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打来电话的时候,虞唱晚正坐在书房里敲代码。
“你在做什么呢?”电话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虞唱晚听到了杯盘碰撞的声音,还有人群吵闹的交谈声,胖子扯着嗓子试图在那片嘈杂里脱颖而出,“天真和我在一块儿呢。”
“我在冷静。”
“你在干嘛?”胖子拔高了音调,“我操,小夫妻之间吵个架而已,你别想不开啊。你在哪呢?我立马带着天真去找你。”
虞唱晚叹了口气:“我没有想不开。吴邪说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所以我在家里写代码呢。”
每当觉得心情很烦躁,或是有什么事情理不清思绪的时候,她一旦沉浸在工作里,就能重新平静下来。
“我靠,那你还真是很冷静了。”胖子放心下来,“那行,我们这结束了,我这就把他送回去。”
虞唱晚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皱起眉头:“他怎么了?”
胖子扶着吴邪躺平到床上,虞唱晚蹲下来一边帮他把鞋子脱掉、外衣扒掉,一边抬头和胖子说:“餐桌上有两杯我冲的蜂蜜解酒汤,你也喝一杯。”
胖子的状态倒是很好,还能支撑着把吴邪送回家,甚至酒都没有上头。反观吴邪,醉得直接睡了过去,两腮酡红,双眼紧闭,看着乖的不行。
“他真的是和你吵架?”胖子问,“不是和另一个老婆吵架?”
虞唱晚把鞋拎到玄关放好,震惊道:“什么?”
“你这也太冷静了,”胖子端着可爱的猫猫陶瓷杯砸吧嘴,“冷静得根本不像一个吵过架的女人。还是说,你已经在心里和他和好了?”
“我只是不喜欢吵了架就不做应该做的事情的人。”虞唱晚又拿了一条毛巾去卫生间浸湿,准备给吴邪擦脸,“谢谢你今天陪他,已经很晚了,你今天留下睡吧,你们回来之前我就把客房收拾好了。”
胖子非常赞许:“看你这状态我放心了不少,说实话在回来之前我都做好陪着天真一起被扫地出门露宿街头的准备了。”
虞唱晚笑出声:“我的天,你之前的恋爱史真是令人垂怜。”
虞唱晚坐在吴邪床边的地上,身边摆着笔记本电脑,却没有心思继续工作。
卧室里黑漆漆的,只有床头柜上的台灯发出幽幽的光芒。房间内的陈设都被这一层微弱的光勾勒出黯淡的影子,变得温柔而静谧。
在黑暗中,她双臂交叠放在床边,垫在下巴下面,看着吴邪的侧脸发呆。
睡着的吴邪很乖,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像个小孩子似的抿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额头上出了些汗。
虞唱晚抬手替他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指尖温软的触感令她的手不由得顺着他的额头向下轻抚,温柔的眼睛,漂亮的嘴唇,最终停在他的脸上。
她太爱他了,已经到了仅仅是看着他就会心软到一塌糊涂的地步。
而其实回想起来,就算是吵架的时候,她被戳中了痛点,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他也没有向她说过一句重话。
虞唱晚站起身来,弯下腰去在吴邪的额头上亲了亲。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属于吴邪的温暖气息又一次包裹住了她,就像没有吵架时的样子,就像她很多次躲在他怀里入睡时的样子。
他还没有醒来,只是在睡梦中似乎有所察觉,喉咙中传出轻轻的呜咽。
她低下头去,指尖摸了摸他淡粉色的嘴唇,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两个人谈恋爱加上结婚都有快两年了,可是她还是不会接吻,只会最简单的双唇相贴,这样最简单、最温存的方式。
门口传来刺目的光亮,虞唱晚一个激灵,连忙直起身子,看到了起夜的胖子。他打开了廊灯,正目瞪口呆地向这边看过来。
饶是虞唱晚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个,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卧室门口快步走过去,可还没等她走到,胖子一脸“我懂”地帮她带上了卧室门。
虞唱晚囧囧地打开门,看到胖子正在拼命搓自己的脸,揉自己的眼睛,嘴巴里还说:“哎呀,大晚上的,起的太猛了,出现幻觉了。没事,你们别管我,我等下就自己回房去。”
虞唱晚秉持着只要我不要脸我就不会丢脸的心态,双手叉腰,仰着下巴,忍不住笑道:“怎么啦!我亲自己老公不行吗!”
早晨七点钟,虞唱晚站在厨房里,倒油、打鸡蛋,拿着铲子戳来戳去。
“天真平时没怎么让你做过饭吧?”胖子在一边吃花生,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虞唱晚弯下腰去检查火,又看了看锅里逐渐成形的煎鸡蛋,仔细回想了自己有没有加盐,甚至还检查了油烟机,确认都没有什么问题后,奇怪道,“出什么问题了吗?”
