋盘上的东西被包在塑料袋中,俨然正是之前王梓萱赠予郑子羽,将林氏肉身烧了个一干二净的护身符残片。慧深抬眸看了一眼,伸手一触,不由微微一愣。

    “好霸道的罡气!”

    他面上露出几份认真,这次双手前伸,将那个塑料袋小心翼翼拿起,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看碎片上的花纹样式与鄙寺法物流通处对外销售的护身符形制一样,但其中暗含玄机,现如今红尘浮华,欲望诱人,鄙寺早已人才凋零,除老僧外恐怕已无人能做出这等法物,而老僧,早已自十年前闭关清修起,不再插手凡尘俗事。”

    “此符暗含离断之力,引来了地狱业火,烧掉了一个有着数十年修为的修行者的肉身及尘世因果,持符的是个高中生,说此符咒是从你净慈寺求得,你现在说不知道?”

    慧深看向谢如渐,摇摇头:“委实不知,敢问持符的施主是何年何月何日从何处得到此符,将符交给他的又是怎样之人?”

    “她在五月九日自你寺法物流通处一位居士手中购得此符,居士具体样子已记不太清,只记得是个中年人,因身形矮胖,穿了居士袍也分不清男女,只是脸颊左侧有颗黑色大痣。”

    慧深脸色点点头,喊道:“明空。”

    明空和尚脚步声起,在门外恭敬应了一声:“明空在。”

    慧深道:“去法物流通处调法物流转记录及轮值名册来,”顿一顿又道,“把寺内僧人名册及常来寺中帮忙的居士影像一并拿来。”

    “是。”明空的脚步声匆匆远去。

    谢如渐低头喝茶,耳朵里听得前院纷扰,有人在说调册子,又有人在搬动桌椅,没过多久,明空脚步声匆匆复回,手里拿着一小两大三本册子。

    慧深亲自接了,当着谢如渐的面一一查验。

    “本月九日,法物流通处共流转法物一百五十四件,如来玉雕四十五件,观音玉雕二十七件,檀木佛珠手串大三十三件,小三十一件,水晶挂串一十五条,护身符三件,其中楞严神咒挂牌一件,大宝广博楼阁善住秘密陀罗尼经护身符两件……”

    慧深翻到这页给谢如渐看,又打开两本相册细细翻了一遍,问明空:“都在这里了?”

    “是的,住持。”

    “可有遗漏?”

    “全寺在册僧人四十二名,挂单行脚僧两名,居士十人均已在册。”

    慧深思索一会儿问他:“你可知我寺善信或是居士家属之中有没有一位中年矮胖,左侧脸颊有颗黑色大痣的?”

    明空马上道:“我马上下去问一下,请住持与谢施主少待。”

    谢如渐将册子打开,逐一扫了过去,很快确认没有,再看居士相,倒是有矮胖的,只是左侧脸颊皆无痣疤。

    “当日值守法物流通处是这两人。”慧深对着轮值册子,一一指出。谢如渐看完,都是容长脸,清瘦的样貌,竟无一人是矮胖身形。

    这便奇怪了……谢如渐想,王梓萱一个人也就罢了,郑子羽也在,两个小姑娘还能看错不成?

    明空的脚步声匆匆忙忙来来去去,这一次过了将近一小时才回来。

    “查到了。”明空说着,递上来一张相片,的确是个男女莫辨的矮胖相貌,左脸大痣令人一望而印象深刻,足见两个小姑娘没记错。

    “这是居士张先生的妻子。”

    “原来是他。”慧深便指着个名字道,“便是此人。这位张先生乐善好施,时常来寺里帮手,五月九日那天,他人也在寺中,只不过在后厨帮忙做斋饭,并不在法物流通处,想是带着妻子一起来了。”他问明空:“张夫人现在何处?”

    明空微微一顿:“住持,张太太已于上上个月因病仙逝了,张先生五月初正是来为张太太祈求冥福的。”

    慧深怔了一怔,不由看向谢如渐。

    “明白了。”谢如渐站起身来,将那枚护身符重新揣进兜里,“多有叨扰,告辞。”

    “谢施主,”慧深忍不住喊他,“此事莫非是……”

    谢如渐摇摇头:“不必想得太复杂,也许只是游魂作祟,又或是有人捣鬼,未必就是。”他说着,越过明空,飞快地走远了。

    钟声又再响起,起起伏伏,似是夹道相送。

    “住持,此事……”

    慧深长叹一声:“阿弥陀佛,明空啊,世道怕是真的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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