“步骤是没问题的,”胖子伸手接过她的铲子,把她挤到一边去,“但是这动作啊,经常做饭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很生疏。你一边等着去吧,回来让天真知道,他自己都舍不得让做饭的小娇妻还得给我做早餐,不得削死我。”
虞唱晚站在一边,看着胖子熟稔的动作,低声道:“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些,我也知道他对我好。我又没有要和他离婚的意思,我只是想把问题说明白。”
她侧过身来靠在墙上,看着胖子做早餐。
“这段时间,我都快喘不过来气了。哪怕是在家里,他也不许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不许我回家太晚,还要及时回消息。可是最近我太忙了,真的有时候顾及不到。即使结了婚,我也做不到时刻和另一个人绑定。”
她的语气低落了下去:“这让我想到我妈妈,她就是这样,要我时刻处在她的绝对掌控之下。所以我总是克制不住地烦躁、想要反抗。”
“他也是太害怕了。”胖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正经了起来,“当年咱们做的,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他是害怕再失去你一次。你也知道,人能承受得住失而复得,却承受不住得而复失。何况是天真,他这么重感情的人。你又说他不爱你来激他。当然——我不是说他这么做就对了,他这也是心病,得治。”
“所以我不会了,”虞唱晚的眼圈红了起来,说话时带了掩饰不住的鼻音,“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年的做法吗?现在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离开他呢?哪怕是再遇到相似的境况,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会用尽全力努力活下去,陪着他,面对一切苦难,直到最后。”
吴邪清醒过来的时候,虞唱晚已经去学校了。他摸着后脑勺从卧室里走出来,睡眼朦胧地看了看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的胖子:“怎么只有你?”
胖子“呸”的一声把瓜子皮吐了出来:“怎么就不能只有我?”
他嫌弃地指了指餐厅的方向:“胃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你小娇妻给你留了早餐,赶紧去吃,省得让人操心。”
吴邪在餐桌边坐下。桌上的牛奶还温热,旁边还放着缓解宿醉的香蕉、苹果,还有剥好了的柚子果肉。看得出来她用了心。
吴邪低着头看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和她吵架。”
“她其实也是后悔,为什么那十年里自己没有陪着你。”胖子拉开椅子在吴邪身边坐下,“所以才会那么讨厌轻易放弃的自己。”
其实昨天出门后吴邪就有认真想过,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归根结底是两个人都有心病。
他经过了十年的失去和苦难,所以在再次找到她的时候,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把她完全看作过去的她,还患得患失地死死抓在手里,而忽视眼前这个已经有许多成长和不同的虞唱晚。
而可怜的小姑娘从小就被教育,要绝对的好才能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和别人的喜欢,所以拼命地想要完全抛弃原来那个令自己不满意的自己。
吴邪低下头去,抱住自己的脑袋。
虞唱晚从实验室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吴邪。
她条件反射地去包里摸自己的手机,惊恐地想到自己是不是又错过了吴邪的电话或者消息。
吴邪大步走过来,按住她伸向包里的手,在虞唱晚惊恐的注视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晚晚,今晚我做了红烧肉。”
那双狗狗眼近在咫尺充满期待和认真地看着她,虞唱晚战战兢兢:“胖子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有什么吧,”吴邪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心情颇好地低下头看虞唱晚,“不过就是你半夜趁我睡着偷偷亲我。”
虞唱晚一跺脚,涨红了脸,骂道:“草!还有没有隐私了大家!”
“我哪里不比过去好?”虞唱晚不服,小跑着追上来叫嚣,“事业成功、人也可爱,还独立自强,哪里不比过去好?我们能不能学着不要抓住别人黑历史不放?看看你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可爱晚晚,啊?”
吴邪停下来等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温柔笑道:“嗯,我错了。”
虞唱晚愣住:“什么?”
“孟瑜属于过去的吴邪,而你属于我。”吴邪低下头去,捧住小姑娘的脸,心情颇好地一顿揉搓,“遇到成长之后的你,为变得这么好的你而再次心动,我应该好好把握住。”
虞唱晚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发酸,伸手握住他捧着她脸的十指:“那我也错了!我以后一定不无故失联,不让你担心我。对不起。”
人永远是螺旋向上的。在走完一段人生后,没有人还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吴邪在那十年之后,不仅是身体上的伤病,还有许多心病要治。而他的小姑娘,在学着接纳和善待自己上,也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幸她是他的良药,而他也会陪着她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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